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可裏)

第6章 ☆、章

突然想起——

衣服，好多！

洗衣籃裏滿滿的都是衣服，而且裏包恩從剛才為止就換了好幾件。

他猛然睜開眼睛，感覺焦慮，心髒跳得很快。又感覺不對勁，轉眼一看，鏡子中只有自己。

卧室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他看了眼鬧鐘，情緒平複下來。他伸了個懶覺才坐起身，又揉着自己的金發打了個哈欠。他慢悠悠地走去廚房，在這之前探頭看了眼浴室的洗衣籃，小山堆一般，情緒再次激蕩起來:

“裏包恩，你到底又換了幾件衣服，kora？”

被叫到名字的人，持着長勺嘗試剛熬的甜湯，置若罔聞，直到對方急吼吼地沖過來，他才說:

“看來你很有自覺，如果由我做飯的話你就去洗衣服吧。”

“那我現在就做飯，kora。”

可樂尼洛立即卷起衣袖。

“然而我已經做好了。”

裏包恩端着餐盤經過他身邊，稍微停頓時給了他一個“看好你哦”的假笑。

所以，他就這麽自說自話地留下來了？

不知道心裏是不是有事情居然發展得這麽順利的喜悅，可樂尼洛嘴角抽搐了下後又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這也挺好的哦，這有什麽不好的？

被閑置了，現在。雖是以養傷為名，實則作為危險分子有待觀察。雖是一副你我很熟的模式相處着，實則根本就是陌生人。

硬要說的話昨天剛認識好嘛，先生。

只是……

很高興認識你。

如果突然冒出一句裏包恩先生不知對方會作何反應，可樂尼洛轉着眼珠想，落座後飄飄然用餐，一臉和善的表情令裏包恩又開始吃不下飯，但這次還是硬着頭皮咽進去。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無話。

直到洗碗時，不必多費唇舌，兩人都站在水池旁雙手濕了個透，因為可樂尼洛說我們談談kora，而裏包恩直接把泡沫塞他手裏，誰也不給誰帥氣地端手倚在櫃臺邊的機會。

說實話裏包恩對可樂尼洛要說的話沒有任何期待，他早就知道，就是這樣，不過談談也無妨，他又不是太悶的人。

可樂尼洛一邊沖洗餐具一邊說:

“既然你來了我家，那我也應該去你家吧?kora。”

“……”裏包恩沉默了一下，挑起眼角似是嘲諷，“殺手從不暴露自己的住處。”

“那你是有？”可樂尼洛睜大眼睛看他，“我還以為你沒有住處，每次追查都在不同的地方，例行檢查時你又溜了，kora。”

“可以說是歇腳處，就比如現在是你家。”

裏包恩把最後一個盤子遞給可樂尼洛。

“那你現在不就暴露給我了，kora？”

“對我來說你只是和牆壁一樣的槍靶。”

“你才是和牆壁一樣的槍靶……”可樂尼洛例行反駁，轉而又問，“那你之前的住處呢，你不用去那拿行李嗎，kora？”

“不用。”

裏包恩斬釘截鐵，甚至有些得意。

“裏包恩，你真的不用嗎？雖然你出不去，但我可以幫你拿啊，順便證實一下是不是我調查到的那個賓館，畢竟我每次破門而入時裏面都幹淨得像保潔阿姨剛打掃過似的，kora。”

“哦，你以為我走不了？”

裏包恩知道，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遠方時他就知道，他難以脫身，他正身處警局內部，他們總部的工作狂公寓，以他為中心畫球全部都是……條子，他被包圍了。

但，也僅是難以而已。

“就算你走得了你的手提箱也被封存在保險箱裏，裏面是各種小型或輕型的組裝槍械對吧，真符合你的風格啊，裏包恩，kora。”

可樂尼洛把幹淨的餐具一個一個放進櫥櫃裏。

“當然，那是最輕便快捷。”裏包恩端手倚在櫃臺邊，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而且是我的全部身家啊……”

“所以說嘛，kora。”

可樂尼洛回頭看他。

“不過再訂做一套就好了。”

裏包恩攤手作無奈狀。他不知道的是，以後會有一只動畫版列恩作為他的全部家當伏在他的帽檐上。

“……”可樂尼洛沉默了一下，不知是誰心意已決，他眨了眨眼睛說，“那到時候我怎麽聯系你，kora？”

“請通過我的代理人。”

“可我每次打電話過去都說你的檔期滿了，kora。”

“那你就排隊吧。”

“不過還是等你走了再說吧，kora。”

可樂尼洛笑了幾聲，而裏包恩瞥他一眼，轉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kora？”

可樂尼洛立即追過去。

“喝酒。”

裏包恩回頭笑道。

然後，若幹分鐘，兩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酒吧門口，至少可樂尼洛是這樣認為的，因為沒有任何人阻攔他們。

果然，裏包恩是搶着做飯以心安理得地不洗衣服吧！

這時的他還不知道，洗衣服是一回事，反正裏包恩自己是不會洗的，某種意義上與他的飯票思想雷同，而另一回事做飯……完全是因為裏包恩喜歡。

後來聽沢田說裏包恩自己說的他喜歡吃媽媽做的菜也就是家常菜，結果爸媽去旅游了還拿槍抵着他太陽穴學做飯，接着就發現裏包恩自己明明就會做啊啊啊就是來欺負他的吧……沒想到裏包恩也有這樣一面。

但是早知道這麽暢通無阻就應該乘着休假在外面胡吃海喝一頓，可樂尼洛暗嘆，感知周圍的風吹草動，多次做手勢他的部下們竟然都按兵不動。無語望蒼天，開始自暴自棄:

絕對要喝個痛快，把之前不能喝的都喝一遍，把之前不能吃的都吃一遍，反正明天不用上班。

在他點了各種類型以至于五顏六色而營造出彩虹一般的視覺盛宴時，裏包恩卻像是回歸傳統似的執着一杯葡萄酒坐在那裏，若有所思的樣子。

兩人如此這般，自然吸引了諸多目光。昏暗卻絢麗的燈光下，蟄伏着無數雙眼睛。豔羨的，傾慕的，探究的，好奇的，以及……惡意的。

可樂尼洛突然嘆出一口氣，下巴枕在交疊在吧臺的手臂上，一雙海藍色的眼睛被酒精熏染地有些迷離，甚至流露出感懷的情緒。他歪頭看向裏包恩的側臉，好一陣……盯得裏包恩擡起眼皮，一臉不善地回視他。

“說起來……”可樂尼洛揚起嘴角，“怎麽一天都沒見到你喝咖啡，kora？”

裏包恩撇了下嘴，似乎有些生氣:“……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那你怎麽不喝，kora？”

回應他的是——

裏包恩起身就走。

“你去哪，kora？”

這個可樂尼洛發現自己問了很多次，并且感覺自己以後還要問很多次。

裏包恩沒有回應，還走得很快。黑色的身影融入夜色，像是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就如同之前任何一次一般。

可樂尼洛努力抑制眨眼睛的沖動，卻由于墨菲定律眨了很多次眼睛，而每次裏包恩都還在不遠處的眼前。直到他自認為是最後一次閉眼睜眼——

他在那裏。

他就在這裏。

他真的在眼前。

并且站定了下來。

一手插兜，另一手習慣性地握了個空，意識到這點又順勢擡起壓低帽檐。他凝眉，面對着一群人，一雙黑眼睛如子夜般暗沉，整個人挺立得如槍般殘酷。

可樂尼洛三步并作兩步過去，反身與裏包恩背對背。他身後的人與其他人彙合，形成一個包圍圈，緩慢收攏，将他們包圍。

“殘黨嗎，kora？”

裏包恩以哼聲回應，迅速離身先發制人。可樂尼洛也毫不示弱，正将拳頭揮向敵人，卻聽見:

“砰——”

槍聲響側這個狹窄而幽深的巷子。

可樂尼洛震驚，如果沒搞錯的話這顆子彈是射向他。只是射偏了，是故意的，雖然他也回避了。

随即四面而來的是他的部下們，緊急出動護在他身邊，槍口對準了敵人。

包括裏包恩。

“你在做什麽，kora？”

可樂尼洛緊緊盯住裏包恩。

但裏包恩只是緩緩收手吹去槍口的青煙說:

“報警。”

可樂尼洛舒了口氣，重新露出笑容說:

“原來你知道。”

“早就發現了只是沒說。”裏包恩挑眉，無視部下們有些怨念的目光，轉而眯起眼，看向那些絕不會停止的敵人說，“那這些人就交給你們了。”

其實部下們如果知道裏包恩也是這樣揪出跟蹤拉爾的可樂尼洛的話就不會這樣怨念了，不過這也是後話了。

但重點是——

“裏包恩，那你……！”

“我可不會輕易出手。”

可樂尼洛一個箭步過去抓住裏包恩拿槍的手，而裏包恩只是一臉無所謂地緩緩放下手任他抓着，他們身後正是火拼。

“是因為傷口吧，kora。”

“我自有安排。”

裏包恩勾起嘴角，然後手腕被握得更緊，像是要碎裂一般，但很快，可樂尼洛就松開手加入了戰局……

完勝。

回頭時，裏包恩已然消失了。

可樂尼洛站在原地，有些發愣。突然被副隊長拍拍肩膀，再回頭看着他們很是無語——完全不聽他指令行事還一臉我只能幫你到這了的表情。

他嘆了口氣。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可能是想放走他，也可能是想跟他約會……

只是，真的舍不得啊！

他才剛走……

他就開始想他了。

這種蝕骨入髓的思念，簡直令他想跪下然後在人工暴雨中演失戀。

思及至此，可樂尼洛不由地笑出聲，在部下們紛紛安慰時，笑得更加厲害，而令部下們想将他送進精神病院。

但被可樂尼洛率先箍住脖頸，哦，倒黴的副隊長，隊員們投以同情的目光，同時意識到不要站到離精神病那麽近的地方。

可樂尼洛說:“送我回家吧，kora。”

“是。”

衆人舒了一口氣。

結果乘車路過巷口的咖啡店時，透過落地窗看見裏包恩端坐在那裏沖他舉起咖啡杯。

那個永遠從容優雅的男人……

“你哪來的錢，kora？”

“把槍放櫃臺上。”

店主皮笑肉不笑地向他們表示敬意。

“你就這樣賒賬的，kora？”

“不是還有你嗎？”

順應古典而唯美的氛圍，可樂尼洛喝了口久違的咖啡，突然想到什麽訝異地說:

“大晚上喝這個還要睡覺嗎，kora？”

“反正，我是一定要喝的。”

裏包恩悠悠地喝完咖啡，勾起嘴角，好像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事情，這樣滿足。

坐車裏時，空氣沉靜而安詳，簡直令人想睡。

可樂尼洛阖上眼，又睜開，再阖上眼，再又睜開，實在扛不住眼皮的重量，手腳癱軟，整個人都有些搖晃。

當倒在裏包恩肩上時，眼前模模糊糊的是卷曲的鬓角，他擡手碰了碰，然後被撇開，手連帶整個人，再返回。

“好累啊……kora。”

裏包恩靠在沙發上，可樂尼洛靠在裏包恩肩上。

“你喝多了。”

最後一句話，似乎含帶着一點愉悅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