第8章
第八章
昌宇的臺詞倒是不出簡星允意料，她也不急，點了咖啡又要了塊蛋糕，摸出手機折騰了一會，等服務員端上來時昌宇明顯已經開始急了。
簡星允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吃了口蛋糕，這才慢悠悠開了口：“關于他的死，你知道些什麽？”
“害死他的不是人！”昌宇又重複了一遍。
簡星允聞言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點着，語氣有點不耐煩：“就這些？有什麽根據？”
昌宇眼睛盯着簡星允的手，眼珠跟着她的動作微微動着，一下又一下，在某個節點忽然停下了下來。
“昌先生？”
簡星允的聲音像把昌宇驚醒了，他瞳孔縮了一下，愣愣地吐出來一句話：“下一個就到我了。”
簡星允收回手，交疊在腿上，淡淡道：“你把事情跟我們說說，說不定能幫你。”見昌宇還是猶豫，簡星允又補了一句，“我們是天師，能幫上你的，但是你什麽都不說，我們想幫也幫不了。”
昌宇聞言抿了一下嘴，拿了張紙巾出來抹了額頭的汗，然後兩手交叉緊緊握在手裏，好像那是個護身符。他看了沒什麽表情的簡星允一眼，又飄走了，最後落在低頭搗鼓手機的趙旭衡身上，問道：“那棟別墅，是你的吧？”
趙旭衡沒注意，被簡陽承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點名了，愣了兩秒才答道：“是，是我借給俊明的。”
“席俊明他就是倒黴，死得冤枉。”昌宇緩緩說道，“前幾天他喝多了，跟正志提了一嘴你碰上的事，正志覺得挺刺激的，就讓席俊明找你借個地方，席俊明不好拒絕，又不放心他，就跟去了。本來這次我也要去的，臨時有事，運氣好，躲過一劫。”
簡星允打斷昌宇：“你說戴正志是被鬼殺的，跟這件事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那麽肯定？”
“那是因為我看到了！”昌宇的聲音陡然擡高，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又将音量放到了原本的大小，“出發去別墅前幾天，正志就一直說肩膀不太舒服，我們就陪他去了一趟醫院，做了一堆檢查，但是醫生說沒什麽事，當時我們以為他在耍我們，還有點生氣，但是出醫院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說到這時手忽然收緊，握得關節有點泛白，“就……就在玻璃的倒影裏面……有、有個女人，頭發很長，很長，到、到腰上吧，就趴在他背、背上，我跟警察說了！可是他們不信我！”
看昌宇一副快哭了的樣子，簡星允微微挑眉，“還有呢。”
昌宇搖搖頭，“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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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簡星允冷哼了一聲，“如果只是這樣，有你什麽事？怎麽的就輪到你了？”
昌宇愣了一下，眼睛開始飄起來：“我本來也要去的，那他們三個都死了，不就輪到我了。”
“你以為這是什麽，頒獎嗎？第一死了就給第二，還按順序來的？”簡星允道，“讓我猜猜，其實你當時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了吧？而且那張臉你也認識，所以才能這麽篤定，我沒說錯吧？”
昌宇聞言沉默了，簡星允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繼續道：“我可先說好，兇手是誰我們不清楚，但如果真的是你說的那個女人，那她現在已經跑了，你要是不說，我就走了，到時候你碰上了打電話報警估摸着只會被當成神經病。”
看簡星允說着要站起來，昌宇立刻慌了，伸手要去抓她，卻被躲掉撲了空，手在尴尬地頓在空中，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我答應了正志不說的，現在人沒了，我更不敢說了，要是他生氣了來找我怎麽辦……”
一直默默聽着的趙旭衡此時忽然開了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個小聲的警告：“俊明也沒了，你都說他死得冤了，就沒想過他也會來找你嗎？”
他一句話成功把昌宇吓出了一層冷汗，臉色瞬間就白了：“我可以說，但是你們得幫我，這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簡星允這才坐回椅子上，手往桌上一點，“你說。”
“那個女的我的确認識，她叫全梓，是正志的女朋友，跟他一起去別墅的許永欣……”昌宇頓了頓，才吐出後面的話來，“也是他女朋友。”他說完像警惕着什麽似的朝四周看了看，什麽也沒看着才放下心來。
“狗血三角戀？”簡星允問道，“是橫刀奪愛？腳踏兩條船？還是綠茶閨蜜？”
昌宇被問得一愣：“最後、後面那個吧，也可可能都有……”他說完捋了半天才把舌頭捋直，繼續說道，“正志一開始就是看上許永欣的，就想通過她身邊的人下手，全梓跟她是好朋友，答應了要幫他追人，追着追着兩個人就在一起了。後來這事讓許永欣知道了，就跟正志告白了，說她早就喜歡正志了，沒好意思說，正志本來就對許永欣有點意思……”
簡星允淡淡掃了昌宇一眼：“所以就順勢應下了，腳踏兩條船，妄想雙飛，結果被發現了？”
昌宇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後來呢，全梓怎麽死的？”
“她的死是個意外。”昌宇低聲喃喃着，像是在給自己下一個定心咒，“是個意外。”
“我對你說的意外沒興趣，我就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真的是個意外。”昌宇的聲音忽然就小了，不斷地強調着“意外”兩個字，反而讓衆人覺着有點不舒服，他卻無知無覺的，“那天晚上我們幾個去正志家頂樓燒烤，全梓不知道從哪知道了這事，玩一半的時候忽然跑過來了，一直罵許永欣是賤人，兩個人就那麽打起來了，我們也不好插手。”
昌宇手捏着衣角不住地摳，聲音又開始發抖：“正志被煩到了，就想過去幫許永欣，但是她們站得太邊上了，本來就挺危險的……”
“結果失手把人推下樓了？”
“嗯。”昌宇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真的只是意外。”
簡星允沒接他的茬，問道：“那屍體呢？”
簡星允的提問就好像一把剪刀，“咔嚓”一聲把昌宇緊繃的那根弦給剪了。他忽然叫了一聲，引得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視線像刀子一樣釘在他身上，他便更害怕了，死死地拉着衣服，把本來就不厚的布料拉得有些透。
“她死不瞑目哇！”昌宇的聲音驚恐極了，“她眼睛根本閉不上，正志給她蓋上好幾次，她就是不肯閉上嗚嗚嗚……她的死真的跟我沒關系的……”
“但是處理屍體你應該有份吧？不然你那麽怕幹嘛？這是犯法的知道嗎？”簡星允怒道，“快說，你們把屍體埋哪了？”
昌宇聞言又沉默了，這麽一摳一答的，簡星允也有點不耐煩了，“啧”了一聲：“昌宇，你以為不說就沒事了？真的要查你以為很難？少讓我費事，不然晚點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事了。”
簡星允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昌宇吓得震了一下，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吐出來三個字：“在他家。”
“他家哪？！”簡星允又是重重一拍，“一口氣說完，別扣扣搜搜的！煩不煩！”
昌宇被簡星允吓得都快哭了，話都說不利索：“在在在他家！花、花壇裏邊，本……本來想種、種花的，還沒、沒來得及……”
“星姐——”趙旭衡輕輕拉了一下簡星允的裙子，“先坐下，好多人看着呢。”
簡星允聞言氣勢洶洶往四周一掃，視線一下全消失了，她這才坐了回去，開開心心吃起蛋糕來。
趙旭衡見狀松了口氣，問昌宇：“全梓失蹤了就沒人找？”
大約是趙旭衡說話比較和氣，昌宇也稍微放松了點，搖搖頭：“她不是本地人，跟家裏聯系的也不算多，公司那邊許永欣給請了假，說是家裏有事，等時間長一點應該就沒事了。”
“你們也太天真了，真要查還不是一抓一個準。”趙旭衡道，“那出了這檔子事你們還敢去撞鬼？”
“不信邪呗。”簡陽承接過趙旭衡的話茬，“像這樣把自己作死的，我平均下來一個月最少能碰上一個。”
簡星允哂笑了一聲：“昌先生本來也不信邪的吧，不然也不會答應這件事，估計要不是看見全梓了，你也就跟着去了，那死的就不是三個，而是四個了。”她說着擡眼看了昌宇一眼，“說說看吧？全梓是不是去找過你了。”
“還、還沒……”昌宇微抿着嘴，聲音有些抖，“但是快了，快了，我看到她了，我上次看見她了，她要來了，要來了……”
簡星允聞言看了一眼簡陽承，他只是搖頭。
“是你的幻覺而已。”簡星允說着把最後一口蛋糕吃了，又把咖啡喝了，站起身，“我沒在你身上看到什麽陰氣，不過保險起見，這個你拿着，可以護身，有事可以打名片上的電話。”她說着輕輕拍了一下簡陽承，簡陽承只好認命地從身上摸了道折成三角形的符跟名片夾出來。
看到符昌宇眼睛都亮了，臉上扯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我是不是……已經沒事了？”
“暫時是沒事了，等找到全梓了我們會聯系你的，鬼事我們會處理幹淨，人事嘛……就不歸我們管了，那是警察的事。”簡星允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搖了搖手上的手機，上面還停留在一個錄音界面上，“這次要乖乖交代，別再做錯事了。”
她說完就丢下還沒回過神的昌宇走了，到櫃臺跟店員打包了幾塊蛋糕才離開店裏。
八月份的天氣依舊熱得驚人，過了正午的太陽很是毒辣，曬得空氣都有點扭曲。簡陽承剛推開門，就看簡星允一臉不想走了的樣子，有點失笑：“你不走的話一會蛋糕化了，小詠會生氣的。”
簡星允聞言就蔫了，她姐生氣可不是開玩笑的。
出了門口，簡陽承去取車，簡星允就跟趙旭衡慢悠悠跟在後頭，走了一段路，拐角時趙旭衡忽然叫了她一聲：“星允，你看。”
簡星允聞聲循着趙旭衡的視線看過去，目光便落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那女人穿着一條淺色的碎花裙，看上去很髒，垂到腰上的長發也有點亂，好像很久沒打理了似的，赤着腳，站在路邊很是顯眼。往來的人只有寥寥數個，卻無一例外無視了她，就好像那個人并不存在一樣。
簡星允把目光挪到了地上，果不其然，女人的腳邊，沒有影子，看上去很是怪異。
趙旭衡不自覺壓低了聲音：“她是不是……？”
簡星允點頭：“還不能肯定，不過是全梓的可能性挺高的。”
全梓一直死死地盯着咖啡廳的方向，手指蜷成爪子，不斷地在自己的裙子上抓撓。許是察覺到了兩人的視線，她手上忽然頓了一下，緊接着轉過臉來。
措不及防對上了視線，簡星允心下一緊——全梓的眼眶裏居然沒有眼珠。
她就用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眶跟簡星允對視着，熱氣把她在烈日下的身影扭曲得有些詭異，而後又忽然笑起來，陰森森的，在酷夏裏給遠處的兩人都蒙上了一層寒意。
“你們兩個在幹嘛？”
簡陽承的聲音把兩人的注意力吸引走了，簡星允眼睛轉走了一下又轉回來，就這麽不到一兩秒的時間，全梓已經不見了。
“我覺得昌宇可能懸了。”簡星允邊說邊走過去拉開車門，鑽進去了才繼續說道，“昌宇估計還有事沒說清楚。”
剛鑽進車的趙旭衡聞言問道：“什麽事？”
簡星允搖頭：“還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什麽好事，估計他覺得被我們知道後就不會幫他了，所以才不敢說。”
“不用瞎想了。”簡陽承接過話茬，“讓小詠派人去看看吧。”
簡星允點頭：“也行，咱們先回去吧，站了一會熱了一身汗，我想洗澡。”
“你是真的怕熱。”趙旭衡道，“我看你不如也搞搞人鬼情未了呗，整天抱着，空調都不用買了，多好。”
簡陽承聞言笑道：“就小星那個命格，敢跟她玩人鬼情未了的，那是相當不怕死。”
“你們倆個話好多哦。”簡星允翻了個白眼，兩只手捏了一下耳朵降溫，其他兩人只當她是熱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莫名其妙想到盛耀，有點不好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