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陸乘風倒了個手,将那一兜子水果挂在手腕上,他挑了個盡量人少的地方,捂着耳朵:
“C-2-177的屍體HIB也有一份存檔,當時放在了實驗室裏,我聯系局裏做一下比對,你,你也要小心一點。”
應攬舟沒吭聲,于是陸乘風便以為這這傳訊儀的信號又斷了,只不過還沒等他從那個廢棄垃圾堆成的小山丘後邊走出來,那只蝴蝶的聲音便淡淡地傳了過來:
“他需要我,不會殺我。”
陸乘風扣着垃圾山上風吹雨打暴露出的鐵片子,摸了一手的鐵鏽,心髒似乎奇怪的痙攣成一小團,被蝴蝶觸角敲敲打打,感覺有些鼓脹:“方來玉那個老狐貍不是什麽善茬,要是欺負你,就揍他,往臉上揍,他那張臉花了不少錢那。”
他一邊說,一邊終于将那片細碎的鐵皮從山體裏拔出來,胸腔中那股奇怪的感覺便在此時此刻悄悄舒展,然後順着血管和數據,傳感到他的大腦皮層:
“我現在在十三區,仿生人的事情解決完我就去申請撫育院的探訪,只不過可能需要走一些手續,我會盡快辦完,你需要什麽,我看——”
“你。”
應攬舟正走到回廊下,十二區灰白的天空中綴着幾顆慘淡的低空監視器,他抱着手臂,慢慢将自己的回答又重複了一遍。
他垂下頭,匆匆走着,盡量将聲音壓低,風吹得身上那身深灰色的制服鼓起來,像是一只蟲繭,将他包裹起來:
“最近總是會想到你,在幻境裏也會,偶爾說起話來也會,這種感覺我沒有經歷,很奇怪,像是在被牽着觸角走,所以我想确認一下,這是什麽。”
他聲音沉靜,仿佛只是在讀科研雜志上無趣冗長的标題,可這确實是他的疑惑,需要快速解決。
但不知道為什麽,分明是在風中,他的臉頰卻有些熱。
可陸乘風答卻遲遲沒有答複,應攬舟覺得奇怪,加快步子從回廊中穿梭,等他甩掉監控器,一頭鑽進活動大廳
燒焦的煙熏味被特殊空氣淨化劑壓制,但黑黢黢地牆面依舊作為“案發現場”保留,只不過沒人報警,也沒人調查,只有正準備調換宿舍的變異種在其間神态自若的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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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攬舟目不斜視地鑽進盥洗室——這幾乎是撫育院裏少數幾個沒有監控的地方,他合上隔間的門,将傳訊儀從耳朵上摘了下來,卻發現拿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失了效。
一個猜測漸漸湧上心頭,他将傳訊儀重新放回耳中,小聲嘆了口氣。
封瑾找到陸乘風的時候,陸乘風同樣也正在托着傳訊儀嘆氣——那只蝴蝶回答的幹淨利落,斷線斷得也同樣幹淨利落,不像是機器自己本身出了毛病,反而更像是被什麽東西屏蔽了信號。
所以他到底也分不清,應攬舟的回答,究竟是“你”,還是你給我帶點什麽什麽勞什子玩意兒。
娘的,差之千毫啊。
封瑾雖然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卻樂得看陸乘風吃癟的熱鬧,他兩人對視一眼,陸乘風将那塊抽出來的鐵片子往他身上一彈,很沒好氣兒:“看什麽那。”
“看有人為情所困。”
封瑾那厮滿嘴胡扯,很不着調,卻又偏偏戳在了痛點之上,聽的陸乘風眉心一跳,覺得腦子裏一路火花帶閃電,噼裏啪啦差點把自己燒短路,張嘴就要否認,卻又本能覺得覺得欲蓋彌彰——這有什麽好藏的。
于是便将傳訊儀往耳蝸一塞,從封瑾身邊頭也不回的走過去,道:
“看得挺準。”
封瑾:“嗯......嗯?!”
就是你這濃眉大眼的小子背叛組織啊!誰啊,誰家白菜被拱了?
封瑾脖頸僵直的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麽,有些頭疼的搓了一把自己的臉。
他身後,陸乘風已經收斂了剛才的略帶窘迫的神色,幾乎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重疊在了一起。
蘇景恒正財大氣粗的領着他那一幫子小隊員買東西,個個兒手裏頭拎了一大筐稀奇古怪的玩意,一只機械狗正圍着李慕白的腳邊打轉,尾巴搖得歡——用蘇景恒的話說,狗追兔子天性使然,吓得李慕白抱着懷裏沉甸甸的二手能量核動也不敢動彈。
陸乘風湊過去一看,蘇景恒正在間廢鐵皮搭建的鋪子前挑面具,他目光拿起一個颠了颠,很壓手,噴漆工藝十分潦草,只能勉強辨認出那倆孔是用來露眼睛的。他将面具反過來瞧了一眼,道:
“要帶着進去?”
蘇景恒将一張看不出來是什麽的圓臉面具扣在臉上:“地下黑市到沒有這樣的規矩,只不過咱們又不是違法亂紀的,需要遮掩一點。”
這話說得雲山霧繞,但還是有點意思在裏邊,十三區是個不歸鳳凰管,也不服麒麟轄的反骨仔,誰也不知道裏邊究竟有多少雙手在運作。陸乘風這張臉算是業界老熟人,從聯邦到分區,不認識他的人反而是少數。
他想了想,從攤位上挑出一個頭頂上頂着倆彈簧的不規則面具,蘇景恒湊過來看了一眼,感覺像是個抽象立體主義畫家手下的蝴蝶,幾乎讓藝術的車輪碾壓這他的審美疾馳而去。
“還挺別致。”
陸乘風被罩在面具裏的聲音翁聲瓦氣:
“那是自然。”
一行人選完了面具,十三區的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去,垃圾場裏圍聚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身後,這座廢品城市裏的常駐民已經縮回窯洞,将這漫長的黑夜和不知什麽時候會來的危險讓給這些外鄉人。
封瑾将何清清的傳訊過來的資料進行了比對,然後将結果投送了陸乘風,那幾個半夜在第六區傷人的仿生人基本都來自一條叫“翎”的黑市街,雖然蓋了報廢印章,但是還沒有正式處理,所以按理來說,所屬權還是可以查到的。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
封瑾帶着一個看起來很湊合的面具,聽起來是嘆了口氣:“我的權限沒辦法向上追查,可能性只有兩個,一個就是所有者權限比我高,要麽就是被黑客鎖定,後邊這種比較麻煩,需要回局裏找技術科。”
但這裏其實就已經出現了問題,封瑾是HIB搜查官裏邊調閱權限最高級,再往上無非是周則年一類人物——可一個擁有和老周同等權限的人物,究竟是出于什麽目的,才能讓瀕臨報廢的仿生人去襲擊人類,還是磕了致幻劑的人類。
陸乘風放大了比對材料,倒是還不願意相信這是聯邦所為。
那些老狐貍有的是辦法,不必這樣大費周章,但至于他們和十三區之間這種瀕臨臨界點的平衡,卻屬實讓人難以琢磨。
正想着,原本停滞不前的人群忽然開始移動,蘇景恒拍了拍陸乘風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去。
陸乘風借機問道:“恒哥,翎街是什麽地方。”
蘇景恒皺了下眉,蓋在面具下的表情像是吃了個死蒼蠅:
“地下黑市裏的街區劃分并不清晰,所以不熟悉的人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務必要有人帶着進去,這個翎街的位置就很偏僻,不太容易找到,而且在這裏販賣的東西也不固定,上一次我去,應該是在買肉。”
陸乘風先是一愣,但随即便反應過來,蘇景恒口中的肉到底是什麽。
“變異種嗎?”
蘇景恒搖搖頭:“也不一定,變異種,仿生人,或者人類都有——當然,不是什麽常見的,你認知範圍內的這些東西,畢竟當年,有傳言說基因藥物就是從翎街開始擴散的。”
人群移動的速開始變慢,陸乘風眼前的景象也從荒蕪的垃圾山逐漸變得開闊,遠處一座幾乎匍匐在地面的深黑色建築像是一個吞噬掉地平線的方塊,連帶着十三區的虛拟屏也已經轉化成漆黑的夜色,零星的賽博格雇傭兵架着槍,不斷掃視着人群。
于是蘇景恒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指了指那些盤旋在低空的紅色圓球,它們像是無數顆眼睛一般監視者人群——陸乘風擡起頭,很快辨認出那東西其實是和檢測裝置綁定的微型炸彈。
HIB也有類似的裝置,只不過通常用在無法進入的狹小地區的爆破上,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被十三區進行改進,但是一旦爆炸,這裏人口稠密,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李慕白小心翼翼地跟在跟在隊伍後面——陸乘風讓他們一行人盡量散開,不要簇擁在一起,原本是把他放在了中間,只不過人流一擠,他便和白頭海雕擠到了末尾的位置。
或許是被捕食者的天性使然,他總是覺得有些本能的恐懼在心底逐漸攀升上來,這種恐懼和第一次出任務的興奮互相交織,使得他豎在頭頂的長耳朵不斷顫抖。
他不斷搜尋,确定着所有人的方位,以免真的被擠散,隊內傳訊儀也随着檢測設備的出現被暫時關閉,可那股萦繞在心頭的不安卻時刻刺激着他。
眼見着和隊伍的距離拉大,李慕白不由小跑了幾步往前跟,可忽然的,一個高大的賽博格卻徑直走到了他面前。
白頭海雕伸手一攔,下意識将他藏在了身上:
“你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