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安荷見應攬舟皺起眉頭,輕笑着伸手,想要摸一摸應攬舟的臉頰,可她的掌心卻徑直越過了皮膚,穿模般消失不見。
她失神般垂下眼睑,又很快掩蓋住那一抹失落,緩緩将手垂下。
“應遠之将你培育的很好,但是有一點,培育實驗品和養育孩子是不一樣的,他沒有看明白。”
“……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你的父親。”
安荷轉了個身,絲絨裙擺裹着她纖細的腳踝悠悠擺動,她很快恢複了剛見面時那種冷漠,像是朵粉胡椒玫瑰,辛辣疏離。
她走向月色投進來的影子中,周身泛着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光暈,應攬舟有一種很強烈地欲望迫使着想要逃離,可他喉頭下卻抵着一根小刺,每一次怯懦的吞咽,都使得他更加清醒。
“我聽不明白。”
“是嗎?”
安荷沒有回頭,她揚起臉頰,将自己沐浴在陰沉的夜色中。
呼吸,吐納。
生物的本能活動依然作為□□的記憶殘存在意識裏,可這一次,沒有那種賴以生存的物質再一次充盈她的肺泡,只有些琢磨不清的情感,将她胸腔填滿。
她知道,這些也會很快的消失。
“很多年前,我曾經在這裏工作,這個位置,原來有一臺小型望遠鏡。”
“很少人會在實驗室放望遠鏡,但是仔細想想,我們的工作和探尋星空中的星星,也沒有什麽不同,只不過我們要做的事情是要低下頭去,用儀器操控那些看起來荒誕,卻實則有跡可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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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尋找類地行星一樣,即便找到了,我們也無法越過億萬光年,來到它的身邊。”
應攬舟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科爾醫院研究了基因病毒嗎?”
安荷搖了搖頭:“看來你看過我的資料了,不過并不是。”
她回過身,清麗的側臉,熒綠色的數據從發梢上無規則的湧動,應攬舟忽然想起陸乘風說,更改掉一個人的信息,在這個時代,并算不上是什麽難事。
“科爾醫院的事情哪位搜查官總有一天會查到,當秘密被藏起來的那一瞬間,便邁入了被揭露地倒計時。但是你不一樣,你是秘密本身。”
要出一道謎底是棋的謎語,唯一不能出現在謎面上的東西是什麽那?
答案昭然若揭,應攬舟不可遏制地顫動着鱗翅,這是起飛前的熱身,也是攻擊的前兆。
那些他逃離的東西,删掉的記憶,被安荷捧在手心,再一次遞到他的眼前。
“其實我有很多故事可以說給你聽,基因,科技,過去,未來,還有這間實驗室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遠處,一陣難以察覺的嗡嗡聲逐漸由遠而近,安荷再一次與應攬舟面對面,虛拟技術為她披上一層白大褂,長發挽起,在她揮指之間,殘破地實驗室慢慢開始複原。
最開始是安荷腳下的地磚,她邁出一步,光斑像是被奏響地琴鍵,坍塌的多米諾骨牌般接連重組,緊接着是破敗地牆壁,燒毀地窗簾,和目光所及的一切。
應攬舟面前,那幾個已經只剩碴子的培養缸被虛拟數據包裹成碩大地繭房,綽綽約約有影子在其間浮動——但也僅僅于此,這場突如其來的複原僅僅盤踞了小小一方,便被掐斷線路般戛然而止。
雜亂無章的醫療廢品依然堆在應攬舟腳邊,而他只要邁出一步,便可以踏入安荷編造地曾經。
“猜一猜,這裏面是什麽那?”
安荷像是撫摸孩子般,眷戀而溫柔地将手心貼在玻璃上,數據的拟态附着在皮膚上,為她模拟出堅硬冰涼的觸感。
培養缸裏的物體像是回應般,張開五指,隔着玻璃與安荷緊貼——一層半透明薄膜般的蹼黏連在“它”的指縫間,而本應該是腿的下半身,卻被改造成類似蝴蝶下腹部的組織。
和皇蛾陰陽蝶不一樣的嵌合體。
可【k—130】文件裏出現的實驗品,似乎并沒有這一類的記載。
一個大膽地想法逐漸從應攬舟心間生根發芽,促使這他試探性地前伸觸角,想要判斷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安荷則縱容着揮手,将擋在他腳邊的一小盒裝滿試管的紙箱平移,應攬舟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把原本幹澀的褐色結塊,不知何時變成了濃稠暗紅的血液,正在他腳邊輕晃。
而他就他知道的,樓下的破沙發上,還有堆積如山的這玩意。
實驗……
他覺得身上有些發冷,腳趾在地板上冰涼的觸感一路深入骨髓,趨光的本性使得他踉跄往前走了兩步,一腳邁入安荷的領域。
“你們……從哪裏找到的人魚?”
應攬舟腹部一陣劇烈地抽痛,溫熱地液體頓時沁濕外套,幾乎讓他直不起腰。
那嗡嗡地聲音又近了。
“是他找到我們,而你,也會找到他。”
話音未落,一陣鱗翅掀起的風暴倏然朝着安荷撲來,大藍閃蝶銀藍色地瞳孔中不見一絲光亮,像是被操縱般兇狠地扯下脖頸上的抑制皮環——而在他後頸,一枚細小的針頭,以嵌入他的皮膚。
可安荷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慌亂,她嘴角嗔着笑意,随着狂風,與實驗室一同消失在了第六區大廈之中。
而在應攬舟面頰上,大小不一的金色眼紋逐個浮現,漸漸爬滿全身上下,在他徹底失去意識前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地身影從窗外跳進來,打開槍燈,卻——
穿過他的身子,徑直走過。
回溯之時。
警報聲劃破長夜。
陸乘風的飛行器裏,警報器像是抽了風般發出刺耳地聲響,花豹睡眼惺忪,耷拉着耳朵坐在後座,放出一架小型探測儀。
光屏上,連接探測儀的終端系統瞬間蹦出一個占滿屏幕的危險信號,将花豹的臉頰都映得通紅。
“頭兒,超出最高值了,我們沒法監測,要從撫育院調一臺機子嗎?。”
陸乘風咬着後槽牙,眉心幾乎可以夾死一只蒼蠅,緊攥方向盤的指尖繃得泛白,很是沒有道德的猛打方向盤,別過前邊一輛飛行器,幾乎飚到了最高時速。
他們現在甚至還沒有到中心大廈,那只大藍閃蝶的異能波動就到達了監測頂峰,那如果——
陸乘風又超了一輛飛行器,冷冷道:“找他們借機子等于是告訴院裏快來收押,應攬舟不能去撫育院,我……”
花豹從後視鏡裏喵了一眼陸乘風,很知趣地沒有刨根問底。
直到又一陣急促地傳訊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陸乘風抽出手接起來,何清清疲憊地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老大,第六區警局移交了個仿生人傷人案件,說是和十三區的黑市交易有關,要咱們接手。”
陸乘風眉心一跳:“等我把應攬舟帶回去再處理這個事情,你先接過來,和孫國富做好交接。”
何清清聽得一愣:“你接他幹什麽去,不是通知撫育院有變異種暴走,直接走流程了嗎?”
話音未落,陸乘風幾乎僵直地把飛行器懸停在中心大廈上空,透過前幾些日子他炸出得空洞,穿着撫育院深藍色制服的鷹科變異種被應攬舟狠狠踹倒在地,揮手間,一枚刻印便深深地擊中他的額頭,旋即便僵直的昏死過去。
不光是他,整個第六區大廈四周靜悄悄,沒有人聲,沒有車鳴,所有人呆滞着望着天空,好像那塊虛拟屏幕上,真的有億萬年前的星星。
那只蝴蝶面無表情的俯瞰四周,大有一副目中無人的披靡,只見他觸角微彎,緊接着便極端敏銳地發現了陸乘風的存在。
“陸……g”
可沒等他話說完,應攬舟便在衆人眼前轟然從空中墜落,狠狠摔進塵土裏。
“應攬舟!”
陸乘風慌忙跑下飛行器,在那只蝴蝶失去意識地同時,那些被他分化能力影響地人們忽然之間清醒過來,像是經歷了一場混沌地長夢,夢醒時分,卻無法回憶起一絲半毫地經歷。
應攬舟腹部縫合的傷口早已經開裂崩斷,陸乘風盡量輕柔地将他攬在懷裏,小蝴蝶軟軟地将頭伏在他肩上,身上是還未散去的斑紋,卻小口小口倒吸涼氣。
剛被他踹出去的鷹科變異種揉着腦門從地上爬起來,朦胧胧便看見他倆這副德行,只覺得老眼昏花,自己絕對摔壞了腦子。
“安荷,有催化劑……資料是假的,她……”
應攬舟閉上眼,紊亂地分化異能在他身體各處亂竄一氣,使得他不由将觸角蜷縮成團,眉間是撫不平的山川。
陸乘風攥着他冰涼的手,深知這蝴蝶一旦失溫,便會再次陷入自己的保護機制,他正打算将應攬舟抱起,一位撫育院的男性□□便伸手将他倆攔住,看起來還算和煦:
“感謝陸隊長的鼎力相助,現在這只大藍閃蝶将有由撫育院回收,陸隊長要和我們一道回去嗎?”
陸乘風沒工夫搭理他,冷道:“他現在是諾斯案的重要證人,HIB有權對他進行監護。”
“是嗎?可我怎麽聽說,他連編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