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Part 矛盾
Part 31 矛盾
“不是，高老三，你傷的是臉，又不是手，自己拿筷子吃飯手指頭會斷？”劉大勇身殘志堅地靠在床頭，單手費力地捧着一杯粥吸溜吸溜。看着隔壁病床的高城與江解語，只覺得手裏的粥越發的沒滋沒味。
江解語十分細心地記下了劉大勇現在的飲食禁忌，給高城帶午餐的同時，也給劉大勇帶了他能吃的東西。然而，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此時，江解語正一口菜一口肉一口飯地喂高城，兩人配合默契情意綿綿，便顯得一邊的劉大勇越發可憐。
高城聽着旁邊劉大勇的話，不僅不覺得羞恥，還覺得倍兒有面子。畢竟，劉大勇還是個孤家寡人，而他卻是有人時時陪在身邊“行了行了，別在那找存在感了！羨慕就直說，回頭自己也努努力，找個女朋友不就好了！”
劉大勇大白眼一翻“有什麽了不起的，誰沒有啊！”
高城的八卦之魂瞬間熊熊燃燒“诶？你有女朋友啊？那她人呢？咋不過來看你？啥時候處上的啊？咋認識的？長得好看不？有沒有照片！”
劉大勇“嗤嗤”笑出聲“高城，你是嫌日子過得太好了是吧！”
高城不明所以，一轉頭，便看到了江解語正帶着一臉端莊的微笑。
“呃……我……我就是，好奇，八卦一下，沒、沒別的意思！”
江解語笑着搖了搖頭，一副極為大度的樣子，又盛了一勺飯喂給了他。
高城原以為江解語這是大度，沒有生氣，直到他發現，他已經連續吃了五勺飯，卻一口菜都沒有。
“小語，你也累了半天了，我自己來吧，你歇一會兒……歇一會兒……”
江解語沒有違背高城的意思，将飯盆遞給了他，起身去倒水。高城小心地打量着江解語，心裏七上八下的，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
下午，劉大勇被護士推着去做檢查，江解語在一邊拿着畫筆畫畫，高城在心裏盤算着，到底要怎麽把人哄好，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
江解語聽高城這邊始終沒有安靜下來，走到了高城的身邊，伸手試探他的額頭，遞給了高城一張便簽：
--哪裏不舒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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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搖了搖頭，伸手握住了江解語置于他額頭上的那只手“小語，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真的就是随口問問。”
江解語一臉不信，就差在腦門上寫下“真的嗎”三個大字了。她沒有掙脫高城的手，反而順勢坐在了陪護椅上，拿出了便簽本，寫道：
--小時候牽着漂亮女老師的手不放。
“咳，那、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跟我打聽史今班長的老同學的長相。
“那個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就是好奇！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今天還想要看劉大勇女朋友的照片！
“這個也真的就是八卦，你相信我！我對燈發誓！”
江解語被他這副指天發誓的樣子逗笑，可笑着笑着，卻又忽然認真了起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可以理解的。我自認不算醜陋，但也說不上好看，高城，你會因此而失望麽？如果以後遇到了更好看的姑娘，會不會後悔？
高城見江解語這麽寫，便登時皺起了眉毛“不是，你、你把我當什麽人呢！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蘿蔔嗎？”
江解語搖了搖頭：
--媽媽說，随着我們的相處，我們會逐步建立起對彼此的實感，然後可能就會發現，真實的對方與自己心中想象的那個人，可能并不一樣，然後會慢慢地失望，讓感情變淡。這幾天的相處，我确實看到了一些與我以往認知不甚相同的你。那你呢？你是不是也看到了與你想象完全不同的我？
高城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嘆了口氣“丈母娘可真會給我出難題……江解語，你該不會是想反悔吧！”
--沒有，只是覺得，上次你說的事情，要不我們再緩緩。
高城翻過了身，背對着江解語，不再言語。
江解語知道，高城生氣了。
江解語猜的沒錯，高城确實在生氣，但他這個氣生的理不直氣不壯。高城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鬧小孩子脾氣。江解語的話其實一點都沒有說錯，可他還是因為江解語的反悔而覺得失望難過。這種感覺大概就是，一個得到了巨大棒棒糖的孩子，剛剛拆開了糖紙，已經嗅到了糖果甜蜜的氣息，就在他要開始品嘗那糖果的甜蜜滋味的時候，糖果忽然被人拿走，拿走糖果的人對他說，還要等等，只有通過考驗的孩子才能得到糖果的獎勵。
這幾乎可以說，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覺得挫敗又委屈，覺得這是江解語不相信他。
江解語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也低落了下來。她将畫板上的畫卷好，塞進了畫筒。眼見着高城閉着眼睛不理人，她嘆了口氣，便起身拎上了提包離開了病房，往雜志社走去。
高城聽着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看着空蕩蕩的門口，心裏頓時委屈加倍。
什麽嘛，這就走了？都不哄哄他麽？
也許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笑容守恒定律的，高城的笑容消失了，但劉大勇的笑容燦爛了。因為劉大勇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推着他回病房的不是小護士，而是一個英氣俊朗的青年。
“高副營長，我叫邱天宇，謝謝你照顧大勇！”
劉大勇不再是上午那副什麽都能自己做的樣子，眼下在邱天宇的面前，已然變成了一朵生活不能自理的嬌花“小魚兒，我後背癢，你幫我抓一下。”
邱天宇認命地走回到劉大勇的身邊，伸手進去幫他抓癢。
“這裏麽？”
“再往右一點！”
“這兒？”
“往上一點……對對對！唉，舒坦！”劉大勇舒爽地喟嘆一聲，而後便繼續道“高城他能照顧我什麽啊！在他女朋友面前，他就是個廢物，連吃飯都要人喂。”
邱天宇挑了挑眉“高副營長的女朋友也在啊？她去哪了？”
高城這人總是七情上臉，雖然嘴上說着“她出去辦事了！”可劉大勇和邱天宇卻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到底是劉大勇與高城更熟悉一些，他好奇地問道“怎麽，吵架了？”
“才沒有，你別瞎猜啊！”
“那是怎麽了？你倒是說說，我也好幫你出出主意！”
高城一臉不信任“就憑你？”
劉大勇哪能不知道高城的德行，也沒跟他計較，笑道“這不還有天宇呢麽？就算我們倆都是臭皮匠，加上你，咱們仨也能頂個諸葛亮了吧！”
高城想了想，覺得這倒也是個辦法，便将剛剛發生的一切合盤托出。
“……不是，我、我這邊結婚報告都打好了，眼瞅着雙方父母一見面，就準備交上去了，她這一句話就給我否了……你說她這是不是不信任我！”
高城委屈看向對面那兩人，卻不料，對面的兩個都沉默了。
“你倆咋回事啊這是？不是說幫我麽？怎麽聽完都不出聲了？”
邱天宇看向劉大勇，劉大勇清了清嗓子，看向高城“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誰要聽你說假話！”高城瞪着眼珠子虎着臉，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說實話，你幫我分析分析，她這是鬧哪出呢？”
“我又不是女的，我哪知道！”劉大勇張開嘴巴叼過了邱天宇喂過來的蘋果，那副德行與中午有江解語喂飯的高城如出一轍。
“好啊，你故意騙我，聽我笑話是吧！”高城氣的直接跳下了床，抄起拖鞋就要收拾劉大勇。邱天宇連忙攔住了高城“高副營長，大勇還帶着傷呢。”
高城氣呼呼地坐回了床上，将手裏的拖鞋往地上一丢，開始不爽地念念叨叨“信你這王八羔子，我也是昏了頭了！”
邱天宇給劉大勇喂完了蘋果，将水果刀用紙巾擦幹淨，放進了抽屜裏，他看着另一邊生悶氣的高城，嘆了口氣“高副營長，你有興趣聽我說兩句麽？”
高城轉過頭，看向了邱天宇。
邱天宇笑笑“雖說人與人之間忌諱交淺言深，但是我看到這個情況，還是忍不住想說兩句，不一定對，但是說不定能解決你心頭的疑惑。”
邱天宇的态度很誠懇，高城看他如此，也端正了态度“你說。”
邱天宇打濕了毛巾，擰幹，給劉大勇擦嘴，順便連臉一起抹了一遍。一邊忙，一邊開口“我和大勇是什麽部隊的，你應該知道吧。”
高城哼了一聲“死老A！”
邱天宇笑着搖了搖頭“确實會死，我爸就是這麽死的。”
聽邱天宇如此說，高城瞬間端正了坐姿，臉上的怒意轉瞬消失，變成了糾結和歉意。
“我小時候，我媽就跟我說，我爸是特別特別厲害的軍人。但是我對他的概念卻與我媽跟我說的完全不同。我覺得我爸就是一個一年只能見到一兩次的陌生人，他不僅不管我，還要在為數不多回家的時候，對我和我媽挑三揀四。我一點都不想他，也不希望他回家，因為他一回家，我媽提前半個月就開始籌劃，她會給家裏大掃除，要提前準備好他喜歡吃的東西，他的出現會讓我和我媽的生活節奏徹底亂套。等他回來了，他就像個大爺一樣，什麽都不用幹，等着我媽給他端茶倒水。他一年到頭才回去看爺爺奶奶一次，卻每每要求我媽要在兼顧我們這個家的同時，照顧好他的父母。等他帶着我媽給他準備好的大包小裹走人了，我媽還要因為分離不舍而暗自垂淚。再後來，我爸出任務死了。除了開始那兩年我媽很悲傷，等時間長了，她緩過來之後……沒跟你開玩笑，我覺得她年輕了十歲不止，生活都輕松愉快了很多。”
邱天宇将手中的毛巾丢回了水盆裏，坐在了劉大勇的床邊看向了高城“高副營長，男人都想結婚，因為結婚意味着，有人幫你照顧爸媽，有人給你生孩子，有人照顧你的生活。但對女人來說呢？你不妨想想，你女朋友跟你在一起，能圖你什麽呢？圖你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圖你一臉兇相嗓門還大？圖你啥都幹不了還要丢給她一雙年級越來越大還需要人伺候的爹媽？你說結婚人家沒答應你就覺得人家不信任你，那不如先想一想，你有什麽值得人家信任的麽？”
高城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邱天宇見高城聽進去了，便起身走到了水盆邊，将那塊毛巾洗幹淨擰幹，搭在了暖氣片上“我從小就讨厭我爸，真的很讨厭他。可是讨厭着讨厭着，我就變成了跟他一樣的人。從當了兵的那天開始，我就想着，我可不能再禍害一個姑娘了，這簡直就是造孽！”
高城聽到這，心裏越發的難過了，難道，因為他的這份職業，他甚至不配跟自己喜歡的姑娘在一起了麽？可是，他真的很想和江解語結婚的……正在難過呢，卻見另一邊劉大勇看着邱天宇的眼珠子锃亮，呲着牙開始在那傻樂“天宇，小魚兒，我不是姑娘，嘿嘿嘿，你看，要不你就選我吧！選我，咱倆就都不用造孽了！嘿嘿嘿……”
高城：……？？？
他是不是受刺激太嚴重了，怎麽都開始産生幻覺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