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李慎威萬分無語,卻也只能起身跟上免得他弄出什麽亂子。
周許諾是在一個還在滴雨的雨巷追上趙驕陽的,準确來說,趙驕陽根本沒動,正站在雨巷裏訓斥丫鬟。
今日洛陽陰晴不定,時時下陣小雨,時時又是大雨,下午又晴了會,現下又是小雨。
丫鬟沒打好傘,讓雨滴在了趙驕陽的頭頂上。趙驕陽淋得一激靈,原本就因為車夫不在而生氣,現下更生氣了,直接揚手一巴掌扇在丫鬟的臉上,把丫鬟打得直哭。
周許諾走到巷中,瞧見她還在,喜笑顏開,正要說話,趙驕陽這一把掌扇下去直接讓他僵住,冷汗淋淋,忙擦擦汗準備走了。
算了算了,還是別問了。
這麽潑辣怕是跟他家少爺犯沖。
周許諾轉身要走,趙驕陽忽然看見了他,瞧他身強體壯人高馬大的,立刻喊住他。
“你!站住!”
周許諾聞言定住,然後疑惑轉身:“你喊我?”
趙驕陽點點頭,插着腰走到他面前,仰着一張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臉,用一種偏稚嫩的孩子嗓音,蠻橫霸道的說:“你趴下,我累了,你把我馱回去。”
周許諾有點懵:“啊?為什麽?”我跟你也不熟啊?我為什麽要把你馱回去?
趙驕陽見他沒反應,有些不耐煩的皺皺眉,拎着裙擺就是一腳提在他的小腿上,氣呼呼道:“我讓你快趴下你就快趴下!我是趙家三小姐!你敢不聽我的話!”
她的力氣很小,踢起人來軟綿綿的,踢在他身上跟踢在木樁子上似的。周許諾常年練武,身形挺拔如松,肌肉健壯,自然不怕她這點力氣,沒什麽感覺,只是很奇怪的看着她氣呼呼的踢自己,一臉茫然。
這時那個抹着淚丫鬟過來了,對他說:“你趕緊的吧,趴下吧,我給你錢,一貫錢夠不夠?把我家小姐給馱回家去。”她也好早點回去交差,省得在這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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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許諾看不懂但又很想笑,指着自己說:“那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爺可是将軍副将你讓我馱你回家??
趙驕陽才不管是誰呢,她只知道她走不動了,她要人馱着回去。丫鬟也很急,說:“要不在給你加一貫錢?你快趴下吧。”
周許諾忽然覺得很好玩,笑着說:“以我的身份,你怕是要一百貫才行。”
“好。”趙驕陽立刻應。
“什麽家庭啊??”周許諾直接傻眼了。丫鬟也傻眼了,不過她反應還算快,說:“那你趕緊趴下,到府上我們就給你拿錢。”
周許諾心道這到底是誰家暴發戶小姐?一千貫雇個人背回家?他家公子都沒這麽花過,真夠神奇的。他擺擺手無奈道:“別了別了,別當真,我就開開玩笑……你們另請高人吧,我還有事,我就走了。”
說完他要走,趙驕陽氣急敗壞的拉着他,心裏頭不敢置信居然還有人敢拒絕她,于是擡起白嫩的手就要給周許諾一巴掌。
扇人她習慣了。
不合她心意的家夥都該被打。
只是這一次她的手沒如願落下去,被另一只手給攔住了。
攔住她手的是一只強有力,且手繭厚實的手。是個男人的手,平常舞刀弄劍習慣了,也沒抓過女人的手,這是第一次抓,就跟抓劍柄似的,沒有絲毫手軟,給趙驕陽疼得五官扭曲。
“痛!”她喊。
李慎威此刻正皺着一對劍眉盯着她,似乎不理解她為什麽要打周許諾。
周許諾一看趙驕陽手腕都發紅了,在李慎威手下痛得直叫,連忙把李慎威的手扳開,生怕李慎威一不小心把這小姐的手給弄折了。
“快些松開!別抓折了!”
李慎威也發現異常,連忙松開她的手,自己則在原地有些愣怔,看着自己的手茫然,心說為什麽女人的手這般柔弱?他根本沒用多少力氣居然能給捏成這樣……
正想着,猝不及防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正是他松開的那只手扇的。趙驕陽眼圈泛紅,沖着他哭怒道:“你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娘去!”
李慎威整個震在原地。
同時震住的還有周許諾。
不是……她真是誰都敢打啊!李慎威誰啊!将軍之子!戰場鬼見愁!出了名的脾氣爆不好惹!她居然敢打她!
而且他還特別記仇,睚眦必報,誰敢捅他一刀,就算是生死邊緣,他也會想盡辦法也會給對方還回去十刀。
最重要的,這家夥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人,只認死理,理若不對就是人不對,人不對他一定會把人給滅了。
周許諾一時間慌亂不已,看向李慎威時,發現他本來溫和眼神冷下了好幾分。
“不是……”周許諾連忙往前擋了擋,對趙驕陽說:“大小姐,是你先打我們的,怎麽就成我們欺負你了?我們是不可能當你的馬把你馱回去的,你還是努力一下自個兒回去吧。”
她身邊的丫鬟生氣道:“我們又不是不給錢給你!”
周許諾道:“你錢多不代表誰都能為你的錢屈尊啊?”算了,他嘆了口氣,想就是個被慣壞的小姐,懶得搭理,就拉着李慎威的胳膊說:“算了算了,你別跟她計較,她一個小姑娘不懂事。”
李慎威忍了忍,轉身想走。
卻沒想趙驕陽卻不依不饒的跟上去又踹了李慎威一腳,這一腳下去不輕不重,像被棉花打了,但還是踩到了李慎威的底線,他回身也是一腳,只不過這一腳要比趙驕陽有力得多。
趙驕陽被踹飛一米遠狼狽摔在地上。李慎威怒瞪着她,心頭的火再也壓抑不住,低聲道:“你再敢伸一下腿,伸一下手,我就把你裝進缸裏做成人彘。”
他語氣低到冰窖裏,猶如一把淩厲的鋒刃。
趙驕陽瞬間被鎮住,眸子閃動着,似乎被吓到了,很快哇哇大哭起來。她的兩個陪同丫鬟也被吓得眼睛發直,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聽到趙驕陽的哭聲這才撲上前把趙驕陽扶起來。
此刻李慎威跟周許諾已經走了。
周許諾想想剛剛他說的那些話,現在還有點發怵,軍隊裏的人都知道他向來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如果那小姑娘還是不依不饒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呢。不過還好那小姑娘沒有繼續冒犯他。
周許諾直擦冷汗說:“不是,我的哥,你怎麽連女人也打?”
李慎威冷冷道:“她如此不尊重人,我為何要讓着她?”
周許諾滿頭黑線:“可是……你方才不是對她挺有意思麽?”說變臉就變臉也太狠了。
李慎威不否認他說的。
方才閣樓一眼,卻有心弦撩動之感,只覺很少能見如此清澈明媚的容顏,跟之前見過的女人很不同。
但如此惡劣的性子,直觀的表現在他眼前,直接将他心中那抹蕩漾的情絲給掐斷了。
李慎威不是個只看外表的俗人,如若一個人外表美若西子,但品行極其惡劣,他一樣還會冷眼相待,這以無關男女之別,這是底線的最基本。
周許諾無奈嘆氣,不再做聲。
二人在客棧休息了一晚,晌午預備上路,卻見洛陽街道上有許多官兵在盤查,手裏拿着畫像,見一個路人就攔着一個路人查看。
周許諾瞧見了,扭頭看向李慎威,不禁皺眉問:“這……總不能是找咱們倆吧?”
李慎威沒說話,只往上搬東西,這是他差人去買的軟煙羅,一共五十匹,來洛陽一趟,他帶了一馬車的特産,裝到車裏幾乎裝不下了。
如此,才作罷。
此時官兵的人已經來到馬車前,但遲遲不敢上前,因為馬車周圍有十多個身披甲胄的士兵,且看這些的銀色盔甲,并不像洛陽城裏的士兵,倒像是長安城裏的士兵。
他們不敢貿然行動,只拿着畫像跟在馬車前忙活的李慎威對比,同是劍眉星目,五官端正,長相出挑,橫豎對比一陣後,發現這人似乎就是畫像裏的人。
官兵們将那人上下打量一番,發現他身着華服,頭戴羽冠,腳還踩着金絲靴,身價不凡,從頭到腳都非俗人,一看來頭就不小。
同時李慎威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那眼神仿佛像是在說:你敢過來我就敢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這三小姐怕是不該惹的人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都滿身大汗,無一人敢上前,最後只裝作沒看見,繼續去盤查其他路人。
李慎威目中無人,飛身上馬,一騎開路,領着一支軍隊暢通無阻的揚長而去。
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李慎威用了三日回的将軍府,快馬加鞭沒有停歇,一是車上特産不宜久放,二是收到飛鴿傳書說秦玉梅身患勞疾病卧在床,讓快快回去看她一眼,也許是最後一眼了。
秦玉梅是李慎威的奶奶。
李慎威脾氣不好,李家上下是知道的。幼時是乖巧聽話的,送上戰場七年後,就變得易燥易怒,沒比趙驕陽的性子好到哪裏去,只不過不會像趙驕陽那樣發洩在別人身上,除非主動去找他麻煩的,不然他只會發洩在自己身上。
這易燥易怒的病,吃藥調理了三年今年才慢慢轉好,不過也會控制不住的時候,比如噩夢醒來時會發火,但從來不會對秦玉梅發火。
大抵是秦玉梅平常不怎麽說話,自然也是招惹不到他。幼時也疼他,二人關系親切,李慎威待在她身邊有一種莫名的安寧感。
現下她病了,病得快死了,李慎威心中急切,這般才快馬加鞭的趕回将軍府,一下馬車便迫不及待的一路小跑進了焚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