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應攬舟若有所思的盯着那節一顫一顫的短尾巴,又嘬了一口營養劑,他慢慢将觸角伸直了,問道: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兔子用背着人用長耳朵擦了擦眼角,似乎是對這個問題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從被折騰的一團亂的被窩裏鑽出腦袋,赤紅色的眼睛疑惑的看向應攬舟。
應攬舟以為是自己沒有表達清楚,便又問了一遍,只聽那只兔子揉着自己的臉,不情願中還有點委屈:
“二階分化之後就要來撫育院,大家不都是這樣嘛......”
他坐直了,左胸前別着一小塊反光的金屬的銘牌,那上面的長串編號記錄着他的種族,分化等級,還有他是第幾個來到這裏的同種族,就像是仿生人出廠是的生産日期,有了這個,便能将一切追根溯源。
應攬舟目光微動,點了點觸角,還沒有繼續問下去,只聽見外面不知道什麽地方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響動,緊接着宿舍內安裝的終端系統便發出了嗡嗡的報警聲,兔子楞了一下,緊接着便忽然從床上一躍而起,慌張道:
“警戒鈴!”
一般來說撫育院的警戒鈴響起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發生不可控的自然災害,要麽就是有毀滅傾向的變異種發生了暴動。
應攬舟跟着兔子一起跑出宿舍,走廊裏已經聚集起了不少倉皇的人群,擁擠着想要往外逃出去,而走廊盡頭不知何時變得火光沖天,濃煙攜裹着熱浪奔湧而來,将所有人被迫擠壓進小小的活動大廳之中。
安裝在上方天花板的滅火器發瘋了一般往外噴着水柱,但比起來勢洶洶的火焰還是于事無補,宿舍通向外層空間的大門在被密碼鎖鎖定,而能打開這扇門的撫育院工作人員,卻遲遲沒有到來。
慌亂之中,不知道誰是發出了一聲悚然的尖叫,刺破七嘴八舌的喧鬧聲,引得衆人猛得向火源處看去——
應攬舟被人群擋住視線,只能從人頭攢動的縫隙裏看見一個不明物體蠕動着爬出濃煙的包圍,還燃着未熄滅的火焰像是擇不掉的蒼耳一般将他渾身點燃,發出噼裏啪啦燒焦的聲響,衆人靜默這看着他哀嚎着在地上翻滾,愣了片刻,才七手八腳的跑上前去,想要熄滅他身上的烈火。
可誰也沒注意到,火舌的席卷逐漸擴張,混亂的,晃動的人影下,有什麽東西漸漸從濃霧中走了出來。
等到應攬舟看清那個影子時,鱗翅驟然本能的在他身後張開,不斷的震動顫翅,兔子被他忽然彈出來的翅膀糊了一臉鱗粉,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忽然被什麽東西一把提溜着領子,往後一推,人群驟然像是潮水般将他淹沒,他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只見應攬舟不知道時候已經淩空而起,翅底的眼斑幾乎将滾滾濃煙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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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鱷魚,C-2-177,這怎麽可能!
應攬舟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像是被紊亂的數據沖昏了,滲人的寒意從脊梁上慢慢湧上心頭,迫使他清醒。
不對,那只鱷魚的分化異能在背甲上,怎麽——
随着有又股強烈的火焰從那只半拟态鱷魚的嘴中呼嘯而出,熾熱的鼻息和沉重緩慢的步伐無不挑撥着人群的神經——應攬舟下意識摸着耳旁的死寂的傳訊儀,回憶着這個時候陸乘風大概會怎麽做。
這裏大多是剛剛分化,年齡也算不算很大的變異種,實戰經驗大概就是角鬥場上點到為止的交鋒,應攬舟草草掃了眼這窘迫的作戰環境,但覺得還是應該放手一搏。
高頻閃爍着金屬鱗翅席卷着一陣狂風,無數金色眼紋像是雨點一般朝着着鱷魚襲來,應攬舟分出心神在手心中凝聚出一團暗淡的磷火,擴張領地般随着狂風而至,逼迫着濃煙向後退去。
而正在這時,應攬舟的背後中忽然竄出了一道飛速的白影,身手矯健的撲到鱷魚變異種面前,随之而來的是一股強烈的高壓水柱,兜頭給了鱷魚變異種一棒槌。
許夢晚控制着噴湧的水流,氣喘籲籲站穩了腳跟,她将手裏的的消防栓水管抗在肩上,勉強翻身躲過鱷魚震怒的一爪子,差點沒把水管給掉下去。
還沒完全得以掌控的分化能力像是一股從她體內開閘洩洪的長江大浪,幾乎在她還沒準備時又噴湧而出,她驟然眉心一涼,應攬舟的精神海域便驟然在她腦內擴張。
“那個蝴蝶!你看準一點!”
應攬舟沒回應她,只是将一段記憶硬生生的銜接到了許夢晚的腦海中,走馬燈般的場景迫使着她将這些東西吸收容納,最後從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随着銀狐二階分化萬物有形的展開,原本就強勁的水流忽然在人為操控下變成了閃着寒光的冰刺,像是一條銀色的蜿蜒的長龍般朝着鱷魚奔去。
火焰驟然噴出,兩相抗衡之下,銀色長龍發出滋滋融化的聲響,蒸騰着變成水蒸氣呼嘯着吞噬濃煙走廊,室內的氣溫驟然拔高,也再一次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只見一道高頻閃爍着的金屬光芒的影子驟然刺破濃霧,折射出眩暈的眼狀光斑,應攬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鱷魚背後,随着眼斑再一次在鱷魚的額間浮現,猙獰的嘶吼聲頓時響徹走廊。
許夢晚心領神會,在鱷魚轟然跪地,掙紮着朝應攬舟張開血盆大口的同時,冰刺猛地便朝着他脆弱的脖頸刺去——
“嘭”的一聲,就在冰刺即将穿透咽喉的千鈞一發之際,姍姍來遲的槍聲卻忽然響起,精準的将冰刺一擊而碎,粉末的冰晶頓時消散,緊随其後的是一架酷似HIB的微型飛行器,将一針鎮定劑狠狠刺入鱷魚的後頸。
應攬舟瞪大了眼睛,随着倒下的鱷魚驟然扇動鱗翅,向上擡高身子。
那針用橙色塑封包裹着的鎮定劑,看起來格外的眼熟,就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一眼。
他摸了摸後頸,忽然閃回的記憶讓他楞了片刻,再回過神來,撫育院的工作人員已經将那條鱷魚拖走,火勢也逐漸被控制,許夢晚的拟态在高強度的異能消耗下從頭頂彈了出來,銀色的發絲中,不斷抖動着兩只狐耳。
“你沒事吧。”
她喘着粗氣,似乎還沒從剛才突如其來的變故中醒過來,看應攬舟愣愣地,以為他被吓傻了,便寬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都讓帶走了你——”
應攬舟冷漠而無機質眸子垂下來,看得她心頭一梗,差點以為這只蝴蝶是個傻的。
過了片刻,應攬舟搖了搖頭,收起鱗翅從空中落下來,像是終于回過神來,淡淡道了聲多謝。
“這有什麽好謝的,”許夢晚雀躍地搖着尾巴,雖然臉上還是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舍我其誰的表情,尾巴倒是很歡快,覺得胸前的小銘牌都更閃亮了。
“我以後可是要進HIB的,就當提前歷練了。”
應攬舟并沒有因為她這番志向回過身去,不知怎麽卻還沉思了一番,道:
“為什麽要進HIB。”
許夢晚不假思索:“多帥啊,銀色飛船,懲惡揚善!”
應攬舟想了想,對第一個形容詞表示了認可,但還是糾正:
“紅的。”
“啥?”
“開紅色飛船的那個比較帥。”
“......”
混亂之後,整條走廊裏一地狼藉。
魚貫而入的白色大褂将那個已經燒得不知是誰的變異種擡上擔架,應攬舟目送着他們離去,站在門口,一時間說不出什麽話來。
兔子驚魂未定,嚷嚷着要換地方住,又吵着要回家,可不知為什麽,廳裏十幾個變異種全部鴉雀無聲,像是被拔掉插銷的仿生AI,垂着腦袋,仿佛即将被推向十三區廢棄垃圾場。
應攬舟朝着兔子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兔子将耳朵一豎,緊緊皺起眉。
而門外,徐徐渡步進來一位穿着撫育院深藍制服的男人,廳裏的氣氛随着他的到來變得更加的詭異和安靜,甚至連呼吸聲都忽然暫停。
應攬舟認出他就是那個在第六區大廈和陸乘風虛與委蛇的人類,默默地垂下觸角,本能的産生了厭煩。
男人胸前沒有別着銘牌,看起來也并非是變異種,只見他手中托着一個小鐵盒,看起來輕飄飄,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
“各位,今天的事情是個意外,對吧。”
幾乎不假思索的,人群中漸漸響起附和聲,這聲音越來越響亮,像是滔滔洪水,将走廊裏還未完全褪去的火焰掐死在窒息中。
應攬舟擡起頭,發現許夢晚也在看他,兔子猛得一把攥住他的衣角,小幅度的搖了搖頭。
從他驚恐地眼神中,應攬舟分明看到了,不要講話,這四個大字,
于是黑白便輕易的被颠倒嗎?
這就是所有人都認可的事實嗎?
“哦,看來這的确是個意味,一個暴走的,可惡的變異種燒死了他的同伴,也燒死了自己,你們聯合起來,拯救了自己。”
“放屁!”
應攬舟突然聽見許夢晚的聲音,可當他再一次看過去,卻發現那只銀狐垂着頭,攥緊的手止不住的發抖。
那是從他精神海域裏傳出來的聲音,并非是現實。
“那麽為了嘉獎你們,我這裏有一些禮物——”
男人托起了手中的小鐵盒,人們蠢蠢欲動,翹首以盼。
“我有一個問題。”
輕輕的,應攬舟的聲音在廳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