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臣求陛下賜下一禦醫。”趙平良神色淡淡，說出的話卻滿滿的都是孝順：“家母身體不好，臣放心不下，想求陛下賜下一禦醫，為家母看病。”
先不論旁人聽聞此言是如何反應，沈時歡反正是送了一口氣，等她放松下來時才發現原來自己腿軟一片，多虧了蘭絮的攙扶才不至于出什麽醜。
沈時歡卻是完全顧不得這些，她只在心中慶幸，還好，還好……
皇帝皺眉：“你這算是什麽請求？趙夫人身體若是不好你直接進進宮尋禦醫便是，那還用得着求朕？”
皇帝此話說得也不無道理，趙平良是他當作子侄一般養大的，對于趙夫人自然也是一場關照。對于別的臣子而言求一個禦醫或許是陛下恩賜，但對趙平良不過是說一句話的事，哪用得着如此大費周章？
趙平良默了默，還是道：“家母身子素來不好，有個禦醫在府中照看臣也放心……若是能夠長久留在府中，那臣更是感激不盡了。”
皇帝先是一愣，而後失笑：“好你個小子！這不是借，這是直接問朕要人吶！”
趙平良低頭不語，皇帝自是感念他的一片孝順之心，大手一揮，準了。
這魁首也決出來了，賞賜也發了，今日的圍獵差不多就到這裏結束了。皇帝同衆位大臣離開了此處，諸位公子貴女也三三兩兩離開。
沈時歡站在遠處，看着趙平良的身影，不言不語。
“姑娘，外面有風，您……”蘭絮關憂道。
沈時歡沒搭理她，只盯着趙平良往這邊來的身影，眼前慢慢變亮。
直到人走到她面前，沈時歡頗有些歡喜地開口：“靖——”
她一個字還未落下，身邊的人已然穿肩而過，徑直朝着身後走去，沒有絲毫停頓。
沈時歡的話卡在嗓子裏，臉色微僵，眼眶倏地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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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人，早已遠去。
蘭絮擔憂地喚：“姑娘……”
秋獵持續三日，這三日中，趙平良只在頭一日出了風頭，餘下的兩天跟個透明人似的一直待在自己院子中，沈時歡想出去蹲人，可趙平良自幼在軍隊長大，要想甩掉一個人還不簡單，是以沈時歡這兩日竟是見都沒見過趙平良。眼瞧着沈時歡神情越發靡頓，兩個丫頭都擔心得不得了，卻又不敢擅作主張同國公和夫人說。
直到第三日回京，趙平良一直在避着她，沈時歡便是有意想道歉讨好他也根本找不到人。
回京的路途又要将近兩個時辰，沈時歡萎靡不振，原本就沒好透的病情因着這兩日心中郁卒竟是再次複發。沈時歡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燒得不省人事，可偏偏還不像上次那般好歹有秋獵這件事在吊着她，沈時歡這一發熱連着一天一夜都還未好透，連着趙家都驚動了！
趙夫人在家中也是心焦，看着跟沒事人似的在府中亂逛的兒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怒道：“時歡好歹是你的未婚妻，現如今她高熱未退，你也不說關心關心人家，反而自己在這兒悠閑自得！你若不喜歡她當初有為什麽要求娶她？”
趙夫人把他狠狠訓了一頓。表面上冷靜淡定實則也是十分心慌焦急很不都親自去看看她的趙平良一臉無辜，實在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麽錯被這般訓斥。
趙夫人見他那一副茫然無辜的表情更是氣惱，一把将手邊的東西扔了過去：“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兒子！”
被人騙了不說親娘還在包庇那個被騙的人活不像是親生的趙平良：……
他也沒敢多，任由那東西砸到自己身上，無奈道：“我這就去看她——”
——回答的速度之快，就好像是在一直等着趙夫人提出這件事好給他自己一個臺階下一般。
國公府上下尤其是沈時歡的院子現在忙得一塌糊塗，國公夫人知道趙平良來了之後也沒多想，只讓他暫且在外間等着。
等到好不容易把藥給沈時歡灌下去之後，國公夫人這才有時間招待趙平良。二人客客氣氣交流一番之後，趙平良還是忍不住問道：“沈姑娘……現在如何了？”
國公夫人不知道他們二人之間的事，只揉着腦袋嘆道：“還能怎麽樣，大夫說是郁結于心，怕是得好生調養呢！”
趙平良薄唇微抿，心裏卻慢慢擰了起來。
……郁結于心。
國公夫人見他眉目緊皺，滿是擔憂的神色，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可要去看看她？”
雖說是有些不合規矩，但他們二人的感情國公夫人是看在眼裏的，再加上他們是陛下親自下旨賜的婚，倒也不怕旁人閑言碎語，因此國公夫人才有這麽個提議。
趙平良默了默，點點頭。
國公夫人将人送到門口，想了想，還是将屋裏的丫鬟都叫了出來，自己倚在門口又看了眼趙平良，這才關上門，給兩個小年輕相處時間。
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屋內一時寂靜無比。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給一應擺件添了層金光。
沈時歡方才喝了藥，此時正沉沉地睡着，趙平良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才敢湊近了她身邊，貪婪地打量着她的面孔。
不過短短幾日不見，她就消瘦了許多。原本紅潤的臉蛋一片素白，那有些圓弧的下巴此時也是尖尖的，瞧着便讓人心疼。
在圍場那兩日趙平良刻意躲着她，莫說沈時歡不開懷，趙平良也沒高興到那裏去。
畢竟是……心心念念之人……哪怕知道這場婚事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可現在依舊是放不下。
但要說原諒……趙平良并非小肚雞腸之人，但也确實做不到這般寬和大度。
與其二人在一起後心裏一直有根刺，倒還不如保持些距離。
趙平良眸光微垂，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看着沈時歡的目光越發眷戀，大手也不自覺地擡起，拂過她蒼白的唇瓣，然後慢慢往上，最後落到她即使熟睡間也在微微蹙着的眉頭上面。
他拇指稍稍用些力，輕輕揉着她的眉心，邊低聲道：“安心地睡吧。”
沈時歡似是聽到了他的低言，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趙平良這才收回手，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就要起身離去。
卻不想他剛剛收回手，沈時歡便是不滿的嘟囔一聲：“別……”
趙平良一頓，回頭一看就見沈時歡胡亂地擡起手在空中亂揮，一直到抓住他的手後才算心滿意足。
“靖安……”她喃喃道。
趙平良心裏一震，卻是強行忍住激動，将自己的手抽回來，在她眉頭再次鎖上之前将被角塞到她手中，随後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動作輕緩地給她掖了掖被子，嘆道：“好好睡吧。”
趙平良走出房門，在國公夫人探究的目光下沖她施了一禮，轉身就離開了。
國公夫人看了眼屋內此時睡得格外香甜的沈時歡，又看了看趙平良逐漸遠去身影，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總感覺有什麽是被她忽略了。
許是趙平良這麽一來真的有奇效，當天傍晚沈時歡的熱就慢慢退了下去，待到晚間更是迷迷糊糊醒了過來，鬧着餓。
蘭絮大喜過望，連忙給她呈上早就備好的滋補粥，雖說沒喝多少，但只要醒過來大家就放心了。
高熱雖然退了，但沈時歡精神頭還是有些不好，瞧着蔫蔫的。
下人正在給她煎藥，國公爺知道她醒來的消息之後也是忙忙趕了過來，見着人雖然精神不是很好但好歹不在發熱，這才算松了一口氣。
小家夥沈時遠更是直接撲到她床沿上嚎啕大哭，說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阿姐了，自是被國公夫人教訓了一頓，讓他不能胡說八道。
沈時歡倒是不在意，她啞着聲音安慰他：“你瞧，阿姐這不是好好的嘛，別哭了，跟個小花貓似的。”
小家夥是不哭了，但也不肯離開。國公府威逼也好利誘也罷就是死死抱着沈時歡不撒手，最後還是沈時歡把他哄睡着之後才讓嬷嬷把他帶到自己屋子裏。
晚膳用過、藥也喝了，屋裏的閑雜人等已經離開，唯有國公夫人在桌子旁坐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時歡。沈時歡被她看得發毛，問到底怎麽了。
國公夫人語氣幽幽，好半晌說了一句：“今日趙平良來看你了。”
沈時歡果然動作一頓，而後驚喜問道：“當真？”
國公夫人點頭。沈時歡又問：“那他可有說什麽？”
國公夫人沒說話，反而冷哼一聲：“所以，你這回發熱果真是同他有關系？”
沈時歡啞然失語。
國公夫人語氣悠閑，确實再果決不過：“說吧，你又惹什麽事了？”
沈時歡委屈：“您怎麽就知道一定是我惹事了？”
國公夫人嗤笑：“不然？就趙平良那個樣子，他能做什麽事？”
沈時歡垂眸不語，國公夫人問：“到底怎麽回事？”
沈時歡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壓制不住心中的忐忑不安，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國公夫人傾訴出來。
——許是因為二人在沈時歡年幼時便一直鬥的緣故，哪怕現在二人已經和好，對于國公夫人，沈時歡也很難把她當做一個純粹的威嚴長輩來看，就想如今，她不願外祖和舅母為她擔心，但對着國公夫人卻是能講心事傾訴出來。
國公夫人聽完，似笑非笑：“所以，你是膽子大到自己擅作主張，連跟家裏商量一下都不，結果翻車了一回就算了，還翻了第二回？”
沈時歡低頭，臉色燒紅。
國公夫人的臉色卻不是那麽好看，她氣笑了：“你既然這麽能耐怎麽現在不去對付趙平良反而在我這兒裝可憐？皇家的事兒那是什麽水平是你能随意摻和進去的？你從哪聽來的謠言都不知道就這樣傻乎乎自作主張，也不知道同你爹商量一下！現在後悔了……”
雖然知道現在不是好時機，但沈時歡還是忍不住小小的反抗了一句：“沒後悔……”要是後悔也就遇不到趙平良了。
國公夫人眉頭一豎：“你還跟我頂嘴？”
沈時歡立刻當啞巴。
國公夫人揉了揉額角，幾乎要被她氣笑了，這還是念在她病才剛剛有些好轉告訴自己忍着忍着的情況下，否則若是旁的時候國公夫人哪能這麽輕易說話？
沈時歡小心翼翼擡眼：“夫人……”
“你別喚我！”國公夫人氣得腦子疼，沒好氣道。
沈時歡眼眸轉了轉，掀開被子就想下床。國公夫人一瞪：“你做什麽？還嫌自己好的不夠慢不成？”
沈時歡僵在原地，她癟了癟嘴，撒嬌耍癡道：“那您不能光聽，您得幫幫我呀。”
國公夫人罵她：“你瞧瞧你這出息，就為了這件事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輸出去不丢死個人！”
沈時歡低眉順眼，好脾氣道：“我自是比不得您，也只有您有法子教我該如何做了。”
不得不說，沈時歡難得的軟話還是讓國公夫人夫人心情頗好，她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什麽事兒也值當你鬧成這個樣子！”
沈時歡眼中一亮：“求夫人賜教。”
國公夫人淡定道：“既然你并非不喜歡他，那去追便是。”
沈時歡：“可他躲着我，根本不願見我。”
國公夫人：“那你不知道死皮賴臉纏上去？”
沈時歡：“……”
“您這時候倒不嫌我丢臉了？”
國公夫人哼了一聲：“丢臉？你還有臉嗎？你的臉早在你滿京城的說心慕趙小将軍的時候就沒了！”
沈時歡臉上一臊，國公夫人又道：“那趙平良對你也不是沒情的，你只要抓住機會死纏爛打，還怕他不原諒你？”
沈時歡低着頭，若有所思……
國公夫人見她這副模樣才算是放下了心，又佯裝不耐道：“所以你現在當務之急是早早養好身子，你照照鏡子瞧瞧你自己，醜的跟什麽似的！別到時候連唯一一張漂亮的臉都沒了，那才是有些懸。”
她說話難聽，但好在沈時歡也早已習慣，并未放在心上。只打定主意養好神之後一定要去當面負荊請罪！
又過了幾日，沈時歡身子大好之後，國公夫人才放心讓她出門，只是這幾日……趙平良并未來過。
沈時歡雖說心中失落，但又強自打起精神，畢竟是自己犯的錯，自然得承擔起犯錯的後果。
于是在她身子大好的第二日，便去了一趟千金樓。
沈時歡到了千金樓，拿過早早便定制的東西，便出發去将軍府。
一路上雖說心理安慰自己，但還是免不得緊張，沈時歡手心捏着方才取回來的東西，想着趙平良見了它會不會高興……會不會，就沒那麽生氣了？
接下來的劇情，如果要取個名字的話，大概率是……追夫火葬場？
當然不至于火葬場那麽嚴重哈哈~
然後這是二更，今天就更完啦，咱們明天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