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燒着炭火的暖爐立在牆角袅袅生煙,褚彧坐在床的裏側,軟被蓋到腰部以下,淺杏色的亵衣外只披了一件外袍。衣領似乎是沒有攏好,胸口的雪白若隐若現。蘇璃則坐在床沿看醫書,這是她想像的照顧,可惜某人卻不是這麽想啊。
“璃兒,夜深了還不睡麽。” 床上之人合上書,溫柔地提醒。
“你先睡,我再看會兒書,若是你疼醒了,我坐這裏也好施針。”蘇璃擡頭,目光正好落在褚彧的胸口,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點着燈我怎麽睡得着?”褚彧揉了揉眼尾,面露疲态。
“。。。。。。”
蘇璃也不知道今日是哪來的緊張,難道許久不在一間房,她還變的不習慣了?只見她摒氣凝神,脫了外衣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只是才剛剛躺下,身側帶着藥香氣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璃兒,我似乎還是睡不慣內側,我們換一換。”
“哦,好。”自從那日柳府回來,蘇璃總覺得褚彧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他們那日到底聊了什麽,怎的他回來之後整個人似乎都有些不一樣。
還未來得及細想,臉上突然被一陣氣息噴的有些癢。
蘇璃一睜眼,便是四目相對,明明滅了燈,她還是覺得一眼就對上了褚彧的眼睛,他的雙手撐在她耳側,整個人覆在她身上,上下只隔了不過一拳的距離。
“這兩日,我的腿似乎比以前能着力了一點了。”褚彧看着她溫聲開口。
他這麽說是何意,他是要,是要。。蘇璃手不自覺地握緊,臉上哪還有白日裏的淡定。。。
“璃兒”
“嗯,嗯?”蘇璃心跳如鼓。
蘇璃等了半天,突然聽到褚彧輕笑,“我手都酸了。”便看到他右手擡起,留出一個空檔。
“哦。。哦。。”蘇璃舒了一口氣,幸好沒點燈,她微紅着臉往裏側挪過去,裏側被褚彧捂的暖暖的,充斥着淡淡的藥香,直到蘇璃睡着,都還沒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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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彧撐起頭,看着左側終于睡着的女子,手指繞起幾縷頭發,“璃兒,我現在又想睡裏側了。”
“唔。。。”蘇璃也不知聽見了沒,只是迷迷糊糊呓語。
褚彧笑了一聲,靠上去将蘇璃輕輕扯進懷裏,一張床兩個人只占了一半,
“睡吧。”
連着幾日天氣放晴,開春回暖,然而當晨曦乍現的時候,外面還是會有些肅冷。
溫泉室內霧氣氤氲,初九打着哈欠守在屏風後,這自從夫人搬來清院,他就再也沒睡過一個懶覺,公子将本來每晚泡溫泉的時辰改到了清早。
“公子,今日便是最後一日了,我們給了那柳侍郎那麽多線索,柳侍郎能不能查到啊。”初九想到正事,臉上才好不容易擺脫了困意。
“他能。”沒有靠山,能坐到刑部尚書的位置,怎麽會這麽一點手段都沒有。褚彧阖着眼單衣坐在溫泉池子裏,頭發的一半浸沒在水中四散開來,不似平日端玉之态,多了幾分随意。
“公子,言相還說前日四王爺帶着王妃去宮裏給周晏求情呢。”
“嗯。”
“公子,我們做了這麽多,到最後也只除掉了一個三品的大理寺卿,本來還以為這次能重傷四王爺。”褚彧惜字如金,初九也不惱,反正他最近是看明白了,除了對夫人,公子對誰都是一般無二的冷淡。
“誰說我要傷的是褚樾呢。”褚彧聲音淡淡,和池子裏生起的熱氣不甚相配,“初九,現在幾時了。”
“公子,辰時了。”
“差不多了,去備下早食。”褚彧記得,她每日都是這時候醒。
“。。。。。是”
飛霜殿裏,刑部尚書柳正月得了傳召,終于進到了殿裏。
“微臣柳正月參見陛下。”
“起來吧,今日便是最後的期限,你查的可有眉目了?”梁淮帝喝了口茶,幽幽開口。
“禀告陛下,臣,已查明。”
“ 嗯,那你說說看。”前日褚樾帶着王妃過來求情,情态不似作假。因此梁淮帝覺得最多不過是周晏收了誰家的錢壓壓人命案子罷了,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大事,能放也就放了。
柳正月正了正神色,娓娓道來。
“陛下,在這三十二具屍體之中,雖大都不能辨認身份,幸而還有幾具可查,臣便是如此才尋到了突破口:這些人生前皆與名滿京都的青樓花旖樓有關。臣暗查發現這花旖樓有諸多奇怪之處。”
“其一,普通客人第一次進店便可賒賬,這不合情理,其二,每月明明是客滿盈門,然所查到的賬目卻只有零星幾筆。其三,花旖樓地處鬧市地租不菲,若是依照賬面來看,這番進賬,怕早就是遠遠虧本,然而它卻開了十年有餘。”
梁淮帝皺了皺眉頭,似乎也發現了此中的蹊跷,“所開者何人?”
“陛下,臣本以為花旖樓老板必定是家底頗豐,不然如何撐得起這經營,可當臣拿了府尹的案冊一查,發現花旖樓的老板竟只是個鄉野村夫,叫回來一問,才知他每月收五兩銀子,便是做這表面掌櫃的報酬。”
“臣繼而順藤摸瓜,讓那村夫認了許多畫像,周晏是疑犯,因此首當其沖的便是周晏府上的人。果然據他指認,給他例錢的正是周晏府裏的管家,因此臣便推測,這花旖樓,就是周晏所開!”
“而在這陳屍中的一具,生前曾經營的酒樓虧損已久,卻在一夜之間得了周轉,最後雖然消失,但也盤了酒樓,臣一查,這酒樓到最後竟然也在那村夫名下。”
“以此,臣聯想一二,大膽生出了一個猜想:花旖樓實際便是周晏開的錢引樓,而那些青樓的女子,便是行錢!”
“你說什麽??錢引樓!” 梁淮帝大驚。
“是,陛下,臣已抓捕部分花旖樓常客和青樓女子,如今在刑部大牢接受審問,相信不久便會有結果。”
大梁十幾年前曾以舉國之力,征戰南朝。
想當初血濺烽火,邊城無春,青壯之力皆在軍中,糧産不足,百姓流離失所,日子過的苦不堪言。。
之後又因為剛剛收了南朝疆土,各地百廢待興,為了平民怨養民生,梁淮帝便決議在各州開設泉府,派專人評核,以低息借貸給百姓以事生産。這在當時可以說是一樁為人稱道的廉政。
直到大梁各地糧産日益恢複,泉府才被取消,可是民間卻以此為模板,出了許多私人的錢印樓,利錢是泉府的十倍之多。
為防止市面混亂,刑部經過核議,得梁淮帝首肯,當年便殺一儆百,頒發了法令,嚴令禁止私人開設錢印樓,一經查處便無論供收,一律死刑。這一晃已經也過了十幾年,梁淮帝都快忘了這件事。
“陛下,如此想來,那三十多具。。。當是欠了息還不起之故,索性就被殺了滅口,周晏擔心東窗事發,當時便草草壓下。” 只是至于為何抛屍在東陵,柳正月也不明白,周晏不可能這麽傻,可如今他都進了牢獄,一切反而已經成了一筆糊塗賬。
梁淮帝神情陰鸷,看的柳正月一陣心悸。
“朕是當真不知,朕已經糊塗到了如此的地步。” 正三品的大理寺卿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
“陛下!” 柳正月聞言,心裏一驚,趕忙跪下求罪。
梁淮帝忍着怒意繼續問道,“周晏的背後可有其他人。”周晏是褚樾的丈人,可是上次樾兒替他求情時,似乎又确實什麽都不知曉。
“陛下,從賬面上來說,是沒有。”柳正月斟酌着回答。
梁淮帝眼中精明一閃而過,“福全,去替朕再換一壺茶來。”
“是,陛下。”
看着張福全的背影,梁淮帝才開口道:“若不是從賬面上來說呢。”
“陛下,如臣之前所說,查不到賬目的去向,不過,”柳正月有些猶豫地說道。“暗查時,花旖樓的一個姑娘喝醉了,說,她曾伺候過一個年輕的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