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增改)
第 20 章 (有增改)
人流湧動,應攬舟被挾裹着不斷向前,他奮力扭過身子,朦胧地回憶裝載漂流瓶中,被浪潮推上淺灘,那裏面承載了些濕漉漉地觸感,和肥皂泡在陽光下折射出的霓虹。
而有模糊地光影站在這些回憶中央,朝他伸出沾滿血污的手。
破繭而成蝶——即便他沒有出生時的回憶,可掙破繭房時看見的第一縷光,卻永久地停留在他的精神海域。
但是林渡曾跟他說,即便是昆蟲類的變異種,也并不是從幼蟲撫育而來,他們本質上,人類基因遠占上風。
他被推得一個踉跄,正巧和一位女性人類撞在一起。那個女人雙眼通紅,血絲蛛網般将眼球勒緊,讓她看起來敏感又神經質。
幹涸地淚痕順着臉頰凝結成一條溝渠,淚珠滑落,綴在唇邊,一張嘴,便充斥着鹹苦地味道。
她嗡動着蒼白地雙唇,像是發現獵物般死盯着應攬舟不放,模糊地嗓音廢了好大功夫蔡總從喉嚨中擠出:
“囡囡......你殺了囡囡!”
應攬舟皺起眉頭,觸角敏銳地抖動,似乎在判斷女人的來意。忽然間,一股鑽心地疼痛從腹部襲來,他幾乎下意識将女人猛得往後一推,細長地□□随之絞緊他的腰腹,撕咬着扯開血肉,噴湧出成片鮮紅。
可女人仿佛被這片鮮血刺激到了神經,脫水幹裂的嘴唇擠出一個詭異地笑容,諾斯的話當空響起:
“另一端地世界是獨屬于我們的,獨立,自由,永遠地平等。”
“我們不必遭受世代的苦難——”
碩大的鱗翅驟然從應攬舟身後展開,借着風流騰空而起,女人笑得發狂,緊握着軍刺的手早已被鮮血染紅,她朝天怒吼:
“那是你們自作自受,是你們活該!”
“不必被人類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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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翅底地眼斑在女人再一次瘋狂地撲過來時驟然展開,金屬色澤的光斑蘑菇雲般頓時向着人群擴散。
抑制皮環地壓迫使得應攬舟從極端的痛意中稍稍清醒,細密地冷汗綴在額角,他抽動着眉尖緊緊捂住傷口,可血液仍舊透過指縫将他白色的衛衣染紅,他痛得有些麻木,艱難地振動鱗翅,将女人牢牢控制在回溯之中。
是利刃捅穿腰腹的滋味,回贈與你。
應攬舟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周圍地人群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只見女人捂住腹部跪倒在地,手中沾滿鮮血的刀刃随之掉落,而一只大藍閃蝶變異種高懸于她頭頂,隐忍地繃直嘴唇。
“這,這是......”
遠處,陸乘風将犀科獸人摔過肩背,仿生機械臂延伸出枝條般柔韌結實的金屬藤蔓,将其牢牢地按在地面,結結實實給了他後脖頸一下手刀,讓人徹底昏死過去。
何清清——那位HIB女性變異種,在他身後一邊矯健的躲過攻擊,一邊按下通訊儀:
“豹哥,老大又打暈一個,來接手,要帶回去審訊。”
花豹很為難地看着自己飛行器下方的狀況,斟酌着聯通了陸乘風:
“隊長,蝴蝶受傷了,然後人圍住......”
話音未落,花豹邊看着陸乘風的定位标飛速地移動,沒過一會,警告般地槍銘便直擊穹頂,幹啞地聲音随之通過擴音器傳來:
“HIB搜查官陸乘風,所有人立即散開!”
或許是HIB的名頭是在過剩,又是專門處理異端變異種地機構,應攬舟的被緊攥住的腳踝驟然一松,鱗翅借力往上掙脫,勉強地滑行了半米,緊接着便墜落下來。
陸乘風趕忙沖上去将他接住,伸手将那只蝴蝶抱緊,而一股濃郁地血腥味兒頓時湧上鼻尖,應攬舟抽痛地眉心一跳,毫不留情地掰開扣在他腰上的手掌:
“松開。”
他踉跄地推開陸乘風,鱗翅粉塵般消散在背後,抑制皮環也稍稍舒展,陸乘風皺緊眉頭,伸手就要把它扯下來。
應攬舟頭一偏,脾氣倔得很:“帶着,不會被催化。”
陸乘風一把把他薅過來,要看他的傷口,應攬舟不老實地要躲,那只機械蛇卻先陸乘風一步纏上了他的手腕,嘶嘶吐着蛇信子:
“先跟花豹回去,去醫療室找宣姐,把傷口處理一下。”
不知為何,那些原本麻木了地痛意,在此時此刻反噬般吞并了全身的感官細胞,應攬舟小聲吸了一口涼氣,疼得觸角都垂下來。
陸乘風從猙獰地傷口上移開視線,指揮着花豹将飛行器懸停,騷動地人群,酣暢的肉搏,冷兵器與熱武器擦出的火花将狂歡掀至高/潮,應攬舟前所未有地沉靜,而渾身的痛感神經被全數調動,甚至壓迫着心髒在胸腔裏拼命鼓動。
很奇怪,習慣了,不應該這樣疼。
高頻運作的心髒使得他有些喘不上氣,感覺一陣眩暈。可卻不太敢閉上眼睛,陸乘風似乎在這種轟鳴般地痛意中摸了摸他的腦袋,将諾斯的聲音被隔絕在很遠的地方:
“......讓我們建立新的,獨屬于獸人的秩序......”
搜查官柔和地嗓音卻萦繞在耳旁:
“這會兒你聽什麽話,正當防衛,不進監獄。”
他有些費力地将觸角支棱起來,目送着HIB的醫療人員沖過來将那個襲擊他的女人擡上飛行器,才松了口氣般依靠着陸乘風。
他想解釋,比如一個縮小版地自己,又或者一些夢,再不濟就是抑制環勒的太緊,但是如果他不帶上,或許就不止是進監獄這麽簡單了。
這一瞬間,應攬舟難得有了些傾述地欲望。
而疼痛帶來的疲倦卻毫不留情地席卷全身,連陸乘風的話都聽不太真切。
“睡一覺吧......吃點......”
什麽那?
應攬舟想。
在被睡魔遮住雙眼前,他又明白過來。
那些玫瑰。
貧瘠土地上,開出的玫瑰。
暴/亂最終停止在正午之前。
聯邦坐山觀虎鬥,在HIB搜查科擂鼓收兵之際,給陸乘風發來了慰問。
陸乘風正将逮捕的幾個極端分子壓上飛行器,封瑾便面若土色的将自己的光屏摘下來,遞到他眼前:
“一區的訊息發我這裏了。”
陸乘風毫不猶豫地騰出手挂斷:“沒空,擦屁股那。”
他将那只大塊頭犀牛扔進飛行器,拍拍手,招呼何清清開車。
何清清朝着副駕努努嘴,一包用牛皮紙袋裝好地檔案正靜靜躺在那裏,陸乘風拿出來,摸着厚度感人,正面用筆寫了“3.14失蹤案”,調查警官上蓋了個第六區警局的紅章。
“孫國富送來的,說是和安荷一起失蹤的那些人員名單。”
陸乘風狐疑地往外瞥了一眼,第六區分局的飛行器還沒開走,零星幾個警員東跑西忙,把貼着反光條地橙色清理車叮當二五開進來,搖着鐵皮架子打掃現場。
拖把似的鋼刷從車底兩側伸出一長溜,粗暴有效的涮洗地面。清理車響着變奏茉莉花揚長而過,将那些血跡和污水沖刷幹淨。
一切就像從未發生過。
孫國富倒是并未在這些人之中,反倒是那個被他救下的小警員忙得焦頭爛額,一面疏散人群,一面還要操縱着記錄儀,錄像備案。
陸乘風沒什麽好心去幫忙,一貓腰邁着長腿鑽進了飛行器裏,順手從窗戶裏把自己的車輛識別卡遞出去——
封瑾和他待久了,自然知道他沒憋什麽好屁:
“聯邦傳訊不接,自己的車不開,頭兒,你是要反啊?”
陸乘風皮笑肉不笑:“什麽龌龊心思,交待你點事情,過來——”
他招招手,讓封瑾附耳過來低語幾句,只見那倒黴蛋臉上嘻嘻哈哈地表情逐漸僵硬,最後凝結成一副愁雲慘淡:
“這樣不太好吧......”
“回來給你獎金。”
封瑾自然不拿獎金開玩笑,幹脆利落比劃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将嘴唇一抿,接過卡,開車去了。
穹頂之上,全息投影模拟着正午時分的天光,昏黃地霧氣将雲層後冰涼地太陽籠罩,最後被狂風吹動,凝結着淅瀝瀝地雨滴,再次落下。
應攬舟臉色蒼白地平躺在床上,雨點從窗戶中潲進來,潮濕地水汽沖淡了醫療室中那股來蘇水的氣味,卻也将窗簾打濕——那盆被他揪掉腦袋的小白花依然擺放在窗臺上,正頂着光禿禿的莖葉雨中飄搖。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但好像又發生了一些變化。
“近期不要劇烈運動,注意不要讓傷口開裂。”
齊宣頭也不擡,筆尖在記錄本上飛出一長串打卷兒的連筆,頓了一會兒,見應攬舟沒動靜,才掀起眼皮,看了那蝴蝶一眼。
或許是麻藥勁兒還沒過,應攬舟那本就卡殼的腦袋便顯得更加不夠用——就像是個運行內存1mb的小處理器,得先眨眼睛,才轉腦袋。
她口罩下的嘴角微微抽搐,快走幾步,伸手将醫療室的窗戶“嘩啦”一聲合死,才讓應攬舟屈尊降貴,眼神幽怨地落回她身上。
“宣姐,怎麽樣了?”
銀灰色地門框随着外力被推開,緊接着是陸乘風滿是塵土的靴子,蝴蝶觸角輕輕發顫,小幅度地蜷縮起來。
“沒傷到器官,還算可以。但是你們帶回來那個女性情況不太樂觀,目前還在昏迷中。而且她本身有些心髒和神經上的問題,你們搜查科盡快聯系家屬,把她還是轉到聯邦醫院去。”
陸乘風看了眼自從自己進門,便把将頭縮進被子裏的應攬舟,順手接過齊宣遞過來的治療數據:
“行,麻煩宣姐了,”
他眼皮松散地垂下來,遮住小半瞳仁,颔首瞧着齊宣露出了一個看似溫和地笑意——居高臨下,卻毫無攻擊性地微隆起背,稍稍拉近距離,溫順乖巧:
“我們這邊會盡快跟緊案子,不過關于實驗體的問題,可能還是需要您給我們一下技術輔助,畢竟,我想,沒人比宣姐更清楚這些事情了,對吧?”
齊宣神色淡漠,手臂卻環抱胸前,隔開她與陸乘風的距離:
“嗯,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