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賽博世界撿蝴蝶回家

第41章 章

第 41 章

狹窄地街道上，昏暗無人，兩束光柱般的遠光燈直眉楞眼地打進稠白地霧氣中，艱難地照亮了車前的一小片區域。

不知何時起，地下黑市中起了大霧，霧氣濃重，半米開外人畜不分，那輛老年代步車倒是一改常态，開得平穩——蘇景恒不放心讓李慕白繼續無證駕駛，便将人拎去了後座，大衣一脫，擠進了駕駛室。

他單手扶着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從兜裏掏糖吃：“這下行了，之前是不知道仿生人屬地，現在是連自己在什麽地方都懸，第六區的案子這回是玩大了。”

陸乘風憋屈地挪了挪兩條擠在副駕的長腿，心知肚明他指得不是仿生人案，而是諾斯314案，打着馬虎眼輕描淡寫的嗯了一句，便四兩撥千斤般将話題落回十三區：

“S—7791的事情确實蹊跷，但如果是變異種導致的，其實我倒是有個猜測。”

他靠上頭枕，把玩着指尖：“HIB很久之前處理過第十區海運碼頭的案子，如果仔細想想，倒是和現在的情況有些相似。”

這個案件時間久遠，後座的三位自然面面相觑，李慕白被夾在中間往前探身，乖巧懂事地給陸乘風遞話茬：

“陸隊，是什麽案子呀。”

“人口走私，就是從下三區誘拐青少年，輸送到買家手裏，最後在第十區海運碼頭截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蘇景恒似乎回想起了什麽：“白鯨變異種的鯨爆？”

陸乘風點點頭：“那個白鯨變異種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被發現時已經死亡，但是很奇怪的是，他死亡時恢複了全拟态，腐爛程度也高的出奇。”

随着白鯨變異種的屍體被集裝箱傾倒在沙灘上，鼓脹隆起的腹部自然而然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黃色警戒線外聚居着很多圍觀群衆，HIB的飛行器懸停在半空，鳴笛示意危險。

陸乘風當時所在的位置地勢很高——周則年并沒有讓他近距離進入現場，所以将他留在了沙丘旁，使得他很輕易便能将在場的情況盡收眼底。

只不過他的注意力始終被那只腹部高聳像是充氣氣球般的變異種吸引，眼見着他被機械臂擡上臨時調動的巨型橙皮車，惡臭像是揮之不去地毒氣彈，熏得人眼睛生疼。

只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事情便在橙皮車即将把白鯨運走的時刻發生，天空中回旋試探的海鷗像是得到了什麽號令，成群結隊的俯身沖向橙皮車，像是一團食腐的螞蟻，頓時密密麻麻籠罩在白鯨身上。

緊接着，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驟然響起，數噸重的腐敗物，血水，還有油脂像是噴泉般在一瞬間噴得到處都是。

潑天的惡臭幾乎讓在場的所有生物都為之窒息，可這卻僅僅是個開始，就在那陣在白鯨腹腔中噴湧而出的紅色血霧還沒消散之時，天空中忽然陰雲密布，将光線吞噬地一幹二淨。

陸乘風正掩住口鼻幹嘔，皺着眉頭想要去看周則年的情況，可腦後卻像是挨了一悶棍，直挺挺地從沙丘上仰面摔了下去。模糊中，他眼前閃過一串奇異地亮光，轉瞬即逝。

而等他再次醒來，沙灘上關于集裝箱裏的一切都消失了，腐敗的血污染紅了海洋，白鯨的屍體卻不知所蹤。

“之後第十區花了大力氣整理那片沙灘，但是效果甚微，而HIB在撤離的時候，始終沒有辦法從那片沙灘走出去，每當快要走到盡頭，就會被傳送回原地。但是後來岸上的旁觀者說，鯨爆波及的人群不斷消失又出現，就像是最開始我們在中心街入口發生的那樣。”

蘇景恒嚼着蘋果糖，目不斜視：“時空類型異能很罕見，不過也不是沒有，咱車上這不就有一位。”

李慕白忽然被點名，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小聲解釋自己還做不到讓時間循環往複。

只不過他說完，自己先楞了一下，恍惚間想起渾身是血的應攬舟，一時間有些手心發涼。

如果是循環往複，為什麽他會看見應攬舟那？

不過陸乘風的用意倒是顯而易見——既然懷疑這有可能是個時間陷阱，那麽他們敲定一個方向，如最終回到原點，便可以就此斷定。

“鯨爆産生的異能完全是自殺式的毀滅，後來過了有一段時間，十一區上報發現了消失不見的鯨魚屍體，就在那只白鯨家的附近，而活下來的幸存者說，他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死去的。”

陸乘風看着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氣，當時他站在病床前，幹瘦的幸存者顫顫巍巍從床上想要坐起來，撸起病號服——他手臂上有一個淺淡的，建立精神鏈接留下的鯨魚符號，嘴中神經質的反複念叨着這句話，說那條白鯨是想帶他們回家。

而事實上，這些幸存者也确實在鯨爆之後被傳送到了離白鯨家不遠的地方。

這或許是當時他們唯一逃離集裝箱的辦法。

車子不知開了多久，而然眼前的濃霧卻仍舊沒有散去，陸乘風光屏上的飛蚊時不時發生震動，像是被蜂蜜吸引的螞蟻，逐漸在屏幕中間聚集成只具象的蝴蝶。

或者說，一只大藍閃蝶。

來不及細看，他們又四下而散，蠕動着盤旋成一個圓圈，像是只首尾相銜的烏洛波洛斯。

鐘聲忽然在遠方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

“霧氣好像便薄了。”

蘇景恒慢慢提高車速，沒過多久，一束不屬于這輛老年代步車的光亮刺破霧氣，嘈雜地聲音和斑斓的霓虹燈光絲毫不吝啬的驅除了霧氣，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條狹窄幽深的街道。

和陸乘風最開始預料的有所不同，他們并沒有回到原點，四周像是忽然打開了燈，亮如白晝的光線從虛拟屏幕上投射下來——這座地下建築就像是個縮小版的繁榮商圈，甚至還有懸浮飛船從人群頭頂飛馳而過，一旁透明櫥窗中展示着新款型號的仿生人和改造肢體，标價令人驚嘆。

陸乘風在櫥窗前上下打量，覺得這個新型號仿生人的配置顯得格外眼熟，封瑾颠颠的湊上來，到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第六區傷人案裏邊那個報廢仿生人的型號嗎，诶，你們十三區這麽黑啊，玩二手翻新機？”

蘇景恒将臉上那個圓盤似的面具摘了，在下巴颏上留下個勒出來的紅印子，沒什麽好脾氣的道：“翻新仿生人成本太高，沒有這個必要，況且這是個家用型號，更新疊代的快，到手就貶值。”

這時，李慕白像是發現了什麽般，指着不遠處一張懸浮在半空中四處游蕩的小型廣告牌，聲音微微顫抖：

“可能，可能在這裏，真的是在最新款也說不定。”

陸乘風回過頭去，目光順着他指向的方向落在廣告牌上，抛開上面介紹的各色稀奇古怪，還專門分出一小塊屏幕滾動播放最新資訊，而現在正在上面播送的，是一種新興致幻劑的研發進程。

這款致幻劑，名稱暫定【a-013】。

而【a-013】致幻劑，是【a-017】的前身産品，比他早研發出來将近三四十年，現在幾乎不在市面上流通，更不可能是什麽最新科研成果。

機械蛇略顯焦躁地搖着尾巴尖，金屬響尾劈啪作響，陸乘風摸着它的腦殼，仔細觀察着周圍的事物——

或許是因為科技突破奇點之後的進展速度下降，又或者是近些年來聯邦十三個區域發展速度實在參差不齊，這個地方并沒有帶給他很強的年代感——唯一有的，或許是這裏沒有随時随地跑出來虛拟ai和虛拟貓咪，嗲着嗓子說：love is love。

“變異種好像并不是很多。”

蘇景恒又剝開一塊糖：“變異種分化的高潮在基因病毒擴散後十年左右，在這個節點之前，變異種是少數，也不存在什麽撫育院HIB類似的機構。”

“所以，”陸乘風将視線收回，落在蘇景恒口袋上，很不客氣的跟他伸手要糖吃。

“有點頭疼。”

蘇景恒從抓給他一大把，笑罵吃多了牙疼。

陸乘風充耳不聞，把糖紙剝開了，扔進嘴裏，然後像是個聖誕節派送禮物的聖誕老人般挨個給自己的小隊員發了節日糖果。

于是這一群人并排站在馬路牙子旁，看着來來往往地行人，齊刷刷地将糖果咬得嘎嘣脆。

陸乘風将他那作了一路妖的光屏點開，指尖點了兩下，了無生趣的看着那群飛蚊像是躲着他的點擊嗡嗡亂飛，很是個病毒入侵之後的狀态。

他戳着光屏，正盤算着對策，現在原路返回的可能性并不大，一路往東南方向走卻沒能像是在沙灘上般周而複始，甚至還掉進了另外一個空間之中。

離奇，甚至有點離譜。

他這樣想，用力嚼着嘴裏那塊蘋果味夾心硬糖，機械蛇卻忽然從他手腕上竄了出去，金屬響尾甩得又快又急，而陸乘風也很快發現了異樣，在人群中鎖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安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