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馬車兜兜轉轉,小半個時辰後,在一座府邸面前停了下來。沈時歡看了眼那沉穆莊嚴的将軍府,深吸一口氣,提步走了進去。
沈時歡事先并沒有跟将軍府打過招呼——主要還是擔心趙平良會刻意躲着她——所以門房的人在看到她之後都很驚訝,連忙跑去通知主人家,她則被引到了正廳。
管家熱情地送上糕點茶水,讓她稍等片刻。沈時歡本來還在擔心未送拜帖就登門拜訪會不會有些失禮,可阖府上下面對沈時歡的不請自來都是極為熱情,管家的一張老臉更是能笑出褶子,在趙夫人來之前盡心盡力地同沈時歡說着趙平良幼時的事。沈時歡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片刻,趙夫人就聞風而來,見着沈時歡後帶着些許英氣的的面容上瞬間萦繞起笑意:
“你這孩子——”沈時歡正要起身行禮,卻先行被她握住了手,只見她眸中含笑,頗有些嗔怪:“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府中也沒來的及準備什麽東西!”
沈時歡本還為自己腦子一熱的行為有些忐忑不安,見趙夫人沒有責怪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氣。便她微微低頭,很是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病着,聽聞夫人一直挂念。如今身子大好便來拜訪,一時情急,頗有不合禮數之處,還望夫人勿怪。”
“你這是什麽話?”趙夫人把她拉到一旁的桌子上,一邊笑道:“都是一家人,哪來這麽多規矩?”
沈時歡面色泛紅,很是羞澀。趙夫人看了更加滿意,又關心地問了問她的身體,得知身子卻是大好之後才算是放下了心
二人又聊了一會,趙夫人見沈時歡時不時看向門外心下了然,便也不再拉着人不放,笑着道:“府內景致怕是比不上國公府那般精致,唯獨花園還算別致,時歡可想去瞧瞧?”
沈時歡羞赧颔首:“那便有勞夫人了。”
趙夫人呵呵笑了笑:“這有什麽。”她一邊起身,領着沈時歡往外走去,一邊向身邊的丫頭示意,那丫頭與心下了然,在二人走了之後也是急急忙忙出了去。
“平良他爹常年駐守北方邊關,連帶接觸的也多是一些北方建築。當年我同他成婚,有幸得陛下賜了宅子,他便提議修建北方風格的宅子,我心下好奇,便也同意了。”趙夫人一邊領着她在花園中走着,一邊溫聲介紹:“所以府裏的園子雖說比不上國公府那般精致堂皇,但也是頗為別致。”
趙夫人看了眼好奇打量着四周的沈時歡,又笑道:“當然,你自小在京城長大,可能不适應這種景致……倒也無妨,待你進門之後,府裏的一應裝飾你想怎麽改便怎麽改。”
趙夫人這話說得,已經篤定了他們會成婚一般。沈時歡面色微紅,低聲道:“雖說與京城這邊不太一樣,但卻格外疏朗大氣,瞧着也是極好的。”
趙夫人唇角含笑,眸中越發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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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趙夫人只是在別人口中聽到過這個姑娘,再加上念着能與靈安玩到一塊的也不會差到哪裏,便對這個敢于對自己兒子示愛的姑娘格外有好感。現在一看人生得明豔大方,行為規矩也是極好,還能有什麽不滿意?
二人慢慢走着,直至進入園子中心。沈時歡便見不遠處一個亭子背靠假山伫立着,二涼亭中的人則是再眼熟不過。
沈時歡停住腳步。
趙夫人視線往那邊一瞥,眸中閃過一抹笑意,而後看着沈時歡道:“我忽然想起後院那邊還有些事要處理,沈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妨就在此處,讓平良帶你到處逛逛?”
沈時歡哪還不明白趙夫人什麽意思,當即心存感謝,低聲應是:“多謝夫人。”
趙夫人笑着揮揮手,轉身離去。
母親的丫鬟忽然說有急事要讓他去花園一趟,趙平良正在疑惑又是怎麽回事,竟是要去後花園。但在花園待了片刻,看着不遠處走來的兩個人影時趙平良就明白了過來。看了眼身後不知什麽時候消失的丫鬟和還未靠近就轉身離開的母親,趙平良心裏嘆了一口氣,暗道真是親娘。
沈時歡有些躊躇地多到亭子裏,看着低頭自顧自喝着茶的趙平良,輕輕咬了咬下唇。
“靖安……”她讷讷道。
趙平良看都沒看她一眼,語氣平淡:“沈姑娘可是有事?”
饒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沈時歡還是被這冷淡的語氣弄得心裏難受,她低聲道:“我想向你解釋……”
趙平良喝茶的動作一頓,而後嗤笑道:“有什麽解釋的必要嗎?”他擡頭看着她:“姑娘是想說那日所說的話都是假的、騙人的不成?”
饒是聽了那番話後趙平良心裏再難受,他第一時間還是求證。皇帝有意為沈家姑娘和七皇子賜婚的事鮮少有人知道,或者說也只是皇帝的想法罷了。趙平良打探了皇帝的想法,又問了問他身邊貼身伺候的太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才算是真正死了心。
沈時歡緊咬下唇——這才是最難的一點。
因為那根本不是什麽誤會,一開始,她的确是這麽想的。
“我……”她“我”了半天,最後也不知該說什麽,只垂下眸子,低低道了一聲:“對不起……”
趙平良眸中劃過一抹嘲諷,跟喝酒似的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後猛然起身就要往外走:“沈姑娘若是有興趣便到處逛逛吧,周圍都有丫鬟,有事直接吩咐她們一聲便是。”
沈時歡見他要走連忙抓住他的衣袖,情急喚道:“等等!”
趙平良動作一頓,目光涼涼地在她抓着自己衣擺的手上一掃而過。沈時歡一瑟縮,卻是不肯放手,梗着脖子道:“你不能走。”
趙平良面上無悲無喜,卻是伸出手,想要将自己的衣角抽出來。
沈時歡見狀頓時雙手緊緊纏住他的胳膊,急忙道:“你聽我說完!”
趙平良看她:“姑娘自重。”
沈時歡臉上燒紅,卻是不肯放手,她一手緊緊抓着他的胳膊,一邊從懷中掏出從千金樓拿出的那件東西,遞到他面前,低聲道:“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趙平良垂眸一看,愣了愣,而後心下一片複雜。
只見那柔嫩手心處那一抹青色的東西,正是先前沈時歡說要送給他的玉佩。
沈時歡巴巴地望着他。
趙平良用了些巧勁抽回手臂,卻是沒去接,反而帶着些許嘆意地開口:“沒必要了。”
沈時歡心裏一慌:“怎麽就沒必要了?”她扯着他的衣袖,目露懇求:“先前那塊玉佩不小心被爹爹看到,他以為是給他的,我也不好去要——但是這一塊不一樣,我雖不會雕琢玉石,但上面的花樣是我親自畫的,又委托了千金樓打造的,你——”
趙平良沒正面見過之前那塊玉佩,也不知道兩塊玉佩有什麽區別,只是聽了沈時歡的話後心中更是自嘲。
看,連那塊玉佩都是随意托別人造的,可見沈時歡對他是有多不上心,偏他還蠢到對那塊玉佩耿耿于懷,甚至吃味了許久。
沈時歡見他神色譏諷,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麽,只能一臉無助的看着他,拉着他不肯放人:
“這東西是給你的,你不能不要!”她說着,一邊強買強賣般硬是将玉佩塞到他手心中。
趙平良手中被強硬地塞進了那塊他之前心心念念的玉佩,一時也不知作何反應。他閉了閉眼,有些心累道:“所以,沈姑娘到底作甚?”
他冷靜的看着她:“七皇子的婚事對姑娘夠不成威脅,姑娘又何必繼續纏着我?趙某素來不解風情,不會哄女子開心,比不上京城那些郎君,恐怕也不是沈姑娘喜歡的那種類型。沈姑娘若是擔心名聲的問題,在下可對外言明是在下的問題,決計不會牽扯姑娘半分。”
他聲音平淡,毫無感情地将利弊跟她分析清楚,沈時歡只覺得心裏難受,她緊緊抓着他的胳膊仿佛溺水者抓着最後一根浮木——
“可我心悅的是你,旁人再好那又怎樣?!”
沈時歡紅着眼睛,趙平良見狀卻是忽地一笑,然後甩開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簡直一派胡言!
到現在,到現在還在騙他!
趙平良大手緊握,面色難看,卻是全然不信沈時歡說的話。
喜歡?心悅?
她的話,他要是再信,那才是真的蠢!
沈時歡站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一時情急想要追上去,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只能安慰自己,最起碼、最起碼那塊玉佩是送出去了。
她捏了捏拳,在心裏為自己打氣。
沒事的,沒事的,本就是她做錯了事,合該付出些代價。
沈時歡勉強扯出一抹笑,盡量不讓趙夫人看出異樣。
馬車上下颠簸,沈時歡坐在角落裏,雙眼放光地看着臉色不好的趙平良,面上滿滿都是笑容。
趙平良只看了她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他只怕繼續看下去又忍不住心軟。
要讓趙平良選擇他是不願在此的,可無奈趙夫人看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幾乎是恨鐵不成鋼地逼着他把沈時歡送回家,無論他再怎麽反抗都沒用。
趙平良無奈,只能應了下來。但明明是在同一輛馬車中,卻是一人各占一個角落,中間仿佛有條銀河相隔。
沈時歡自是想像往常那般同他親近,可又擔心會引來他的反感只能強忍着靠近他的欲望,只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把趙平良看得坐立難安。
馬車兜兜轉轉終于到了國公府,趙平良心中糾結片刻,還是先行下去,然後扶着沈時歡下了馬車——畢竟他們如今還是未婚夫妻,若是他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太過冷淡恐會有人說三道四。
沈時歡笑意盈盈,與他十指相扣動作輕快的下了馬車。
趙平良:“沈姑娘先回府吧,在下便先告辭了。”
他說着,便掙脫了沈時歡的手,沈時歡倒也聽話,只在他即将離開的那一瞬間叫住了他:“等等!”
趙平良停下腳步,然後回頭,話還沒問出口,就感覺頰邊一片溫熱的觸感。
趙平良整個人僵在原地。
沈時歡飛速縮回腦袋,一手晃了晃他的衣角,歪着腦袋笑:“那我先走啦。”
趙平良還未反應過來,沈時歡已經動作輕快地進了府。
趙平良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臉頰,然後狠狠的閉上了眼睛。
他心裏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簡直……!
來啦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