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這幾個十五六的少年被這忽如其來的死亡搞得面面相觑,一股熱氣順着脊梁骨頂上來,勝利的欣喜被本能交雜着本能的恐懼,勉強撐住顫巍巍的雙腿。
許夢晚作為這個小團隊的主心骨,自然要為之表率,她努力放松緊繃的嗓子眼,好讓自己說出來的語氣不那麽支離破碎:
“他死了,我們就活着,叢林捕獵法則就是這樣。”
南一縮着腦袋看了一圈自己周圍這些上位捕獵者,眼睛瞟過那只威風凜凜渾身是血的細犬時恨不得夾起尾巴來做人——往前倒幾百年,他就是讓細犬攆的鑽頭不顧腚的傻兔子——他從“戰壕”裏豎起耳朵,在極度混亂的場景下提醒許夢晚:
“姐,姐,還有仨哪......”
那三只鱷魚變異種噴着熾熱地鼻息,步伐沉重地朝着這個臨時組建的小分隊走來。與許夢晚這個臨時搭建的草臺班子不同,這三只變異種顯然更是沒什麽團隊作戰經驗。
哪怕在剛才,這四只半拟态鱷魚也是各掃門前雪,一通燒殺搶掠,毫無章法。這種沒什麽邏輯的作戰方式粗糙生澀,但也因為沒邏輯而無法判斷,像是單純的殺戮機器一般。
鴛鴦眼獅子貓側身單手反過一堵傾斜的牆體,琥珀色的瞳孔中閃過一串數字編碼,周遭的空氣便随之開始湧動,殘破的門窗和滿地砂礫被風眼吸引,不多時便形成一個不小的飓風雛形。
南一的衣服被風刮得作響,兩只耳朵不受控制地甩了一臉,險些也被稱為飓風中心的一份子。
他牢牢扣着暴露在牆體外的一小塊磚,呼呼作響的風鑽進耳朵裏,像是水壺燒開時蒸汽的鳴叫,幾乎把腦袋都要吹掉,只得往掩體後邊藏了又藏。
許夢晚略弓着身子,重心穩穩壓在下盤,但還是不免被吹得晃動,她迎着風睜開眼睛,借着獅子貓吸引火力的功夫,如法炮制地将坍塌下來的瓦礫凝聚成一團,判斷着該如何乘勝追擊。
随着狂風愈演愈烈,鱷魚變異種的攻擊也更加沒有章法,場面徹底開始混亂。
火舌四濺,水流奔湧,實心炮彈在早就炸出了窟窿的天花板迷漫,許夢晚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不知名材質擰成的弓箭,拉起來吃勁兒,威力卻在細犬的雷電屬性加持下增幅不小。
她躲閃過鱷魚變異種勢如破竹的一掌,沒來得及瞄準的箭頭紮進另一只鱷魚堅硬地背甲中,接着便翻滾着摔進放着滅火箱的牆角,手肘被地面擦得生疼。
許夢晚揉着胳膊站起來,晃動着被撞得眼冒金星的腦袋,鱷魚卻如影随形。
Advertisement
盤根錯節老樹皮般的臉上,兩顆猩紅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她的脖頸,完全獸化的短吻将鋒利的獠牙暴露無遺,粘稠的涎水挂在嘴邊,看得她脊背發麻。
她往後壓着步子,打起精神勉強鎮定,一只手摸索着着身後的消防栓,只要這只鱷魚敢下嘴,就立刻給他來一瓶子。
其餘幾人的處境也不算好過——他們的實戰經驗最多就是在角鬥場上點到為止,記錄下數據就算完事,哪怕是天資不錯,一心想要進入HIB效力的許夢晚,也很難沖破這種實戰累計出的經驗值。
細犬氣喘籲籲的反身操縱電流,一束銀白色的閃電霎時刺入空氣,燒焦的背甲在空氣中散發着詭異的惡臭與焦糊。
鱷魚感覺不到痛般向前撲去,洶湧地水彈正中細犬腰腹,強大的沖擊力将其猛地撞上牆面,一股甘甜頓時順喉管翻湧上來,仿佛全身的毛細血管都在這一刻爆炸。
獅子貓急忙就要沖上前去救人,南一忽然一怔,将幾乎要蹦出來的心咽回肚子裏,随着一陣眼底的頻閃,倏忽間,消失在原地。
白兔變異種一階分化能力瞬移,可攜帶自身體積兩倍的物品進行短距離穿梭,和李慕白那種幾乎變态的時空折疊穿梭不同,南一的分化顯得更加常規一些。
只一瞬間,瑩白的光芒閃過,洶湧的水柱輕易地沖斷細犬變異種背後的牆面,失去稱重的玻璃窗嘭得一聲炸裂,尖銳的玻璃碎片四濺,難以支撐的牆體被高層天花板徹底壓垮,轟隆一聲,上層建築便便泥石流一般一洩如注。
南一被嗆得幹咳,他帶着細犬和獅子貓閃現在一片得以落腳的空地,還沒來得及站穩,他就被獅子貓一掌按趴在了地下,一枚炮彈擦着他的頭皮精準地射進身後的建築,轟隆一聲,彈片飛濺。
他試探着擡起頭,卻徹底目瞪口呆。
從撫育院A棟最底層開始,烈火像是随風而生,肆虐着燃燒每一寸角落,漆黑的濃煙滾滾升起,在本就灰暗的十三區上空籠罩上一層密不透風的牢籠。
“這是怎麽回事......”
不光是南一,扛着被砸癟了的消防栓跑出來的許夢晚也同樣心頭一跳,撫育院直屬防暴部門緊急疏散着A棟裏的學員,而在火焰中,卻又越來越多的捕獵者變異種卻像是蟻後不斷繁殖的卵,複制粘貼般從地下鑽出。
混亂的人潮湧動,許夢晚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切,手肘上的刺痛像是告訴她這的确是真實世界的宣告,令人有些喘不上氣來。
“請撫育院所有學員緊急跟随防暴部到B棟集合!請跟撫育院所有學員随防暴部緊急到B棟集合!”
刺耳的擴音器聲在上空回蕩,一只豹科變異種□□扯着嗓子重複着指令,而垂在一旁的終端系統,正因為斷電徹底變成一堆兒破爛。
“C-2-177的複制品,失控了。”
應攬舟晃着觸角,面無表情地将刻印在南一眉心的光圈吹散,隔得距離太遠,他很難看清楚那只小兔子現在的表情。
那只兔子警惕地回頭張望,應攬舟振翅,飛得更遠了些。
掃地機器人被他抱在懷裏,像是個小型信號屏蔽儀——多虧陸乘風在它芯片裏安裝的信號幹擾功能——雖然被安荷加以利用,但也算是瞎貓撞上了死老鼠,将剩餘價值榨得精光。
他敲了敲掃地機器人的腦袋,于是一串符號組成的委屈臉在光屏上一陣閃爍:
“報警,小七。”
因底座生産編號以七開頭遂被冠名的前任戰地掃描儀儀·現任掃地機:“......”
但随着芯片聯通十三區警察局,報警訊息還是以最高等級被接入,小七嘚瑟的炫耀了一番自己的速度等級,驕傲的四輪驅動,差點從半空摔下去。
應攬舟略顯滿意的點點頭,随着一陣金色的眼斑浮現在他的眉間,原本混亂不堪地撫育院內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僵直地愣在原地,齊齊望向迷霧籠罩地天空。
但,就在應攬舟以為所有人都被他“緘默”時,南一忽然回頭,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他。
應攬舟自然也有所察覺,他側過身,朝着那只小兔子揮了揮觸角——又覺得不妥,于是擺了擺手——“刻印”與“緘默”在短時間內無法連續奏效,于是南一得以成為唯一一個看着他離開的人,也成為唯一一個等待警察到來的人。
“走吧,哥們兒罩你。”
南一生硬地又把頭扭過去,只留給他兔尾巴球。
撫育院的大門外,一輛黑色的飛行器悄無聲息地停在巷口。
車上的女人嘴角繃緊,似乎打心底裏來這裏就不是她的本意,寬大的墨鏡幾乎遮住了她整張臉,只露出尖青的下巴颏。
車門被拉開,一只穿得髒兮兮地球鞋邁了進來,女人眉頭一跳,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猛地攥緊,嘴中發出一絲咬緊牙關的摩擦音。
“手裏拿的什麽?!”
坐進車後座的應攬舟:“掃地機器人。”
或許是看出了女人緊繃的神經,應攬舟歪着觸角,将小七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女人張了張嘴,但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随着發動機的轟鳴,飛行器逐漸離開地面,焦黑的塵霧仍舊籠罩在這片天空之上。
“安荷讓你來接我嘛,為什麽不是陸乘風,還是說他不知道。”
應攬舟看着窗外,有些難受地摸了摸脖子側邊的針孔——安荷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搞來一只催化劑——或者是這就是她原本就随身攜帶的玩意,不然也不可能讓自己在第六區大廈失控。
而也就在在剛才,半針催化劑,同樣也讓他離開了撫育院。
大張旗鼓,費盡周折,他終于在安荷的棋盤上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又或者說,那個該死的,可以預見的未來的棋盤。
“首先,如果不是安老師,我不會幫你。”
齊宣墨鏡後的神色如常,并不避諱自己和安荷之間的關系:“至于陸大隊長,他還在地下黑市沒有回來,我們先回HIB,接下來的安排就——”
“去地下黑市。”
“什麽?”
應攬舟靠着車窗,默默忍受着脖頸處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灼熱感:
“去地下黑市,我怕他有危險,所以,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