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賽博世界撿蝴蝶回家

第38章 章

第 38 章

但是出奇的是，這個賽博格似乎沒什麽惡意，只是朝着白頭海雕伸出了一個模樣像是微縮吸塵器的手持探測儀。随着一聲沉悶的開機音效，探測儀的表盤開始工作，并随着賽博格的動作上下掃描。

李慕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發出紅外光的探測儀，悄悄伸手去摸別在外套裏面的配槍。

只不過這個地方人口稠密，一旦開槍，後果不堪設想。

人群漸漸從他們身側散開，時不時的瞥過一眼，時間也仿佛在這短短幾秒之間被無限拉長，将李慕白的小心髒從原本的地方提溜到半空中淩遲。

所幸的是，探測儀并沒有發出報警，只是在白頭海雕衣兜旁遲疑地徘徊了一會，那個賽博格便擡起半機械的頭顱，深灰色的外骨骼框架中鑲嵌這人類的面容，他皺起眉頭，但還是撤了槍，為他們放行。

白頭海雕将手伸進兜裏，那裏放着的，是沒來得及給封瑾檢測的s-7791的芯片盒。

此時，那座低矮的黑色建築已經盡在他們眼前，一條既長又陡的坡形隧道赫然在建築入口出現，毫無預警的搭在平緩的地面上，像是一架連着現實世界和地下王國的升降機，陸乘風朝着深處看去，只能看見漆黑一片。

機械蛇從他的手腕上探出三角腦袋，對這陌生的環境感到有些興奮，看守在建築兩側的賽博格粗暴地指揮着人群排成縱隊，并将往前擁擠的隊伍逼回黃色警戒線外，而随之而來的是緩緩從隧道裏升上來的一架電梯。

或者說，一個巨大的集裝箱。

這個黃色集裝箱并不算太高，估摸着只有兩米出頭，陸乘風走進去幾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合金天花板，但是縱深卻很長，他和蘇景恒被人群擠到了最裏面，幾乎無法回頭去看後面到底進來了多少人。

空氣也逐漸随着密集的人群變得沉悶燥熱，人類，變異種，仿生人，賽博格，不同的軀體被迫擠在一起，肉貼肉，金屬撞擊鱗片，所有人都像是火燒起來時抱團求生的螞蟻——只不過他們并沒有保護同伴的意識，只能是被迫抱緊，等待着誰也不知道的未來。

蘇景恒很久沒有跟着集裝箱下過黑市，逐漸稀薄的氧氣讓他有些喘不上來氣，而集裝箱外似乎還在持續往裏擠着人，讓他艱難的往前又走一步。

陸乘風倒是因禍得福——他的呼吸系統幾年前就被炸毀，跟這右半邊身子被一道進行了機械化處理，如今倒是少了後顧之憂。

所幸，這座集裝箱的承載量終于達到了頂峰，随着一聲沉悶的下墜時劃過軌道的聲響，那兩扇鐵門被死死合上，集裝箱內陷入了黑暗。

沒有人說話，一切都是安靜的，只是偶爾會有粗喘的呼吸聲，伴随着咳嗽時旁人不耐的扭動一起傳來。

陸乘風透過面具的空洞窺視着這黑暗——機械蛇安裝的夜視系統确保他可以看得清楚那些攢動的人頭。

這有些像很久之前，他在第十區參與的一個案子，那個時候他還不是HIB的搜查官，大概就像現在的李慕白，只不過他沒有分化，也沒有機械改造，訓練營了假，他不願意回家，周則年怕他惹事，便把他栓在了褲腰帶上，走到哪裏帶到哪裏。

第十區靠着海洋，于是成為為數不多還保存着海運碼頭的區域，當時他站在岸邊，海鷗成群結隊的從他頭頂飛過，發出聒噪刺耳的叫聲，眼前被被HIB緊急攔截的集裝箱裏的東西正被傾倒在沙灘上，散發着刺鼻而強烈的惡臭。

那個集裝箱不大，像一間小卧室，被長長的裝置吊在半空中，像是倒垃圾一樣倒出來僵硬的屍體和幹瘦的活人，而這并不是惡臭的來源，陣陣散發着惡臭的是一條未成年的虎頭鯨變異種的屍體，它的腹部像是吹氣球一般高高隆起，海鷗在它身邊盤旋，卻不肯落下。

案件的始末其實他已經記不很清了，只是這一幕永恒的留在了他的記憶之中，并與現在的情景漸漸重合。

他不禁想，此時如果發生意外，會不會也有人會像他當年那樣，站在沙灘上，看着堆成山的屍體，遲疑着，向前走去。

這個人會是誰，那只藍閃蝶會嗎，他會看到這一切之後扇動他的翅膀，還是選擇忘記。

微弱的電擊産生的陣痛讓陸乘風從越陷越深的泥潭中拔出腳，他手心滾燙，背後卻冒着冷汗，偌大的集裝箱裏的人像是被靜止了時間，全都注視着那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天花板上的圓球形檢測器。

就像是在，凝視着深淵。

“別看，”

蘇景恒有些沉悶的聲音刺透寧靜，“有霧化的致幻劑。”

“a-017”

“不一定，十三區不止一個型號的致幻劑，”他拿着機械蛇的響尾又電了自己一下：“很有可能是為了防止人群在極端封閉環境下産生恐慌用的，但是這玩意有成瘾性，陷進去會出事兒。”

陸乘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此時，集裝箱終于在下墜中觸底，後方的鐵門緩緩朝着兩側拉開，斑斓的霓虹燈光夥同搖滾金屬樂瞬間從縫隙裏擠出來，張牙舞爪的刺激着集裝箱中失去意識的人群，用地下世界的瘋狂撥動着他們的神經。

片刻過後，人潮湧動，如同被傾倒在這片黑暗中的腐爛的鯨屍，等待着一場，可能只需要海鷗落下，便會觸發的鯨爆。

他們落地的地方是一條狹窄的中心街道，像是蛛網的中心點，承擔起四通八達的樞紐作用，随着集裝箱的再一次緩緩升起，所有人都集結在了一起。

唯獨李慕白的狀态好像不太對勁，兔耳朵警惕的豎在頭頂，慌張地左顧右盼，連白頭海雕拍他的肩膀，都被吓得幾乎要跳起來。

陸乘風嘗試着聯系何清清，但地下信號斷斷續續，只收到一條“翎街，速來。”的信息。

他皺起眉頭，夜市逢三開市，陳牧新說何清清來了垃圾場準備進黑市調查，難道是今天一早就已經進去了？但是為什麽何清清還有花豹只是将文件數據傳了過來，卻絲毫沒有提及自己已經在黑市的事情。

陸乘風回頭招呼了封瑾追蹤定位，李慕白卻不知道看見了什麽，忽然打了個哆嗦，指着陸乘風背後，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可衆人回過頭去，去什麽也沒有看見。

蘇景恒和陸乘風對視一眼，心說這兔子準是吸了太多致幻劑，開始被影響了。

機械蛇任勞任怨的被陸乘風掐着七寸丢出去，在空中滑出一個完美的抛物線，穩穩當當地落在李慕白肩膀頭上，将身體盤旋在那兔子的脖子上，輕巧又優雅的舉起了自己噼裏啪啦閃着電光的響尾。

“滋啦——”

封瑾沒眼看，埋頭在光屏上鎖定何清清的位置。環形地圖上，光點零星散落在一起，因為只是方位鎖定，乍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端倪，他盯了一會，總覺得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卻又說不出來。

他拉出他自己的定位圖，仔細做着對比，看了一會兒，卻覺得有些發毛：

“頭兒，不好了，清清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