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這種餓意由內而外,逐漸将他的胃袋包裹住,蔓延到四肢,他麻木地伸出手指揉了揉眼睛,在臺子上那個細犬變異種一口咬住銀狐後腿時狠狠打了個哈欠。
那些精密的儀器也幾乎在同一時刻計算出了爆發速度和能量波動,應攬舟有些難受的胃蜷縮起來,可憐地回想這兩天撫育院的飲食情況。
這時,一聲哨響在這座拱形會場上方的金屬天花板傳出——中場休息時間。
應攬舟慢慢起身,毫不猶豫地往食堂走去。
撫育院的食堂很難說是一個合格的餐飲機構,半壁江山都由終端系統控制的全自動出餐機壟斷,小半部分是過來“體驗生活”的退休下崗再就業的仿生人把控,最終呈現的菜品不能說是難吃,只能說是有些令人發指。
此時還沒到飯點,食堂裏冷冷清清,只有一個負責打掃的機器人機械地徘徊在地板上,看起來算不上太聰明。
應攬舟繞過他,但那個機器人卻一直慢吞吞跟着他的腳後跟,亦步亦趨,像是在跟蹤一小塊生活垃圾般伸出渦輪旋轉拖把,很不着章法的往人腳底下伸着爪子,所到之處,皆留下一片濕漉漉地水痕。
那蝴蝶最開始還心平氣和地避讓,但掃地機器人卻更加變本加厲,緊緊纏着他的腳步,應攬舟略略皺眉,在暴力逼停然後在被關一次禁閉室,和忍一時風平浪靜中頗為不爽地選擇了後者。
他将目光從這個掃地機器人上移開,四下想要找個人把它帶出去維修,只是張望一番,卻敏銳地察覺出有些什麽地方隐隐透着不太對勁。
監控攝像頭好像都沒有對準他。
撫育院裏的攝像頭就像是無處不在的第三只眼睛,幾乎可以确保每一個死角都不被放過,可現在卻沒有一臺攝像頭的紅外設備将他框在那個方框裏——應攬舟低下頭,踢了踢那個在他腳邊亂轉的掃地機器人。
機器人很歡快的,呃,如果說它那種将自己後蓋掀開往外撒水的動作也能算上是搖尾巴的話,然後繼續用前蓋推着應攬舟往前走。
應攬舟将信将疑地往前走,餘光慢慢留意着懸挂在牆壁上監視器——那牆上的機器雖然依舊在按照原來地頻率在運作,但每每将要落在自己身上時,卻像是忽然卡了殼,靜靜地僵持一會兒,然後轉向其他地方。
是什麽屏蔽裝置嗎?
他略略皺起眉頭,心中暗暗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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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有人要見他,又或者說,可能想要跟他說些什麽,并不能被撫育院知曉的事情。
而這個人也必然有着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将一切都安排好的能力,如果不是撫育院的內部人員,那又可能是誰?
應攬舟心中頓時掠過去一個名字。
穿過食堂,拐彎,走下樓道,白熾燈明亮地光源被黑暗吞噬,只能從纖弱的燈管裏透出頻頻閃爍的光亮,嘈雜地聲響也随之被隔絕,應攬舟伸手在鏽跡斑斑的扶梯上摸過去,留下指腹上一層厚厚地積灰。
掃地機器人倒像是如同狗進了幹糧窩,吭哧吭哧一陣忙活,盡心盡力将那髒得幾乎看不出來模樣的地板磚蹭得锃光瓦亮,幾乎讓人在它略顯雀躍地後機蓋上看出些搖頭晃腦的快樂。
應攬舟屏氣息聲,空氣裏奇怪的味道随着他越下越深變得更加刺鼻,像是消毒水和潔廁靈混合使用的遺留産物,幾乎直沖天靈蓋。
而當他緩緩走下步梯,一個并算不算陌生的身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向他舉杯示意。
“安荷。”
應攬舟語氣平淡,卻緩緩地豎起觸角。
“你好像并不吃驚。”
安荷放下茶杯,紊亂的數字代碼像是一陣席卷過去的風,在茶杯放下的瞬間挾裹着桌子消失不見,于是這黑暗中,便再一次只剩下應攬舟與她兩個人,還有那個正拿着前蓋撞牆的掃地機器人。
“......”
應攬舟并不接她的話茬,只是在狹小地樓道內驟然将鱗翅展開,翅下湧動的風流揚起空氣中的塵埃,朝着安荷席卷而去。
不過,這些實質存在的事物并不能觸碰到安荷分毫,于是那狂風只是兇狠地摔在破敗的牆壁上,發洩着應攬舟忽然湧上心頭的怒意。
他并不在乎安荷為什麽會在這裏,但是他想知道,安荷那句沒有說完的話裏,究竟是什麽含義。
安荷微微一笑,像是在容忍着一個頑皮地孩子一般站起身來,虛拟技術恰合時宜的模拟出被風吹動裙擺的效果,像是微風拂過。
“你比我預想中來得稍微晚上那麽一會兒,不過沒關系,也算不算太晚。”
應攬舟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安荷卻不再繼續往前,而是停下向着應攬舟逼近的腳步,繼續道:
“那個搜查官跟你說了什麽,讓你沒有趁着催化期逃出這裏,他曾許諾給你什麽好處嗎?嗯,攬舟?”
應攬舟不知她為何會突然提起陸乘風,但卻隐隐察覺出安荷似乎知道了什麽——禁閉室裏,那些模糊又不可觸碰的幻影,是不是也夾雜了安荷藏進去的信息。
可他并不打算信任眼前這個人,即便她表現出一副熟稔的語氣,甚至事實也确實如此,但生物的本能卻讓應攬舟對她表現出一種抗拒的心理。
安荷見他沒有說話,卻也不惱,那張消瘦的臉頰藏在半明半暗地燈光下,微微挑眉,似乎在追問:
“你找到他了嗎?”
應攬舟愣了一下:“什麽?”
“人魚,實驗室裏的人魚母體,那個被稱作先知的家夥。”
“不過要是他知道自己被這麽稱呼應該會很生氣,畢竟那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安荷徒然笑了,莫名的,那種僞裝出來的溫和的笑意終于在她臉上消散,一些奇怪地,片段式的回憶像是突然撬開了應攬舟的腦袋,讓他感受到了一點,濕漉漉,而且滑膩的觸感。
就像是,看見那只小蝴蝶時。
就像是,他唯一留存着的,生命最初的記憶。
“在地下室,你應該去見他,”
應攬舟不知什麽時候已然被安荷逼到了牆角,他的脊背緊貼着牆布,而眼前這是似乎已經瘋狂的女人臉上卻挂着對他的憐憫:
“去把你自己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