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腰
第64章 腰
客房是一種違背人類本性的存在,居意游評價道。
“到底是什麽本性,讓你放着張單獨的一米八大床不睡,非要和我擠一擠?”齊顯很無奈。
“……”居意游五官堆在一起,妥協了,“齊顯,你不是人。”
搞不懂。
更加搞不懂的是小區核酸點,為什麽把核酸時間設置在早上六點到八點。
他們明白這個時間非常健康,比起從前陰間的淩晨三點半好得不止一星半點,可是按時起床對放假的大學生來說太困難了,尤其是寒假、尤其是哈爾濱,排隊的時候抑制住躺倒在地直接冬眠的欲望就已經拼盡全力。
最近疫情管控較嚴,齊顯和居意游也就基本不出門,每天三點一線,去完樓下小超市就去菜鳥驿站,但畢竟是被封在學校一整個學期的大學生,偶爾也有出去遛彎兒的心思。齊顯家臨近中央大街——哈爾濱難得的長年都非常有人氣兒的地方,一想起它,腳都不自覺往門口去了。
居意游認為這樣不行,得想辦法望梅止渴。他不知怎麽就和頂樓鄰居打好了關系,總是拉着齊顯去人家家裏、趴窗戶邊欣賞松花江。
第一回這麽幹的時候,居意游注意到齊顯的局促,大手一揮,對着窗外遙遠的松花江感慨:“啊!全是冰!”
齊顯只想爬去江邊鑿個洞跳進去,卻還得轉頭跟慷慨的鄰居瘋狂道歉。
鄰居是個極符合刻板印象的東北人,不僅沒在意這種犯病一樣的行為,甚至特意買倆小馬紮給他們坐。
齊顯被他熱情得想下跪。
就像是某種必然趨勢,十一月末感染人數和範圍變得具體起來,從前只是挂在支付寶界面上的數字,現在卻逐漸變成朋友圈裏的某個人。真正在自己身邊見到有人感染,齊顯和居意游還是恍惚了,盡管已經被疫情隔空騷擾将近三年。
必然趨勢的人為幹預空間小,核酸點的作用、封控的意義被質疑,質疑一直存在,卻在此時達到頂峰,議論一時甚嚣塵上。
随之而來的是符合輿論方向的措施改變,核酸小屋減少、核酸間隔拉長……總之,在12月7日,疫情全面放開。
不知道大家如何第一時間得知此消息的,反正齊顯和居意游在空蕩蕩的核酸點前挨凍挨了半小時。
不放開難以接受,這麽果斷地全面放開一時也難以接受。人總是特別矛盾,好像不管被怎麽支配、被什麽支配,心裏都有一種天生的無法被打消的疑慮和怨氣。
居意游仍舊将此歸類為人的本性,他說,根據宇宙平衡法則,一方面的本性難以得到滿足,就可以從另一方面入手,比如食欲。
以上均為齊顯的解讀,居意游的原話是——“走,整點兒小燒烤。”
擠在報複性出行人群裏整完燒烤的第三天,齊顯覺得不太舒服,他點外賣的手微微顫抖:“我好像…”
居意游篤定道:“你好像陽了。”
“不,我肯定是被凍感冒的,下次我們出去吃還是穿厚點。”
新冠會懲罰每個嘴硬的人,尤其是臨近考試還愛吃燒烤的嘴硬的人。
齊顯是典例。
他掙紮着不願承認,抱起停留在第二頁整整三天的教材不撒手。
居意游氣笑了:“平常沒見你這麽愛學習啊?趕緊,書給我,你現在立刻睡覺。”
“我就是燒死也不能挂科。”
居意游一枕頭掄他腦袋上:“燒死?想得美,再不休息我揍死你。”
齊顯看書時習慣戴眼鏡,被這麽一砸,眼鏡直接飛出去,緊接着他自己也落葉似的跟着眼鏡飄去挂在床邊。
“我真服了,少用碰瓷來讨價還價,你應該知道我不吃這套。趕緊,往床中間爬一爬,好好睡。”
齊顯扭頭道:“行…你也去睡吧。我沒事。”
居意游嗤笑:“我一關門你就撈起來書繼續玩兒命複習是吧。”
“……”
居意游将齊顯的腳也擡上床,把人平鋪後在被子裏卷吧卷吧,鄭重地放置在床中央。
齊顯起初還試圖滾動翻身離開被窩,這心思被居意游發現,一長條被子中間位置就橫搭上兩條腿。
齊顯:“…我是病號。”
居意游兩腿交疊在齊顯身上,仰躺着刷起手機:“病號閉眼。”
齊顯交涉無果,終于認命,坦然接受自己即将挂科的未來。
“一放開整個朋友圈都中招,管程在家嚎得好大聲,說全身都很痛。你有什麽症狀嗎?要跟我說哦。最好配合點,不然我沒辦法照顧你的。”
“聽起來像威脅。”
“就是威脅啊。”
“…被子裹着很不舒服,”齊顯努力坐起來,“和我平常發燒的症狀不太一樣,好熱。”
“早這樣不就好了,”居意游翻身躍下床,把蛋卷一樣的齊顯拆開,“其他呢?”
“…後腰疼,這是正常的嗎?”
“大概吧。管程哪裏都疼,你可能…疼痛都聚焦在一點。”
“好…那我再墊個枕頭…衣櫃上面那層,能幫我拿一下嗎?”
“一會兒吧,你先趴下來。”
“…什麽?”
居意游不管他的疑惑,直接把人翻面兒。
齊顯感覺到後腰覆上雙手,他下意識要制止,但用發燙的腦袋稍微思考了下動作的合理性,好像自己并沒有理由拒絕。
大拇指剛剛好按在腰窩,手掌貼着腰側揉動,力度适中。居意游意料之中是個街頭按摩掙外快的好苗子。
齊顯哼哼道:“疼得…比較分散,可以——”
“嗯哼懂了,這麽按是吧。”
居意游變換手法,掌根貼在後腰,緩慢上推。
“嘶,好專業。”齊顯腦袋悶在枕頭裏,雙手分別抓着枕頭一角,後腰熨帖,只是稍燙了些,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居意游緊張,拼命找着話茬:“大一操場有體育生擺攤按摩,五塊錢偷學了幾招。”
“嗯…你的腰當時不舒服嗎?”
“是肩頸。不過手法相通。”
瞎說的。居意游确實去按過,但被體育生捏肩膀捏得鬼吼鬼叫、瘋狂逃竄,現在展示出的手法全靠自己天賦。真不知道體院內部互相按摩怎麽按的,一個個跟謀殺似的。
他兩掌攤開,按揉時不自覺地就能夠對瘦弱的腰線進行測量,沒有精确的數字,大致範圍在腦袋裏撞來撞去。居意游發誓自己沒有其他想法,目前的狀況也不允許他有其他想法,但是那個破腦袋它不聽使喚,可惡,擰下來算了。
還有這截睡衣,往上卷邊是幾個意思?
居意游憤憤将衣擺向下扯動,可它還是随着動作上縮,就剛好露出些許自己有模糊印象的腰。
他看得眼熱,又愧疚又自責,急了居然對着腰窩一拍。
齊顯本來都快睡着,打個激靈半翻面疑惑望過去。
居意游捂着臉:“發燒腰疼,其實也可能是乳酸堆積。”
“…?”
“你家有筋膜刀嗎?”
“有是有…不過…”
沒有“不過”,居意游急需一些毫無暧昧氛圍的東西調節情緒,比如齊顯的慘叫,他清晰記得自己的肩膀如何在體育生手裏的筋膜刀下經受苦難的,也記得第二天肩頸如何神清氣爽。但當他拿上筋膜刀之後,他後悔了。
得用什麽樣的姿勢刮腰才順手呢?
居意游沉默,得用他現在坐在齊顯腿上的姿勢。
他媽的,不幹了!
筋膜刀剛要飛出去,齊顯問:“怎麽了?”
怎麽了?能怎麽,不怎麽。居意游咬牙切齒。是他自己的問題,和齊顯無關,刮!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抱着一種毫不必要的、莫名其妙的信念感,将衣擺卷起、顫着手塗上按摩膏。
冰涼膏體被點塗在後腰。這是齊顯的感受。實際上只是某個人手抖。
于是齊顯由衷誇贊道:“你做什麽事都很容易上手,好厲害。大概是種天賦?有點羨慕。”
冰涼金屬遲疑片刻。
“草,”居意游抓起刀從他腿上落荒而逃,“疼死你算了!”
齊顯擡眼看着這背影,不太明白,但是:“拖鞋!居意游,拖鞋還沒穿!”
齊顯依稀感受得到濕潤冰涼的厚重物體貼上額頭,他試圖睜眼,無奈眼皮沉重,沒能睜得開。
和齊顯交流常會有被真誠打敗、氣憤又無處發洩的無力感,居意游再次切身體會到了,責怪不起來,反而很喜歡。他找到冰袋和毛巾折返回來,看見齊顯已經睡着,很是松了一口氣。
對方被冰得眉眼皺起。
“像佛手瓜,”居意游偷笑,“就是植物大戰僵屍裏的窩瓜,多形象。”
他不知道聽沒聽見,哼哼得挺急切。
“喲,急得都快說話了。”
他的手腳溜出被子。
“齊顯,”居意游勾勾他滾燙的手指,“快點好起來啊——不然要挂科了。”
惡魔的低語。
這回對方安靜得像是入了土。
作者有話說:
周三更!
(大家不要因為揉腰推翻原來的站位…齊顯他、作為1,是很有服務意識的,他會努力。(我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