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rt 奶糖
Part 2 奶糖
再見不識君，再見君不識。--摘自江解語漫畫随筆《綻放》
“別哭了，哭也沒有用的。”
小軍哥哥将年幼的江解語帶到了老樹下，蹲下身看着江解語“這樣吧，你要是不哭了，我就給你一個大大的獎勵。”
小小的江解語，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哥哥，強自壓下了眼中的淚意。她看着眼前的小軍哥哥先是左右看看，确定沒有人，這才松了口氣，然後繞到了樹後，搬開了那裏的一塊大石頭，而後将手伸了進去。摸索了半天，這才摸出了一個小包，從裏面翻出了半顆奶糖，遞給了江解語。
“別嫌我小氣，我也不多了，這半顆糖，給你了。”他剝開了糖紙，然後将乳白色的糖塊塞進了江解語的口中。
口中熟悉的奶香味兒喚醒了沉睡的記憶，江解語恍惚地看着眼前一身松枝綠的男人。
“那個，你、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好，要是需要去醫院，正好我開車過來的，可以送你一趟！”
江解語搖了搖頭，從随身帶着的編織包中拿出了便簽本和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只是低血糖，沒有關系的，謝謝您。
高城接過便簽，這才意識到，面前的姑娘似乎從見面到現在，從未開口說過話，似乎，是個啞巴。
高城難得來N市公幹，發小于志飛聽說他來，便将在N市的那些弟兄們都約了出來，說是要好好聚聚。他開車到了許久不見的女友家樓下，可久久都等不到人來。百無聊賴的他想要抽煙，一想到女朋友對他身上煙味兒的嫌棄，又将煙放了回去，再一摸口袋，常年裝着的大白兔奶糖也已經吃光了，口袋裏只剩下了一張糖紙。他随手将糖紙丢進了垃圾桶，而後便開始尋找小賣部。誰知他剛買了糖，一邊的姑娘就要倒地，他清楚地看見，那姑娘倒下前，手指指着的，就是櫃臺上的大白兔奶糖。
高城大致判斷了下，這姑娘像是低血糖了，于是拆開了糖紙，往那姑娘的口中塞了一顆糖。等這姑娘緩過來，他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遇上了，不如就順便将人送到醫院去。誰知那姑娘似乎有什麽事情，寫了張便簽拒絕了他，而後便匆忙離開了這裏。
高城原以為這只是一次司空見慣的擦肩，卻不料，半個小時後，他們便在餐廳再次相遇。
“高城啊，你這可真是貴人事忙，瞧瞧！這還踩着點來！哥兒幾個還以為你是被哪個紅顏禍水絆住腳了！”于志飛一見高城到了，立刻起身引人入席，高城卻是有些驚訝地看向了他身邊的人，正是他下午見過的那個低血糖差點暈過去的姑娘。
順着高城的視線，于志飛看向了身邊的江解語“對了，你還沒見過吧，這是我女朋友，江解語。事先說好啊，我女朋友是真的說不了話，可不是拿喬兒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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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點了點頭，順勢拍了拍于志飛的肩膀“你小子，眼光不錯！”
“哪比得上你啊，我可聽說了，咱們高大公子在舞會上跟文工團的文藝骨幹一舞定情！”
“于連長可就別打趣我們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就算還沒看到人，卻也能感受到說話之人此時定然是面帶笑意。随着踢踢踏踏的清脆腳步聲傳來，一個身姿婀娜曼妙、面容明麗奪目的女子走進了衆人的視線。
“不好意思，剛剛路上匆忙，實在是風塵仆仆，不便見人。我先去簡單收拾了一下，讓各位久等了。”
随着女子進入包廂，走到高城的身邊，一陣淺淡的香風拂過了衆人的面頰。別說是在場的男人，就是江解語和其他幾位軍官家屬，也都移不開視線。
如果說，美貌是女人的殺器之一，那麽這個女人成功用她的美麗擊倒了在場的所有人。
江解語感覺到，于志飛原本攬着她肩膀的手松開了，她的心中不免有些難受。不僅僅是一直未停歇的，不斷絞痛的小腹帶來的生理性難受，還有愛人被其他女人驚豔而忽視了她的心裏的酸澀。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存在感很高的人，此時此刻，更想要躲起來，而不是成為衆人的焦點。江解語悄聲坐回了椅子上，捧着面前的熱水杯，慢慢喝水，感受水流從口腔暖到食管，最後暖到腹部，卻唯獨暖不了她的心。
人類從不會停止追求美，無論男人女人，她想，這應該算得上是人之常情。所以，倒也不必介懷。畢竟，那個女人是小軍哥哥發小兒的女朋友，而在小軍哥哥身邊的，終究還是自己。
一番寒暄過後，衆人齊齊落座。這一頓飯下來，江解語看着男人們推杯換盞，看着女人們言笑晏晏，看着于志飛意氣風發，除了安靜的坐在一邊，強撐着身體不要倒下，盡量地保持微笑，維持于志飛的體面，其他的，什麽也做不了。
暮色降臨，陪着于志飛微笑着送走了每一個人，江解語原本以為終于能松一口氣了，可卻未料到，于志飛竟是轉身就走。江解語不明所以，連忙追了上去。
于志飛不僅沒有等她，還加快了腳步。江解語沒辦法，只能也加快步子。為了搭配小裙子而穿的高跟鞋并不算舒适，她能感覺到，腳踝正被鞋子的皮革摩擦，那種疼痛拖慢了她的步子，可她根本就顧不上，只想知道于志飛是怎麽了。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于志飛連忙甩開。江解語錯愕地看着于志飛，滿臉疑問，卻聽于志飛道“我不是說了，讓你好好打扮一下！夫人外交指不上你，連個花瓶都做不明白麽？你看看人家方茹，再看看你，怎麽這麽沒用！”
方茹，正是高城的女朋友。
若說今天這場飯局誰最出風頭，必是她無疑了。在入席之後，方茹便展露出了她過人的溝通能力。跟女人這邊聊得歡快，迅速融入；跟男人那邊也是絲毫不落下風，軍事、武器、文藝、生活樣樣談得來，就連喝酒都與這些軍官有一争之力。江解語了解于志飛組織這場飯局的目的，可是，不能說話這件事，她是真的沒有辦法改變，而她的性格，也從來不是張揚外放的，自然做不到方茹那樣的長袖善舞、圓滑周全。
她只覺得自己很是沒用，這次，她捏住了于志飛的袖口，輕輕搖晃，向于志飛示弱，期望于志飛能體諒她的難處，可于志飛卻是再次甩袖離開了。
江解語連忙追上去，可這次她沒有之前幸運，咔噠一聲，鞋跟斷了，她也跌倒在地，只覺得小腹更疼了，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坐在地上，想要熬過這段難受的感覺，不知過了多久，便聽到了汽車的鳴笛聲。
江解語按着太陽穴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正與車上的軍官四目相對。
是高城，C集團軍T師702團七連連長。于志飛之前便曾對江解語提起過，高家是他們大院那些人家裏發展的最好的。高城高中那年，他父親便被調到了L市的C集團軍做副軍長。等高城大學畢業那年，他父親剛好升任軍長。江解語知道，于志飛是羨慕高城的，羨慕高城背後有強大的靠山，掌握着頂好的發展資源。今天這次聚會後，他只怕會更加羨慕高城，羨慕他擁有一個完美的女朋友。
高城對着江解語比了個手勢，示意她上車。江解語停頓片刻，強撐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裙子被地面上的泥土弄得髒兮兮的，斷了跟的鞋子讓她整個人搖搖晃晃，很難站穩，就連之前找理發師專門編的頭發，現下也散出了些許碎發。現在的她狼狽而又脆弱，他不想以這樣的面貌見于志飛的發小兒，害怕自己會給他丢臉。
高城從車上下來，繞到了江解語的身邊“你咋還在這兒？于志飛呢？”
江解語搖了搖頭。
高城想起來她不能說話，打量着她的神色，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多問，畢竟這是自己兄弟的女友，還是要注意分寸的。他擡手看了下手表，十點一十三分。左右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街道，他對江解語說“上車吧，我送你。”
江解語仍舊搖了搖頭。
“不是，這大半夜的，你自己一個人多危險，萬一出了點事，我以後可跟于志飛不好交代。”
江解語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眉毛緊蹙，眉心的川字紋很是明顯，眼神裏帶着一股不容置疑，還有幾分莫名的強硬。江解語沒由來地不敢再反駁，只能聽話地上車。
然而，穿着斷了跟的鞋子終究是不太舒服的，不過三四步路，她走的跌跌撞撞，等她安穩地坐上車的時候，高城早已經坐上了駕駛位，系好了安全帶，見她已經坐上了車後座，這才發動了車子。
江解語将自己家的地址寫在了便簽本上，而後，将便簽撕了下來，遞給高城。高城接過，看着紙上的字跡，回頭看了眼江解語，只見她神情怯怯地坐在那裏，一臉受氣模樣。
那張紙上寫着：
--長盈區學院路59號阜新小區。
--剛剛是擔心我的衣裙弄髒您的車，很抱歉耽誤了您的時間。
--還有，謝謝您的幫助。
“行了，不用客氣。要說這事兒也是巧了，要不是方茹把手包落在了餐廳，我也不會回來。沒想到回來取個包的功夫，還遇上你了。于志飛這小子怕不是喝昏了頭，這大半夜的，你一個姑娘在路上多危險。那個，小江，你別生他的氣，我這兄弟吧，打小兒就缺根筋，等下回我見他，肯定好好說說他！”
江解語聽着高城的話，蹙了蹙眉，猶豫片刻，她再次落筆：
--這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跟他說，他應該會不高興。
高城瞥了眼遞到面前的便簽，有些詫異。不管于志飛和他女朋友之前發生過什麽，就只看今天這事兒，在他這個外人看來，是挑不出這姑娘丁點錯處的。且不說這姑娘全程細心照顧衆人，布菜倒茶事事細心，舉止得體不驕不燥。就看她身體不舒服還強撐着陪于志飛招待親友這一條，于志飛就沒有理由給人家姑娘臉色。他是生怕自己那不消停的發小兒把這挺好的對象給折騰沒了，想着說兩句場面話，寬寬這姑娘的心。卻沒想到，這姑娘似乎不僅不吃他這套，還好像藏着許多心事和顧慮。
既然人家姑娘都這麽說了，本着人與人之間的尊重，高城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可藏在心裏的擔憂卻越發嚴重了。他覺得，還是要幫自己兄弟拉點印象分的，做點什麽，總好過什麽都不做。
“對了，之前于志飛就跟我們這群兄弟提起過，說你身體不太好，讓我們幫忙找找靠譜的大夫，給你調理身體。今天看你臉色一直都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順路去趟醫院？”
江解語垂眸，她知道，高城是在騙她。她也知道，這是高城作為于志飛的朋友，最善意的謊言。就連她今天不舒服都看不出來的于志飛，又怎麽會如高城說的那樣細心周到？高城的出發點無非是期望她與于志飛的感情能更好一些，只是……
為什麽，一個認識還不到一天的人都能做到的簡單關心，于志飛卻吝于分給她丁點，是不是，他不喜歡她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