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陽康之後要做什麽?
居意游認為首先要去魂牽夢萦了好久、卻只能趴窗邊欣賞的松花江看看,齊顯認為不行,江邊風大、全是冰看着就冷,很容易再次感冒。
“你居然這麽果斷地拒絕了我。”
“不…我只是覺得…”
“幹得好!”居意游拍拍他,“再接再厲,我就喜歡你的坦誠。”
“…我只是覺得中央大街也不錯,離得近。”
“那快吃晚飯的時候去呗,吃完在街上轉轉,好久沒逛過了。”
許久沒在中央大街看到這麽多人了,他倆吃俄餐排倆小時、現在在馬疊爾冰棍小攤前的人堆裏擠着。
按理說齊顯會難受死,可是他開始有點覺得這是好事。
鮮活,是疫情期間絕對沒有的鮮活。
“唔。”冰棍很沒禮貌地杵到嘴邊。
“想什麽呢?來一口。”居意游手裏冒着寒氣的冰棍在他嘴巴上試探。
“我不——咳咳!”這股寒氣飄進嘴裏,冰得喉嚨一陣收縮。
齊顯不理解,是東北不夠冷嗎?為什麽冬天吃冰棍?他不是個合格的東北人,他不僅不吃冰棍,懷裏還抱着超大杯熱氣騰騰姜絲可樂。
齊顯和東北兩個字格格不入,哈爾濱也同樣與刻板印象中的東北迥然不同。
如果讓齊顯來形容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他會說“浪漫”。
哈爾濱的浪漫是可以直觀見到、聽到的,就如同中央大街兩旁的歐式建築,浮雕融進暖黃色壁燈,露臺的欄杆積着雪,木門“吱嘎”響動、走出披襖的樂手,手指微動、呼吸之間,《我心永恒》從薩克斯的銅制喇叭管中流出,聲音惬意溫暖,像屬于另一方向另一季節的海南夏天的海浪。
它的浪漫更由浪漫以外的事物堆疊出來,像是帶着稀奇古怪口音“every night in my dreams|I see you,I feel you”的跟唱,像是一曲結束從某處忽然響起的掌聲、和熱情親切但極度好笑的一聲“優雅”,像是已經并不多見的一件軍大衣,像是一座集古典主義巴洛克于一身的大樓它叫哈藥六廠,讓哈爾濱的浪漫有了區別于其他浪漫的獨特色彩。
一座鋼鐵鑄就的雪花般的城市,冷硬又熱情,偏偏這種矛盾感融合得渾然天成。
居意游和齊顯跟着說笑的人群沿街一路走到聖索菲亞大教堂,這種矛盾感就更突出、也更舒适。
教堂前的人按簇劃分,他倆沒有加入任何一簇,只是坐在臺階上,目光漫無目的地飄動。
一路上樂聲都未停止,一聲落下、一聲又起。教堂前的兩位戴着皮帽,一位吹薩克斯,一位拉手風琴,比之剛才又多了厚重。曲子從《多瑙河之波》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們看似有商有量,實則一位突然換曲、另一位趕忙跟上,急了還踹上一腳。
略顯随意的音樂仍收獲回應,比如一旁的廣場舞隊,阿姨叔叔兩兩一組把它當作伴奏跳起交誼舞,舞步交替,各色棉襖在雪地裏旋轉,很可愛。
當然也少不了約會的小情侶,居意游和齊顯就是其中一對兒,以他們為圓心,卿卿我我的一對對擴散開來,看得人挺不好意思。
“複蘇”一詞的含義大抵如此。
他們至今仍舊覺得不可置信。
2019年疫情開始,他們在高三語文答題卡上一遍又一遍寫下的“時代是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進入大學一次又一次發下的防控通知,不斷推遲的考試、抗議聲中上線的門禁系統,居然就這麽結束了。
從無聲無息開始、到無聲無息結束。如果沒有中途的經歷,恐怕還能輕松地說三年“啪”自己消失了。就好像以後,除開端結局以外,也就記不住什麽了。
紛紛揚揚的各路消息出現一時,結束後就沒人在意,失去什麽、犧牲多少,在此刻必須畫上休止符——起碼在社會層面上。
衰敗的三年有衰敗的,一場複蘇裏也有沒能複蘇的,答題卡上寫得好,時代這粒灰的每次移動都會随機抽取幸運人士進行碾壓,人力無法抵抗,抵抗了也只會換一撥人碾壓。
沒被壓死的人能全面放開、能松下那口氣,但是長年的壓抑消沉不受控制地顯露、和幸存的欣喜混合,情緒不斷放大,用極度外放的行為來完全覆蓋負面的感受,成為“複蘇”。
教堂前的複蘇也是如此。
齊顯懷裏的姜絲可樂見底,他晃了晃瓶子,聽見居意游問要不要一起去跳交誼舞,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被拽着混進阿姨叔叔中間。
居意游假模假樣鞠躬伸手進行邀請,形式走完就摸上齊顯的手轉圈。
倆人都戴了手套,毛線厚實,于是不約而同地握得更緊些。
可交誼舞只是優雅地輕輕搭手,小孩子圍圈做游戲才會抓這麽緊。
他倆哪會跳舞,純粹比葫蘆畫瓢,瓢也不算瓢,頂多像葫蘆頭上的把兒,這只腳絆那只腳的,轉個圈能變成鎖喉。
居意游還要再離譜些,他連拍子都抓不準,竟然和齊顯同時上步,腦門兒瓷實地撞上齊顯的鼻尖,痛得人家龇牙咧嘴。
居意游道完歉開始找補:“這…我都是跟着歌詞找拍子的,這首我不熟悉,換首熟的立馬那舞蹈技巧噌噌往腦子裏鑽。”
齊顯:“…行,等首你熟的。”
薩克斯和手風琴樂手怕也蠻為難,譜子冊翻過去一半,這家夥終于開口:“這首!這首會!”
前奏沉穩又悠揚,是《白桦林》。
居意游再度邀請,額頭再度撞擊。
齊顯:“……”
居意游強硬地拉着他繼續轉圈,略尴尬道:“呃、走神了,提下歌詞呗…”
齊顯盡力配合他移動腳步,耳朵判斷着這段音樂,哼唱道:“…‘天空依然陰霾,依然有鴿子在飛翔’…嘶,有歌詞了怎麽也踩我…”
“齊顯,”居意游沒有道歉,驚喜地向上望,“下雪了。”
下雪?齊顯擡頭,額頭落下一大片雪花,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和退燒貼很像。
居意游攬上他的腰,邁出今晚唯一對上節奏的一步:“‘雪依然在下,那村莊依然安詳’!後面是啥來着?”
忘詞的瞬間果然又踩腳。
齊顯搖搖頭,他記不太清,居意游這句不同原曲的铿锵有力的唱腔打得比雪花還猛烈,思路一下被撞去其他地方。
那個地方也挺讓人迷茫,很多情緒交織難以分清,最後只能歸結為一句——複蘇就是複蘇。
“你想什麽呢?跳累了嗎?”居意游幫他把毛線帽向下拽拽。
帽子沒遮住的地方落下好多雪,尤其是睫毛,就像教堂圓頂積壓的那一圈、從上撒下的“糖霜”,看得居意游很想做些什麽。
齊顯想得很對,“極度外放的行為”,是很容易被一點點情緒挑起的,居意游當然順理成章地踮起腳隔着口罩觸碰到他的眼睛。
齊顯毫無反應。
這讓居意游有點憂慮地解釋:“我知道人很多不合适,但是沒忍住。”
“嗯,沒事。”
齊顯理解,他自己的情緒也變得奇怪,不然不會就這樣俯身親下來。
不會覺得口罩這麽礙事、不會覺得睜眼時風那麽大、也不會覺得回家時貼一路是十分合适的行為。
更不會門還沒關上就迫不及待地摘下口罩繼續剛才的動作。
好在居意游還有心思一腳把門踹上。
卧室的床單是昨晚剛換的,淡黃色,齊顯覺得這顏色暖和,現在一看到就又回想起被燈光浸染的教堂和飄落的雪,水晶球裏才會出現的景象。說來也怪,就是這種景象,讓他的心情變得極端的微妙。
總覺得并不夠。
他的頭發成束地被居意游攥在手裏,不痛,反而有種奇妙的快感。起初是亂七八糟地吻在一起,後來變成在唇上舔舐,一點一點移動,直到停在頸部。
居意游會意,自己解開扣子,于是繼續向下。
只是親吻嗎?這樣的念頭一經産生,就不可能再被居意游忽略,他憑借本能伸手向下,目的是希望齊顯能舒服起來。
沒想到這一碰,倒讓他徹底僵住。
“怎麽了?”
齊顯跪在床上向後退,表情糾結:“就是…你不喜歡親吻嗎?”
“啊?我很喜歡啊,哎——別退了,後面——”
果不其然,齊顯掉下了床。
想笑,笑不出來。居意游問:“你怎麽了?”
齊顯捂着腦袋爬回來:“不會…太快了嗎?今天就這樣吧…”
居意游震撼得要死,他拽着齊顯的腰帶把人撈回來,一把覆上下面。“你都這樣了,你說就、這、樣?”他嫌不夠,又抓過齊顯的手牢牢握上自己的,咬牙切齒,“我都這樣了,你說就、這、樣?”
齊顯的手收不回來,幹脆閉上眼睛不看、關上耳朵不聽。
“少裝死,做不做?不做拉倒。”
居意游松開他,作勢要走,理所當然地又被齊顯拉住挽留。
他脫衣服的手顫抖、碰也是一觸即分。
這合适嗎?太冒昧了!
他悄悄撩開一只眼的眼皮,手下動作不停,根據對方的呼吸聲慢慢調整,竟然真給他學會了。
居意游握上他的手腕,臉色微紅,附過去索吻。
這顯然是種鼓勵,齊顯輕易悟到,嘗試變換手法,拇指甲緣在頭部剮蹭。
“嗯、”居意游牙齒磕到齊顯下唇,他又重新吻上,勾纏的一瞬身體一抖。
齊顯盯着手上微涼的東西出神,許久後聲音沙啞道:“就、就這樣,晚安。”
居意游再次被震撼到:“你就放着它不管嗎?”他指向齊顯下體。
“…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它自己會…沒關系,身外之物,存天理滅人欲…”
“嘟囔的都什麽。”
齊顯閉嘴。
“做。”
“…一定要做嗎?”
“我真服了,”居意游望天,“還需要我給你磕頭求你做嗎?”
“…真的這麽想做嗎?”
“你反反複複确認什麽呢?”
齊顯對着手指頭:“我覺得…很冒犯。是不是不太好,不知道你是哪一方,會痛嗎,有網上說的那麽舒服嗎。我怕實際操作起來并不愉快,你的感受不好,那該怎麽辦?”
生氣,又不好說。
好令人無奈的一個人。
作者有話說:
還不知道後面怎麽出現在長佩。(對手指)再學習一下如何避開審核。
雖然感覺清水到審核看見都要嘲笑我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