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關于京都東陵處,三十二具陳屍案。”
此話一出,朝堂一片靜默。誰人不知,東陵乃陛下先祖陵墓,當初遷都時陛下心孝,一并遷來的。如今東陵處竟然出了陳屍,還有三十二具之多!為何如此大案,他們竟然聞所未聞!
“言相,”大理寺卿周晏站出來說道,“此案發生于東陵邊界官道而非東陵正處,陛下乃是萬民的陛下,你便是拿此等無聊事來打攪聖上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梁京都,天子腳下,是不是正處有何區別?”
“言相,大理寺已抓獲真兇,你如今一再提起,是想同陛下參一本下官治案不嚴麽?”
“周寺卿,按禮制,非流案,結案必須上交刑部複核,你可曾上交”
“大理寺事務繁多,結案有十幾日阻滞,也屬正常。陛下,且不說言相所言是假,就只說言相竟對大理寺內務知之甚詳,臣就想問言相居心何為?”周晏低頭對上一鞠,轉而看着言玄亦,一臉憤懑。
“無礙,言玄亦,你繼續說。”梁淮帝卻是起了心思,舉手示意,周晏黑着臉只得忍下不發。
“元德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東陵邊界官道,現三十二具死屍,上報京兆府。”
“一月五日,京兆府遍查無果,遂上報至大理寺。”
“一月六日,大理寺卿周晏不曾勘察便結案,抓捕嫌犯一人,未上報刑部便于當日處決,而後案卷皆銷毀。”
“微臣大理寺主簿感百姓之冤,願附以血書,控大理寺卿周晏徇私枉法,壓案不表,求陛下徹查!”
言玄亦神色凜然,從袖筒裏拿出一封血書,“陛下,臣剛剛所言,皆是出自大理寺主簿血書之上。臣受托于人,不敢辜負,還請陛下恕罪。”說完将血書雙手奉上,由張福全接過呈給陛下。
聽到這裏,周晏的臉上的表情終于是挂不住,大理寺主簿不過是個從八品的小官,他竟然敢。。。周晏偷偷看了一眼四王爺,卻見四王爺未曾投來一個眼神,腳下一軟,登時便要立不住。
梁淮帝翻開血書,神色在字裏行間閃爍不定,朝臣大氣不敢呵,偷偷看了幾眼,只能辨出梁淮帝臉上是愈來愈深的怒意。
‘啪’梁淮帝突然黑着臉拍了下案桌,朝下人聞聲皆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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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朕給你個機會,你還有何話可說!”
周晏臉色煞白,冷汗頻頻,噗咚一下直直跪地,
“陛下,臣,臣有罪,臣一時貪圖評核績考,便草草将此案了結,求陛下降罪。”周晏顫顫發抖,如今他只能一人攬下,只求四王爺。。。。
言玄亦一聽周晏的話,懸着的心一松,成了,陛下自來多疑,周晏竟用評核績考這種虛事遮掩,梁淮帝聽了定會怒火更甚。
果然,梁淮帝冷哼一聲,“柳正月!”
“臣在。”刑部柳侍郎移步垂首。
“朕命你刑部徹查此案,以半月為限!朕要這案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微臣遵旨!”
“至于周晏”,呵呵,評核績考,梁淮帝眼眸一冷,“革職查辦,收押刑部,容後再審。”
“退朝——”張福全一聲結束了早朝,朝下衆人神思百像,今夜睡不着的怕是又要多了許多人。
“玲兒,你看什麽這麽認真?”蘇璃剛進門就見玲兒伏在案桌上看書看的認真。
“王妃,還是看那日書攤上買的野史記趣呢,奴婢現在才知道原來如今的京都竟是遷過來的呢。”玲兒見蘇璃進來,趕忙站起倒茶。
“嗯,大概是十七八年了吧。”蘇璃雖生于霧谷,但并未與世隔絕,算起來似乎遷都正是她出生的那一年左右。
“王妃真厲害,這都記得。”玲兒倒了茶,又轉身去續了點金絲炭,“對了,王妃,王爺現在如何了?”
蘇璃看了一眼玲兒背影,笑道:“還不是老樣子。”
“奴婢看王爺如今氣色好了許多呢,或是腿疾也好多了?”
“不過是調些藥膳,替他養養身子罷了,玲兒你在王爺面前可不要戳他痛處。”
“是奴婢多嘴了,王爺真是幸福,有王妃這般為他着想。”玲兒蓋上爐頂,轉過身依舊笑容妍妍,蘇璃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同了,暗暗上了心。
門外适時傳來一陣敲門聲,“夫人,我是初九!”
“進來。”
“夫人,公子說柳侍郎家的梅花開的正好,想請您一道去看看。”
“梅花?”蘇璃啞然一笑,“好。”她平日裏賞的最多的便是藥草,至于梅花,別苑溫暖,梅花只有後院開了零星幾株。
初九一路高興地往回走到清苑,褚彧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
“公子,夫人答應了。”
“嗯,”聲音雖冷,但眼尾的輕輕一顫,還是洩露了他的心思,“前兩日讓你去打聽的,打聽到了什麽?”
“皇上只給了刑部15日時間,如今已經過了6日,可是刑部似乎沒什麽進展,公子,您下午過去,是想提點一下柳侍郎麽。”
褚彧轉弄着杯沿,眼神落在指尖,“布置那麽久,若是最後什麽都查不出來,豈不是白忙一場。”
“是,公子,我這就去給尚書府發拜帖。”
柳府內。
今日是休沐日,柳正月卻實在不輕松。到今天已經是第七日,可是關于那陳屍案還是一籌莫展。
“大人,第三個仵作也驗過了,與前兩個一般無二。三十二具陳屍,二十具是被毆打致死,死了三個月,十二具是死于一個多月,卻是被毒死。只是這毒,實在是沒人見過,也查不出來。”
“那就再找仵作!”柳正月心裏煩惱,死了一個月,不正是案件剛出的時候麽,若那時屍身尚未破壞,可查之處就多多了!也幸好是冬日,腐爛的比較慢,他還有所可查。
“大人,我們都找三個了,這還未到春,仵作本就不多,現下都還在老家呢。”仵作驗的是死人,多的是忌諱,平日裏沒什麽例假,只有這段過年日子能回去久一陣。
“問過京兆府府尹了沒,可有人來報失蹤?畫像,飾物可有人來認?”
“大人,除了前幾日幾個收債的,沒別人了。他們都只知道化名,不知真名啊!”
柳正月一陣頭疼,那新死的都是什麽潑皮,連個親眷都不來,來的都是些收賬的。那十二具新屍腐爛的慢一些,勉強畫了畫像,誰知也沒什麽有用的人來認領。
“老爺,老爺~~”
“什麽事?”
“璃王府送來拜帖,說是下午要來看梅花。”
璃王?柳正月思考了一下,印象頗模糊,平日裏也沒什麽交集,不過他柳府的梅花在京都盛名在外,如今冬日将過,有人趕着慕名而來也不算奇怪。
“好,你就回說我下午在柳府門口恭候。”
大梁京都錦城的百姓大都知道京都有三寶,武二郎家的脆餅,柳侍郎府的冬梅,還有隐于鬧市的南風清倌,所謂一食二景三風雅。
這其中,唯有柳侍郎家是尋常人進不去,又是尋常日子看不到的,因此便多了幾分神秘。
柳正月等在門口,遠遠看見一輛外飾清雅的馬車駛來,相必便是璃王了,他趕緊正了正衣冠。
“下官拜見璃王殿下,璃王妃。”
“柳侍郎請起,是我們叨擾了。”褚彧被初九扶着先下了車,坐上了輪椅。
褚彧平日裏并不自稱本王,雖只是稱呼小事,柳正月在這煩躁日子裏聽起來還是很舒心。
“王爺王妃快請進。”
柳正月當頭領着二人一路進了梅園。雖說這柳府的梅園在錦城算的是數一數二的大,但這柳府地域卻不廣,今日蘇璃來了才知,這柳侍郎竟是将大半個柳府都作了梅園。
一眼望過去,滿園梅花流枝綴玉,宮粉淡雲,玉蝶黃香,或紅或白,難怪世人常謂“煙姿玉骨,淡淡東風色,勾引春光一半出。”
褚彧和柳正月在梅園入口處,蘇璃和玲兒則在不遠的梅林裏賞花。
“柳侍郎平日政事繁忙,沒想到這梅園還能照顧的這般好。”
“王爺謬贊,”柳正月看着那一片梅林,眼神似是回憶,聲音不自覺放緩:“婉兒以前最是喜歡梅花。她走的那幾日是冬日,我無心打理,沒想到開的更好了。那時我便想,是不是她還守在這裏,憂心這些花沒了照料,就連投胎都不去了。我想,那她一個人該多孤獨啊。後來我便拆了這隔牆,擴了梅園,小心照料,說來也奇怪,我和別人花一樣的心思,偏還是我這裏長得最好,王爺你說,她到底是走了還是沒走。”柳正月轉過頭,眼裏似乎有閃爍,也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說這些,大概是觸景傷情了吧。
“王爺,我看你和王妃一起來,我也是有些羨慕的。”
“羨慕?”
“若是眼前人尚在,那珍惜也還未晚。”柳正月沉吟,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會在梅花樹下向他招手的女子。
“珍惜眼前人。”褚彧聽完讷讷自語,蘇璃走的遠了些,身影顯得有些模糊,只是那笑聲似乎還是萦繞在他耳畔。褚彧眸中漸漸蓄滿了情緒。
是啊,連這天下他都敢奪,而她就在他身邊,他憑何要放手。初時,他要的不過是腿愈之期,後來,他允了言相的三年之約,現在,他想要的,是一世陪伴。褚彧暗藏在軟毯下的手漸漸緊握成拳。
過了良久,兩人各有心思,似乎都想了許多。
柳正月回過神來,恢複了神色,“王爺,下官近日被陛下提名調查一宗案件,如今期限已過一半還無進展,請允許下官先告退。”
“柳侍郎指的是那樁陳屍案麽?我也有所耳聞,前兩日去市集,倒是聽到了一些閑言閑語。”
“哦,求王爺提點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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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柳正月在門口送走了璃王府的馬車,他立馬招來侍從,
“那毒可能産自西胡,名為曼殊。快去查京中何處有此毒的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