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爆漿番茄19
爆漿番茄19
在夜城的這段日子,要麽四處拼殺,要麽窩在房裏,像這種人間煙火氣,乍一看,有種恍如隔日的感覺。
燕銜川調了小料,又端了一盤無籽西瓜,回來時路過隔壁桌,幾個服務生推了一個手推車,上面放着生日蛋糕,他們頭上戴着小彩燈,舉着手牌,一起唱生日快樂歌。
過生日的是一個混血小女孩兒,淺金色的頭發梳成兩個小辮子,頭上戴着小皇冠,正跟着一起邊唱歌邊鼓掌。
燕銜川手裏端着兩個盤子,站在一旁等,她目光移動,落到從另一邊繞過去的鹿鳴秋身上。
她日常出門并不太喜歡特意裝扮自己,衣服也是休閑寬松為主,一件T恤,一條短褲,腳下踩着運動鞋,只露出一雙腿來,骨肉勻稱,膚白細膩,像是用羊脂玉雕成的,白的晃眼。
她常年鍛煉,肌肉緊致,走起來便如林間的野鹿,燕銜川總忍不住看上幾眼。
她看得久了,反應過來,覺得侵犯別人的隐私,并不合适,就移開視線,發現其他人也在或有意或無意地瞧,手裏端着的盤子開始蠢蠢欲動,想扔到他們的臉上。
只覺得這些人真是不懂禮教,也不懂得尊重,一雙眼睛就知道看往別人腿上盯。這想法在腦中過了幾遍,正要付諸行動的時候,一道聲音打斷了她。
“客人?客人麻煩能讓一下嗎?”
唱完生日歌的服務生要推着小車走,被她擋住了路。
燕銜川回過神來,不太高興地應了一聲,把路讓開。正好鹿鳴秋坐回位置裏,桌椅擋住了她,別人自然也不看了。
她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套上防止濺油的黑色圍裙,名叫安娜的服務生走過來,端上一桶大麥茶,說是清熱解膩的。
燕銜川給自己倒了一杯下肚,是不是清熱解膩她不知道,但鹿鳴秋指着屏幕上的冰淇淋,問她要不要吃的時候,她心裏的一點兒郁氣頓時不翼而飛了。
火鍋四個口味,一個清湯,一個麻辣,一個番茄,一個東陰。
她們兩個吃過許多頓飯,在血與土裏打過滾兒,自然也不會在意抛開美食不談,吃火鍋本質上其實是一次交換口水的行為。
Advertisement
湯底用料豐富,哪怕不沾小料,食材同樣有足夠的味道。
蝦滑在番茄鍋裏起起伏伏,暗紅的鴨血沾上暗紅的辣油,咬一口鮮嫩滾燙,幾乎鮮掉舌頭。
火鍋熱氣蒸騰,人聲模糊喧鬧。燕銜川望進對方的眼裏,仍能從虛假的面容下,窺探出真實的影子。
她漂浮不定的心落地生根,此刻發出芽來。
在舌尖融化的香草冰淇淋便化作最營養充沛的肥料,澆灌在這顆剛剛冒出的芽尖上。
鹿鳴秋是個閑不住的人,她剛給自己放了兩天假,就要接着忙起來,打算拍個電影。
為了維持地位,她每年都至少要有一部新作品,今年的已經拍攝完了,年末就會上映,趕的是春節檔。
而她現在正好有一些空閑時間,不如把明年的份先拍完,未來無法預測,免得到時候突發事件太多,擾亂她的規劃。
說幹就幹,丹佑傳媒是反抗軍星火自家的産業,公司裏簽約的藝人多如繁星,而且為着自己的聲譽,選得都是有真材實料的人,要麽天賦好,要麽科班出身,規規矩矩,挑不出錯。
想拍電影,從內部挑人完全夠用。
劇本是鹿鳴秋自己定好的,一部小體量片,講述的是近代變法時期,一個富家小姐和一個歌女的雙女主故事。
她既然決定要拍攝,自然要緊着她的需求來。請導演,選角色,租場地……通通都要盡快就位。
主演是早就定下的,也是丹佑傳媒旗下的一個新生代演員,叫溫橋,她才畢業不久,只有一部作品,但天分極高,演戲很有靈氣,已經有了一定的粉絲基礎,只要不出岔子,未來必定會大紅大紫,成就斐然。
南津市的北區就有影視基地,專門用來拍攝各種作品,建了許多風格的建築做背景,人稱星樓,是造星的地方。
鹿鳴秋去拍電影,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臨行前,她特意問了燕銜川,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換做是之前,她必然不會問這樣一句。她對燕銜川并不信任,不會放任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但夜城的任務結束後,她對她又有了新的認知,不然也不會讓她獨自返回分部基地去訓練,肯定是要親眼看着她的。
但現在,她問出這句話,潛在意思就是表明,假如燕銜川不想去,完全可以拒絕。
她問完,燕銜川回了一個納悶的表情,“你不是說,我要和你形影不離嗎?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她專門買了一個大行李箱,用來裝衣服和家居用品,此刻已經裝得滿滿,像個肥肥的蘿蔔。
鹿鳴秋就沒再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和她一起坐上蘇虹的車。
去拍攝自然不用僞裝面容,燕銜川頂着好不容易出來透風的真臉,有些興奮地說:“我還沒見過拍電影什麽樣兒呢!”
鹿鳴秋跟她一起坐在後座,聞言笑了下,日光擦過她的發絲,像是給她鍍了一層光環,熠熠生輝。
“實景拍攝還好,有些需要摳圖的,演員們就要在綠布裏演,全憑自己想象,其實場面挺好笑的。”
“我之前看過一個熱搜,說是誰演技很好,把導演什麽的都看哭了。”燕銜川扭過頭,好奇地問,“這種是真的嗎?”
鹿鳴秋沉吟了一下,“有一些比較能共情的導演,的确會被帶入故事中,但非常少。”
“拍一部電影要多久?”燕銜川說。
“快的話,我的戲份全拍完,差不多要半個月。”鹿鳴秋邊說,變戲法似的邊從車裏放着的小櫃子裏面拿出一個冷藏好的芒果慕斯,意料之中地見到身旁人驟然亮起的雙眼。
她心裏暗笑一聲,遞了過去,又接着說道:“期間我們會住在影視城附近的酒店裏,飯會有助理來送,一會兒我把她的通訊號發給你,你要是有想吃的,跟她說一聲就行。”
“對了。”她看向駕駛座說,“你帶工牌了嗎?”
蘇虹把着方向盤回道:“帶了,在包裏呢。”
“一會兒下車,你把工牌也戴上,平時就不要摘了,如果摘的話,會被工作人員當闖進來的游客趕走。”鹿鳴秋叮囑說,“還有一件事,影視城不止我們一家劇組,也有其他人拍攝,你要是想看,可以去問問,但是只能看,不能錄,錄下來是要吃官司的。”
燕銜川嘴巴忙着,眼睛也忙着,耳朵雖然不忙,但是吃東西的時候怎麽能一心二用,她胡亂嗯嗯應了一通,一看就是沒仔細聽。
鹿鳴秋沒辦法,只好随她去。
到了星樓,她們走的和游客們走的不是一個通道,過了保安檢查後才被放進去。
這個圈子的人對版權和隐私都很看重,而且又暴利,能被帶進來的工作人員都簽了保密協議。
何況圈子裏omega居多,能掏出這筆錢來培養孩子專門進圈發展,家裏多多少少都有人脈,很少有人想不開,洩露拍攝時的隐秘。
o和另外兩個性別很難分辨,起碼燕銜川自己分不清,而他們之間倒是一打眼就能看出來對方是a是o,很是奇妙。
三人先去了酒店,每人拖着一個行李箱,鹿鳴秋一向不擺大影後的架子,她的東西自己就拿了。
其他的助理會在今天到,沒和她們坐一輛車。
臨下車前,蘇虹把工牌從包裏拿了出來,在前臺登記的時候,燕銜川百無聊賴,低着頭抓起胸前的吊牌看。
方形的小牌子,兩面圖案一樣,畫着半只紅色的翅膀,線條簡約,連出一個半圓形。這是丹佑傳媒的商标。
“前輩最近也有拍攝任務嗎?真是勞模。”
燕銜川聞聲擡眼看過去,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正一臉驚喜地湊過來,身後跟着四五個助理,每個人手裏都拿着東西。
“啊,抱歉抱歉,沒注意到燕小姐也在這兒。”她移動目光,對上燕銜川的,有些歉意似的,“沒想到兩位關系這麽好,來拍攝時燕小姐也跟着一起呢。”
燕銜川掃她一眼,放下手裏的工牌,完全沒有要張口的意思。
鹿鳴秋轉過身來,面上帶笑,“小舒最近應該在拍《未央傳》吧,怎麽樣,拍攝還順利嗎?”
名叫小舒的女人語氣親昵地抱怨,“什麽都挺好的,就是之前的助理總是不太順手,讓她買什麽總是買錯,糊裏糊塗的,真不會辦事。”
“前輩呢?不是剛剛才結束綜藝的錄制,都不休息休息的嗎?”她貌似很關心的樣子,除了之前那一眼,瞧也不瞧燕銜川一下,“我看前輩都瘦了。”
鹿鳴秋噙笑回道:“是角色需要,所以減重了。我這邊還要去放行李,這裏人來人往的,有時間再聊吧,”
話音一落,對方就很失落似的,“那好吧,前輩慢走。”
蘇虹辦好登記,拿着三個磁條一樣的東西,啪地和工牌粘住了。二者渾然一體,磁條也像是被工牌吃掉,消失無蹤。
她手裏還剩下兩個,應該是給別的助理用。
“走吧。”鹿鳴秋說,又對着小舒點了點頭,才走向電梯。
小舒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才邁步離開酒店,對着經紀人發了個短訊過去。
頂層的財閥之間,自然沒什麽身份保密一說,但降下一個層次,眼前就會被蒙上一層半透明的紗,降得越多紗就越厚,讓人眼瞎目盲,什麽都看不清。
小舒的家世算是中等,她是本地人,舒家幾個omega裏,只有她進了娛樂圈。
舒家在南津市,也能說上幾句話,可要是和最上面幾個家族比,那就是螞蟻大象的區別了。
她是個有想法的人,想往上爬,而身為一個o,最方便快捷的方法是什麽?當然是嫁人。
鹿鳴秋有丹佑的股份,又一直查不出她的真實身份,必然是那幾大財閥的子弟。能和她登記結婚的,也肯定是門當戶對。
她姓燕,又正好有一個燕家,不得不讓人多想。
兩個人同住酒店,卻分開要了兩間房,這不奇怪嗎?小舒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來她們兩個根本沒睡在一起過,外界所謂恩愛的傳聞,都是假的。
之前還爆出過協議結婚的事,很快就被澄清壓下去了,可空穴未必來風。她目光閃動,心裏慢慢冒出一個計劃。
酒店的規格還是很豪華的,畢竟來這裏住的都是各大明星和圈內有頭有臉的人士。丹佑傳媒在這裏有專門的一層,不外住給其他人,所以蘇虹才會直接給她們兩人辦了兩張房卡。
房間不算小,是挑不出錯的簡約風,床單被套都是白色,櫃子裏也有其他風格的床品,可以吩咐服務生更換。
不過很多來這兒的明星會自帶,不用酒店準備的東西。
燕銜川沒這麽多講究,她換了拖鞋,把屋子逛了一遍,就沒事幹了。
不過沒過一會兒,鹿鳴秋就來敲她的房門,燕銜川拉開門,就見她帶了個遮陽帽,仍舊是簡單寬松的T恤短褲,很淺的綠色,像一株青荷。
“正好今天有時間,我帶你逛逛。”
燕銜川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兩個人坐電梯下樓,踩着逐漸涼爽的空氣,沿着小路慢慢前行。
“這邊是古代區。”鹿鳴秋說,領着她走入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築群裏。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假山園景亦是雅致講究,朱紅的大門正敞開着,她們走在石子路上,繞過幾株含苞欲放的金菊,穿過木質的長廊,來到一處錦鯉池旁。
池中的錦鯉又肥又美,金紅相接的寬大魚鳍宛若輕紗一般擺動。
燕銜川盯着它們,突然說:“錦鯉好吃嗎?”
鹿鳴秋怔了一下,認真思索了一番,她還真沒吃過,“應該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話,可能早就被搬上菜譜,現在只是養在池子裏當觀賞魚,大概是只能看,不能吃。”
“有道理。”燕銜川不再用灼熱的目光看着它們。
兩人穿過古代區,來到一條略顯古舊又有種奇異繁華的街道上。古舊是因為有些建築仍和剛剛的古代區風格相同,青磚白瓦,古韻十足,而有一些則是幾層小樓,挂着璀璨明亮的燈牌,邊上還閃着一圈或黃或藍的小燈。
黑色的路燈每隔幾米就有一個,下面墜着長長的燈泡,有着昏黃的外壁,想必燈光也是迷蒙不清的。
“這是近代區,我們明天就要在這裏拍攝。”鹿鳴秋說着,指着那個挂着百樂樓燈牌的四層小樓,“我就是那裏的一個歌女。”
“歌女,是唱歌的。”燕銜川說,“我沒聽過你唱歌。”
“我唱歌只是一般水平,肯定要後期修音了。”鹿鳴秋倒是很坦誠。
燕銜川的視線輕輕落在她兩片柔軟的嘴唇上,“不會的,你說話很好聽,唱歌也不會差。”
被她莫名誇了一句的人,莫名地笑起來,豔紅的唇瓣就微微彎起,像是一輪小小的月亮。
“我也不是十項全能,真的很一般,起碼沒有你唱得好聽。”鹿鳴秋說。
她是聽過這人哼歌的,不知道是什麽曲子,但調子很抓耳。
燕銜川對音調的把控,就如同她擺弄手中的小刀,精準而無誤。
她會唱歌,也會跳舞,她的平衡力可以和從小鍛煉走鋼絲的雜技演員所媲美,她掌控自己的身體,宛若掌控一臺精密的機器。
但燕銜川又習慣于遷就周圍的人群,一個嚴格控制自己的人是很可怕的,所以她又要散漫起來。
她的步子有長有短,她的笑容也是多種多樣,但長短是她自己控制的,嘴角的弧度同樣如此。
正如她此刻輕輕挑起眉,露出一個有些驚訝中帶着調侃的表情,“我真的以為你什麽都會。”
“我只是個人而已啊,哪有這麽神奇。”鹿鳴秋噙着笑,蔚藍的眼眸裏蕩着無奈的波光。
燕銜川搖搖頭,“你就是有。”
影視城裏不止她們兩個人,也有許多工作人員正走來走去,看到鹿鳴秋的時候大多都發出小小的驚呼,不過都沒過來打擾她們散步。
人家小兩口有說有笑,貿然過去要簽名合影就不太禮貌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不過她來影視城這件事立刻被傳開了,內部人員還是時常交流各種八卦,就是不會告訴圈外人。
有人拍了照片,這張照片兜兜轉轉,最後到了蘇虹的手裏,又被她發給鹿鳴秋。
晚上她回來,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點開這張偷拍的照片,鐵黑色的路燈下,她迎着日頭輕笑,另一個人就凝視着她,目光專注,她們的影子疊在一起,拉得很長。
鹿鳴秋看了一會兒,覺得拍得不錯,回消息說:“把這個當物料發出去,說一下新電影拍攝的事,提提熱度。”
蘇虹應了一句是。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吃過早飯,幾個人一同前往劇組的影棚裏,其他人包括導演都已經就位了,工作人員在搭道具。
幾個主演迎上來,主動跟鹿鳴秋打招呼。他們是昨天下午就到的,本來想跟她先見一面,但是被告知已經出門了,等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這個時間上門顯然不合适,所以今天才一股腦的湧過來。
燕銜川不等他們擠,就跟着蘇虹退到一邊,找了把椅子,坐到導演身後去了。
導演知道她來頭大,就沒攔。
等演員們寒暄完,化過妝,就要正式開拍。
演員是要通讀劇本的,拍戲也不會按照故事流程拍,而是導演把握先拍哪段更好。
最先拍的是歌女去攝像館取照片的戲。
鹿鳴秋看了一會兒,問蘇虹要了劇本。
富家小姐留洋歸來,思想前衛,不喜歡家中處處講究的老古板氛圍,嘴裏喊着人人平等,但對歌女依舊有偏見。
覺得她們有手有腳,怎麽不能做正經活計養過自己,非要賣笑求生,自甘堕落。
她雖然一肚子文墨,滿嘴大道理和先進思想,可想法很單純。
一次喝咖啡回家,在路上遇到了被混混打劫的歌女,她讓車夫救了歌女,又問她為什麽不找個正經工作。
歌女先是謝過她,又笑話她什麽都不懂,晃着腰肢就走了。
小姐憋了一肚子氣,回去跟奶娘抱怨,後者說歌女都是下賤人,小姐何必和她們置氣,而且她們不幹不淨的,哪個好人家請她們來做工,別把家裏的老爺都勾走了。
小姐一時間覺得她說的不對,又不知道怎麽反駁。課本上教的不是人人平等嗎?
編劇的功底很好,劇本寫得也流暢,燕銜川慢慢往下看,看到歌女被客人下了藥,想要占了她的身子,被小姐撞到救下,為了解除藥性,兩個人在房裏颠鸾倒鳳這一幕時,她的眼神忽地凝固住了。
燕銜川(讀劇本)(忽然把劇本撕了)(抓住編劇的脖子):你死不死,你死不死,你死不死!
編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揪起來)(雙腿蹬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