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舒家。
舒航過去的家。
除了在他搬進來之前，桐姐曾經找鐘點工簡單收拾過，這些年來只有星岚一個人踏入過。
舒航打開門，身後的舒姌輕車熟路地走進去。
她站在玄關掃了一眼，輕描淡寫地來了句：“跟以前也沒什麽變化嘛。”
她以前還在讀書的時候，也曾經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
入眼滿是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布置。
的确沒有變化。
舒姌走到沙發前坐下。
目光掃過茶幾上的小說，拿起來随意翻了幾頁。
“阿航，劇組還需要拍幾天？”
舒航疑惑地看她一眼。
心裏大概估算了下時間。
其實後面伊澄的戲份不算太多，半個月左右就能拍完。
“半個多月吧。媽你問這個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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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姌從沙發上回頭。
目光望向跟着走進來的星岚，再看向舒航，她勾起紅唇笑道：“你媽我準備去好萊塢發展了，最近準備簽那邊的一家經紀公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舒姌，國內小有名氣的女影星。
拍攝文藝片出身，不到二十三歲就一舉奪下影後頭銜，從此風光無比。
然而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她被爆出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從此人們對她的印象就成了離經叛道，特立獨行。
只不過即便是這樣，經過了十幾年，舒影後依然以每年一到兩部好電影的質量，走在一線女明星的道路上。
近幾年更是因為有舒航這麽個又帥又有才華的兒子，成了所有人口中的人生贏家。
這些年來她一直沒表現出多少事業心，可是只要是個演員，誰不想往更高的平臺上走呢？
今年，終于讓她等到了一個進入好萊塢的時機。
她半靠在沙發椅背上，懶洋洋地笑道：“反正你之前在演唱會上不也說了要跟華銳解約了吧？你之前不是說想去柯蒂斯音樂學院讀書？正好，這次就跟我一起去美國發展呗？”
舒航沒立刻說話。
他下意識捏緊了手，手心裏軟綿綿的觸感是星岚的手。
的确，他從前是說過要去柯蒂斯。
但那是在遇到她之前。
舒航慢慢地說：“我……不想去。”
舒姌似乎對他的回答毫不意外。
早在她得知這小子居然會當着所有人的面跟一個女孩子告白，她就知道那個女孩子對他來說肯定是特別的。
他小時候的經歷太痛。
導致他在自己的世界裏築起了高牆，就算她再怎麽努力也很難走進去。
可是這個女孩子不一樣。
她本來就在那道牆裏面。
他會想留在她身邊也無可厚非。
舒姌起身，抱了抱舒航，不帶留戀地說：“那媽媽就自己去了。你們在這裏也要好好的。”
舒航不知道這一刻自己該說什麽。
他想，在舒姌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她心裏應該不是沒有期待過他會跟她一起走的吧。
但是看着他和星岚站在一起，她大概也知道他不會走了。
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歉疚。
舒航一直将她送到了門外。
看着舒姌上了車，車子一路絕塵而去，他回身正要關上門，就聽到身後傳來星岚的聲音。
“為什麽不想去？”
她站在客廳中央一直沒動，平靜地看着他，“因為我嗎？”
舒航點頭：“嗯。”
舒航心想：這還要問嗎？
他想要跟她在一起啊。
留在國內也沒什麽不好的。
再說了，早在他選擇去考S大表演系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去柯蒂斯的念頭。
“為什麽？”星岚一臉不解，“為什麽要因為我放棄啊？”
舒航想不通她為什麽會這麽問。
只好幹脆直接地說道：“因為我想留在你身邊啊！”
“即使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和未來？”星岚歪着腦袋看他。
舒航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說：“我的未來裏有你就夠了。”
他上前将她攬進懷裏，說：“我只想要在你身邊。”
星岚在他的懷抱裏垂下眼。
他的話和他的懷抱一樣，有些灼人。
在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因為她而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把她放進自己的未來裏。
他把他們倆的未來放在一起。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但是。
但是。
她從來不敢奢求任何未來。
她從來不敢把自己放進任何人的未來裏。
因為他的未來還有很長很長的時光，她卻注定沒有辦法陪他走多久。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還會倒下。
這樣的身體，她怎麽敢去奢求別人的未來？
她不敢的。
她嘗過失去的痛苦，所以更加不敢讓身邊的人也嘗到這樣的滋味。
所以她寧願從一開始就不跟任何人走得太近。
只可惜。
眼前抱着她的這個少年以她難以拒絕的方式來到她的身邊，吸引着她主動朝他靠近，不由自主。
等到回過神，他們已經靠得太近太近了。
舒航将腦袋埋在她肩膀上，問道：“你呢？你的未來裏有我嗎？”
這句話像是一個小小的鑿子，鑿在她冰封的心髒上。
“咔”的一聲，鑿出一個小洞。
星岚閉上眼睛。
在與他重逢之前的日子，她甚至還抱着活過一天是一天的念頭。
不知道自己的日子什麽時候會戛然而止。
所以她從來不抱期待，因此也從不計劃未來。
“我沒有想過。”
她說。
然後她感覺到抱緊了自己的雙臂微微一顫。
緊緊抱着自己的力道一松。
她下意識擡手抱緊了他的腰。
她埋在他胸口，不願意放他離開他們之間的懷抱。
舒航微怔。
箍在腰間的力道将他抱得很緊。
她剛才的那句話，乍然間聽來似乎有點傷人。
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他們之間有沒有未來似的。
可是他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不是不在乎。
是太在乎，以至于害怕到不敢想。
舒航明白過來。
跟着便心頭一酸。
他擡手揉揉她的發頂，輕聲說：“那我們一起想。”
星岚吸吸鼻子，用力點頭：“好。”
這時候，陌生的手機鈴聲在他們身邊響起來。
星岚感覺口袋一震，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新手機。
來電顯示是趙明希打來的。
舒航微微放開她：“嗯，你接吧。”
星岚便接起來。
一接通，趙公子的聲音透過手機喇叭傳出來：【小祖宗喂，你可算接電話了！沈星岚！明天就要總決賽了你現在給我來人間蒸發啊？】
星岚：“啊。”
總決賽。
第三輪。
她完全忘記了。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完全将這件事抛在了腦後。
趙公子：【你身體怎麽樣啊？能不能參加比賽？】
星岚：“身體倒是還好……”
只不過她這幾天完全沒有準備過比賽的曲目啊。
總不可能她明天早上直接過去比賽吧？
今天晚上臨時抱佛腳麽……
舒航在旁邊聽了個大概，問道：“你想去麽？”
她下意識說：“一個晚上練出一首貝多芬嗎？”
她最擅長貝多芬，但是能夠拿到決賽上的曲目必須要有足夠高的難度，而難度高的曲目自然需要時間練習。
這簡直要陷進死循環。
舒航看着她說：“你熟悉的不止貝多芬吧？”
星岚一怔：“什麽？”
“你沒想起來麽？小時候你最愛的鋼琴家從來不是貝多芬。”舒航看着她說，“是沈賢。”
她老爸。
當年年紀小小的小女孩眼中，貝多芬莫紮特和巴赫都只是描繪在書頁上的形象，只有眼前的男人才是她眼裏最厲害的鋼琴大師。
所以她最愛抱着署着爸爸名字的琴譜一遍遍練習。
當年舒航跟着她一起練琴，久而久之最早學會的竟也都是沈賢的鋼琴曲。
舒航說：“比賽用的曲庫應該有收錄沈賢的作品，你彈奏他的曲子也完全沒問題。”
那麽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
他問道：“他的作品，你還能想起幾首？”
星岚閉着眼睛回憶了一下。
“最熟悉的……”她幾乎是脫口而出，“《浪漫狂想曲》！”
那是她記憶裏爸爸最愛彈的曲子。
因為那是他寫給愛人的定情曲。
然而說完她便搖頭：“不行，這是首雙鋼琴曲。”
“為什麽不行？”
這次“星海杯”的比賽規則中也沒有禁止鋼琴二重奏。
舒航慢慢拉着她走到客廳的鋼琴邊，握着她的手覆在琴蓋上，說，“我給你伴奏。”
說這句話的時候，星岚情不自禁地擡眸看他。
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那熟悉的令她怦然心動的光芒。
跟他合奏嗎……
讓她的琴聲跟他的琴聲交織在一起啊——
鬼使神差地，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好。”
星岚說：“那去我家練吧。”
她家琴房裏正好有兩架琴。
舒航點頭：“嗯。”
星岚率先走出門。
舒航跟在她身後帶上大門。
望着她走在夜色中的身影，他忍不住想：
沒想過未來又怎麽樣呢？
不管未來怎麽樣，現在他在她身邊就好了。
他可以跟她一起，并肩攜手，一步一步走到未來去。
比起那些虛無缥缈的想象，這實實在在地陪伴，不是更令人感到真實麽？
明天過後，再去想以後的事情吧。
而他确定一件事就足夠了。
——那就是她一定會在他的未來裏。
感覺幾章內要完結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