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Part 聚散
Part 5 聚散
人聚人散從不預演,永遠發生的猝不及防。--摘自江解語漫畫随筆《綻放》
半個小時後,N市長盈派出所。
“都說軍警一家,但還得就事論事,你們兩個都是部隊裏帶兵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沖動。”
此時,于志飛的左眼角和右臉都腫了起來,他對着民警同志露出了一個笑,卻扯痛了他的傷口,不由得“嘶”了一聲“兄弟,這事兒別鬧大,我們冷靜下來就已經知錯了。”
方茹抽了支煙遞給那民警“警察同志,這樣,您幫我們看看,私了程序怎麽走,打砸了的東西、咖啡館老板的誤工費,各種損失費,麻煩給折個現,該賠的我們絕不抵賴。”
民警嘆了口氣“你們要是早先是這個态度,不就沒這一出了!行了,我去找店主那邊商量下,你們先在這等等。”
高城抱着手臂看着圍着那民警的兩人,忽然覺得,一切都沒意思透了。等那民警離開,他便走到了窗畔,看着窗外,一言不發。
而另一邊,江解語手裏握着慣用的便簽本,怔怔發呆。
于志飛與方茹對視一眼,最終,于志飛走到了江解語的身邊“小語……”
江解語仰起頭,看向眼前的于志飛,蹙了蹙眉,從背包中拿出了手帕遞給他,示意他擦一擦。于志飛看着遞到面前的手帕,一時有些恍惚。以前,江解語也是用這方素帕為他擦汗。如今,為他撫平傷痕的仍舊是這方素帕,然而早已物是人非。
他接過了帕子,攥在手裏“小語,咱們……分開吧。”
江解語苦笑,最後,她長長舒了口氣,點了點頭,落筆:
--此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剛剛在咖啡館的一切發生的太快,方茹一直都沒有好好看看高城。此時此刻,她才注意到,記憶中那個總是風風火火、意氣風發的高城,此時此刻風塵仆仆、臉色難看、眼球充血。與于志飛不同,高城沒有受傷,與另一邊破了相的于志飛相比,他該是體面的,可莫名還是讓人覺得帶了幾分狼狽。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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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看向方茹,打斷了她的話“沒什麽可說的,分開吧!”
方茹看着高城,有幾分難過“你還真是一點不念舊情。”
高城冷笑“我要是真的不念舊情,一個月前咱們就已經分的徹底了,哪還會有今天這一出。明明可以體體面面的分,你非要藕斷絲連。怎麽,是怕找不到條件合适的下家,覺得與我分了可惜?”
“你說話未免太過難聽!”
高城嗤笑出聲“敢做就要敢當……”他頓了頓“舞會上跟我跳舞,是因為提前打聽到了我有個厲害的爹?”
方茹垂下了頭,半晌開口“高城,你必須承認,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幸運,出生就已經是別人一輩子都可能奮鬥不到的終點。”
高城點了點頭“我尊重每個人的選擇,不過,還是那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反正也沒什麽以後了,我懶得跟你再說什麽。以後,你愛跟誰跟誰,都與我無關了!看在過去一年的份兒上,善意的提醒一句,方茹,憑本事得到的,才是自己的,別聰明反被聰明誤。”
方茹看着高城,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你說的對,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場發生在咖啡館的混亂最後在五張賠付清單中結束了,不知是不是覺得有所虧欠,于志飛承擔了所有賠款。而那之後,他們都走向了新的生命軌跡。
于志飛和方茹很快便打了結婚報告,領證結婚。而高城則是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向他的七連,至于江解語……
一年後,L市江家。
“小語,你怎麽還沒換好衣服啊!”一個穿着錦文旗袍,将頭發盤的一絲不亂的女人正向一扇雕花木門靠近,五厘米的細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了沉悶而又短促的聲音。女人畫了一雙細眉,塗了鮮豔的口紅,這樣的裝扮顯得她的皮膚越發白淨。然而,便是如此風華,還是能從她眼角的細紋窺得其中幾分歲月。這個打扮講究的女子,正是江解語的母親--餘秀華。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餘秀華看到她給女兒準備的新裙子挂在一邊,而她的女兒仍舊拿着羊毫筆,在宣紙上一下一下地為蒼勁有力的梅花枝幹點繪花瓣,不由得搖頭嘆氣“你這孩子,這都幾點了,怎麽還沒收拾好?”
江解語一臉無奈,轉過身,眼裏有着幾分不認同。
“聽話,快點換好衣服,正好我要去你姑姑家,還能順路帶你一程。”
江解語微微歪了歪頭,臉上帶上了幾分不相信。
餘秀華一眼便看懂了女兒的意思“好吧,我确實有點私心,這不是想着,說不定有機會能瞧瞧那個要跟你相親的小夥子嗎!”
江解語嘆了口氣,認命地去洗了手,然後乖乖地換上了媽媽為她精心準備的相親“戰袍”。
說起來,這也不能怪江解語的母親着急。當年江解語剛到北京,就給家裏寫信說交了男朋友。家裏人都覺得她那個時候談戀愛早了點,多多少少都不太同意。然而,孩子不在身邊,天高皇帝遠的,他們也無可奈何。等他們看着兩個孩子相處了四年多,江解語又大學畢業就去了N市,态度已經軟化甚至妥協的時候,江解語卻回了家,說與男友分手了。
家裏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孩子回來之後,很少笑,眉宇間似乎總是壓着心事,開心不起來。除了擔心,他們什麽也幫不上,可又怎麽能真的不着急呢?上周江母與好友聚會,聽好友說自家兒子前些日子還因為分手哭天抹淚,死去活來。結果沒多久家裏給他介紹了新的女朋友,轉頭便又歡天喜地。江母便動了心思,晚上跟丈夫和公婆一商量,都覺得這招說不定可行,這便開始發動周邊的力量,幫江解語找起了對象。而現下,便是江解語要面臨的第一次相親。
事實證明,江解語淡定畫畫是有原因的。因為,現在,距離這場相親約定的時間真的還有好久好久。提前一個小時到達約定地點,江解語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可是看着母親期待的眼神,江解語無奈,只能提着随身的小包下了車。
約定的地方是一家粵菜館,距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這家店裏只有稀稀落落的兩三桌顧客,細微的交談聲都淹沒在了店鋪柔和的音樂之中。江解語找了一處角落便坐了下來,只跟店員要了一杯檸檬茶。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還沒等她熟悉環境,餐廳的門又響了起來,解語擡頭看去,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人,真的是好久不見了,距離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一年多。那次,還是在兵荒馬亂的派出所,而現在,他正向江解語這裏走來。
來人,正是高城。
高城,男,25歲,自從一年多前與女友分手,主業軍官,副業相親。一年以來,相親次數成功邁入兩位數大關,而現在,正是他要經歷的第十一場相親。
高城被老媽按頭相親十次,已經苦不堪言。事到如今,他甚至開始恐懼回家,恐懼見自己的母親。至于高母,親眼見證了自家兒子的十次失敗,終于忍不了了,逼問高城,到底是什麽樣的仙女兒才能叫他看得上。剛剛被聒噪的十號相親對象搞得耳邊嗡嗡響的高城目光呆滞地說“啞巴。”
如今,高城看着對面的江解語,他是真的對自己的母親産生了由衷的佩服。他那母上大人,還真給他找了個啞巴姑娘。
“額……真巧啊。”
江解語微笑,點頭。心裏也是五味雜陳,深深感嘆這個世界有的時候大的可怕,有的時候也真是小的驚人,相親對象是前男友現任妻子的前男友,這種事情,放在哪裏都可以說是相當炸裂了,而這麽小概率的事情,還真就被她撞上了。
尴尬在兩個人中間蔓延,高城也不指望江解語能化解什麽,他向四周看了看,然後清了清嗓子“那個……這一年過得挺好?”
江解語垂眸,點了點頭。
高城嘆了口氣,習慣性地想要摸兜掏煙。這一摸,忽然摸到了口袋裏剩下的兩塊奶糖,瞬間找到了破冰的方法。
“大白兔……你要不?”高城掏出了糖,伸手遞向江解語。
江解語看到他手心的兩顆大白兔,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似乎也是因為這個糖,于是微笑着接過。高城見手心裏的兩顆糖全都被拿走,整個人愣住。滿心都是,這姑娘,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江解語拆開糖紙,一邊吃糖,一邊把玩糖紙,不一會兒,一只千紙鶴就出現在了她的手心。她擡頭給高城看,卻見高城正一臉怨念地盯着她。江解語不解的看着高城,高城似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咳……那個,我剛才的意思,是兩顆大白兔,咱倆一人一顆。”
江解語萬分尴尬,臉瞬間紅了起來。
高城見她如此,忽然覺得,好像沒那麽尴尬了,眉間的川字紋舒展了些許“你之前是不是總是相親失敗啊?”
江解語搖了搖頭,拿出紙筆,開始寫字:
--這是我第一次相親。
高城看着江解語清澈的雙眼,嘆了口氣“這都是我第十一次相親了!所以,我、我也算你前輩了,對吧!”
江解語不明白,但江解語大為震驚。相親這種事情,難不成還要論資排輩?
高城自然聽不到江解語的腹诽,仍兀自說着“雖說我相親總是失敗,但這失敗都是我故意為之。經歷了這麽多次,這裏面的門道啊,我還是知道一些的!看在你初出茅廬的份兒上,我得給你上一課。這、這相親,那就是創造機會,培養感情。能一起做的事情就一起做,不能一起做的事情,創造機會也要一起做,一起的時間多了,那自然就知道合不合适了!所以,要是再遇上別人給你糖,可別……”
話沒說完,就見江解語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将另一塊糖的糖紙拆開,遞到了他的面前。高城被她忽然的動作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她。江解語以為自己遞的不夠近,又往前伸了伸。奶糖與高城的臉距離不過十厘米,高城覺得,自己甚至已經能夠聞得到奶糖的甜香。像是被什麽蠱惑,又像是受到了什麽東西的召喚,高城微微傾身,咬住了那塊糖。
高城溫熱的鼻息一瞬間吹拂過江解語的指尖,江解語微紅了臉,縮回了手。而後,她把玩着手裏的糖紙,先是認真的展平,而後指尖翻飛,又疊了一只千紙鶴。兩只糖紙疊成的千紙鶴被并排放在了桌邊,在這一刻,無端增添了幾分莫名的暧昧。
高城覺得,江解語是他帶過的所有兵中,最厲害的一個。剛傳授給她的知識,她就無師自通地活學活用了,甚至還帶了點舉一反三的意味,就連他這個相親局上的“老油條”都被她這出其不意的一招打了個措手不及,甚至在那一瞬間心跳加速。
兩個人之間又恢複了安靜,不過這次,他們再沒有覺得尴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