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沈時歡神色空白，想到前兩次見面時她信誓旦旦說過什麽就是一陣頭昏腦漲，恨不得跟個鹌鹑似的把腦袋埋在桌子下面，誰都不見。
趙平良本就是這場宴會的主人公，再加之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沈家大小姐對趙小将軍一派深情的事情，衆人的目光本就聚集在二人的身上，此時這一番細微的對視，自是沒有逃出他們的火眼金睛。
原本旁人還覺得趙平良素來不解風情，京城那麽多貴女站在他面前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就算是對這位號稱京城第一美人的沈時歡也不會有太多例外。誰知那素來沉穩端肅的趙平良竟是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沖着沈時歡笑了笑！
哪怕只是微不可查的，也足以讓衆人感到驚訝了！
皇帝一行人慢慢走上高臺，趙平良則是和趙夫人一起坐在皇帝下首，看起來頗受帝寵。
皇帝是個寬和的帝王，他登基那麽多年大臣們對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輕易不會發脾氣，是以當皇帝讓衆人自便的時候，他們也沒客氣，紛紛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若說沈時歡心慕趙小将軍之事他們本是當做一個玩笑來對待，可現在觀察下來，二人似乎真的有成的跡象。一時之間衆人看向趙平良又看了看縮在國公夫人旁邊、低垂個頭，似乎頗為害羞的沈時歡，都有些感嘆。
國公夫人被衆人看得動作有些僵硬，又見着身邊低着頭慢吞吞夾着菜吃的身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捅了捅沈時歡，惱道：“往日不見你高調得很？怎麽現在正主在這兒，你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了？”
周圍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不得不擡起頭，面上帶笑，卻是苦大仇深地開口：“夫人——”她撇了撇嘴，“您就別埋汰我了！”
國公夫人暗暗翻了個白眼，低聲嘲笑她：“讓你自讨苦吃！”
沈時歡動作一頓，深吸了一口氣，深覺當初自己把國公夫人當作勁敵怎麽看她不順眼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就是現在，得知了所謂的“真相”之後，偶爾還是會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聖上一聲令下，宴席開始，身着粉色輕紗身姿曼妙的舞女魚貫而入，舞姿蹁跹。金碧輝煌的大殿裏絲竹悠悠，觥籌交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沈時歡着實是被趙平良剛開始的那一笑弄得一驚，原本心中惶惶，但見後來趙平良一直沒注意這邊才算舒了一口氣。
高臺上的皇帝臉上笑意盈盈，時不時同下首的趙平良說着什麽，眼睛在下方的大殿內轉了一周，若無其事地在沈時歡身上停頓了幾秒，這才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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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動作細微，旁人注意不到，身邊的皇後卻是不曾錯過，見狀掩唇輕笑，端莊與嬌俏并存。她湊近皇帝，輕聲道：“臣妾瞧着，這沈家的姑娘倒是不錯，難得的是對趙小将軍一派深情，想來二人日後琴瑟和鳴，也是一樁美事。”
皇帝拍了拍皇後的手，笑得眼眯了起來：“朕與梓潼所見略同。”
帝後對視一眼，齊齊一笑。
國公夫人注意到帝後二人的動靜，又看了眼身邊恨不得把頭埋在飯碗裏的沈時歡，皺眉輕斥：“把頭擡起來，你怕什麽，他還能吃了你不成？沒來的讓別人看笑話！”她頓了頓，又緩了緩語氣道：“我也打聽過了，那趙小将軍性子冷淡，當年趙夫人為他找過多少名門閨秀也沒見他上心，你也不必這般擔心，說不準人家也看不上你呢？”
沈時歡動作一頓：“夫人，您這是安慰我呢？”有這麽安慰人的嗎？
國公夫人嘴裏素來說不出什麽好話，聞言也是有些尴尬，但頃刻間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道：“行了，就算他看上了你那也有的磨蹭，到時候你再找個由頭，兩家婚事不就黃了？”她又嘀咕道：“總不能他還讓陛下賜婚？”
沈時歡尋思着也是，剛放下心，卻在下一瞬被啪啪打臉！
宴席慢慢進行，見趙平良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沈時歡原本也放下了心，好不容易撐到宴席即将結束的的那一刻，她正要将高高懸挂的心放下去，卻見皇帝皇後不知說了什麽，目光齊齊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時歡心裏霎時不妙，果然，下一瞬便見從宴會開始便老老實實待在自己位置上的趙平良忽然起身，躬身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似乎被他這一番舉動吓了一條，問：“靖安這是作甚？”
趙平良，字靖安。這個字，還是他及冠之後皇帝親自賜給他的。
大殿內衆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這是在玩哪一出。國公夫人和沈時歡身子微微前傾，面色都有些不妙。男賓席的沈國公卻是一副泰然自若，動作自然地夾着菜。
趙平良垂首，聲音铿锵有力：“臣請陛下為臣賜婚！”
皇帝眼中笑意一閃而過，面上卻是不解，問道：“哦？那你想讓朕為你和誰賜婚？”
皇帝這個問題一下來，大殿瞬間陷入沉寂，沈時歡握着玉着的手僵在半空，國公夫人的臉色也是霎時驟變。
“臣請陛下，為臣和沈家小姐賜婚！”
沈時歡眼前一黑，手一抖，玉箸差點砸在案桌上。
她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發展！
皇帝愣了半晌，而後哈哈大笑：“好!好!”他面露滿意之色，對着身旁的皇後道：“朕還說靖安年歲已經不小，旁的兒郎在這個年紀早已兒女承歡膝下，偏生靖安身邊孤零零的，朕瞧着也于心不忍！現下倒是好了！朕也不用擔心！”
皇後笑得溫柔，附和道：“是啊。趙小将軍生得一表人才，又身懷大才；沈小姐也是氣度不凡，才貌雙全。可不是一對兒金童玉女？”
“哈哈！說得好！”皇帝垂眸看向趙平良，笑道：“既如此，朕就滿足你的要求！來啊！”
皇帝一聲傳喚，近身伺候的公公立刻拿了一道聖旨出來。沈時歡原本還在出神，也被見狀回過神來的國公夫人推了一把，示意她接旨。
沈時歡欲哭無淚，卻還不得不裝作一副高興害羞的樣子，垂下頭，走到大殿中央同趙平良跪在一起。李公公喜氣洋洋的，抖開聖旨，朗聲念道：
“茲聞沈國公之女沈氏時歡，品行端莊，恭謹端敏……
特以指婚鎮北将軍趙氏平良，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公公臉上笑意盈盈，“二位，接旨吧？”
時至現在，衆人那裏還不知道皇帝恐怕早就做好了決定——畢竟這聖旨可不是一會半會就能寫的。
沈時歡深吸一口氣，強裝平靜，伸出手正要去接那聖旨，卻見旁邊一雙大手同時伸出來，同時握到那卷明黃色的聖旨——
二人的手微微相碰。
沈時歡只覺滿滿的灼熱，腦海中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大街上他輕撫自己的那一下，那雙手的溫度似乎也是如此熱。
沈時歡睫毛輕顫，只覺那熱度有點燒得慌，下意識收回手，卻在下一瞬又有些後悔，好在趙平良手腳平穩地接過聖旨，倒是沒出差池。
“臣（臣女）謝陛下隆恩！”
她躬身垂首，卻沒見着趙平良望着她有些奇異的目光。
此事一過，時辰也不早了，帝後二人相攜回去，餘下的大臣也三三兩兩走了回去。沈時歡煎熬着一段時間，眼瞧着總算能離開，當即迫不及待地随着國公夫人離去。卻在宮門口的時候被人叫住：
“且慢！”
沈時歡一愣，回頭便看見她那新出爐的未婚夫正大步走來。
“夫人。”趙平良微微躬身，沖着國公夫人施了一禮。
國公夫人面上僵硬，卻無奈這是自家造的孽，不好給人家臉色瞧，只能捏着鼻子點點頭。她問：“趙小将軍可有何事？”
趙平良掃了沈時歡一眼，她站在國公夫人身後半步的位置，低垂着頭，面上的神情不甚清晰。趙平良難得有些疑惑，他直言道：“姑娘可是對今日之事有何不滿？”
“什麽？”沈時歡茫然。
趙平良言簡意赅：“賜婚之事。”
沈時歡手指無意識地抓着什麽東西，沉默好半晌，才笑道：“怎麽會。”
趙平良卻是不依不饒，語氣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困惑：“我曾問過姑娘……”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在長輩面前說這些不好，轉而道：“求陛下賜婚确實是我提出來的，也曾跟國公大人商量過，他并無異議，我才……”
雖說外界早有傳聞沈時歡心慕趙平良，趙平良也當面問過，得到的的确是肯定的答案。但畢竟兒女婚事當由父母做主，趙平良的确是求陛下賜婚，但在那之前也曾征詢過沈國公的意見，等到他沒有異議的時候才去求得陛下。
只是……今日沈時歡的反應來看，似乎對這樁婚事，并不是很滿意？
沈時歡卻是被他話中的信息吓了一跳，她與國公夫人面面相觑，皆是茫然。
趙平良見狀還有什麽不明白：“國公爺并未同姑娘說過？”
沈時歡陷入了沉默，國公夫人揉了揉額角，有些心累。
趙平良抿抿唇，又是一揖：“是在下行事不夠穩妥，還望夫人、小姐見諒。”
國公夫人忙忙讓他起身，他的行事已經足夠體貼，這件事本來就是她們的不對，哪能怪到人家身上。
沈時歡也回過了神，她貝齒輕咬下唇，輕聲道：“趙公子誤會了，實在是一時未反應過來，并非同公子所說那般……”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歸于羞赧。
趙平良這才松了一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麽，規規矩矩地就退了下去。
沈時歡癱在馬車上，還是想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明明在原着中趙平良不會回來；明明在原着中趙平良性子冷漠，也不是沒有對他獻過殷勤的人，可他态度一向冷淡，從未有過特殊，明明在原着中——
等等！
沈時歡猛地一個反應過來，心裏砰砰直跳。
原着是那般說得沒錯，可誰又曾說過就一定是按照那本書發展的？
她如今的人生軌跡，不就與書中截然不同嗎？
沈時歡一時無言，好半天後，才捂住了臉，嘆了口氣：“是我大意了……”
總覺得自己知曉了未來會發生的一切，自以為掌握了一切，卻沒想過那些所謂的劇情也是會變化的。
她倚在馬車壁上眼神迷茫，不知想到了什麽猛地坐了起來，眸中綻放奇藝的光。
這麽說的話，那未來趙平良的命運，也是能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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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的時候時間已然不早，沈時歡正想回自己院子裏，卻見國公爺正在正院裏等着。
“回來了？”他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書，笑得眼睛眯眯，和藹異常，卻又帶着莫名的得意與自豪：
“怎麽樣？時歡高不高興？”
沈時歡：？？？
她一頭霧水。沈國公揮揮手，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在爹爹面前就不用裝了~”
“爹爹知道你心慕趙小将軍，這不特意讓陛下賜了婚？爹特意瞞着你呢，就是為了給你個驚喜！怎麽樣，爹爹的小時歡高不高興？”
沈時歡：？？？？？？
“爹想好了，趙平良人品相貌皆是不錯，年紀輕輕也是戰功赫赫，近些日子邊疆平穩無甚戰事，爹爹和你外祖一家在朝中活動活動，讓趙平良留在京城，你也不用跟着去邊疆受那苦。”
沈時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