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臺
第37章 天臺
天知道猴子究竟是不是1這個問題讓齊顯在發呆時無語幾回,他不過是回答得稍微超前,并不是腦子有問題啊,怎麽就讓一小學生那麽不信任、非要把練習冊再檢查一遍。齊顯賭氣般想:再過八年,你會後悔自己今天的行徑。
但這段替小學生寫作業的時間,無疑是除玩着雀神和居意游打電話以外,最溫馨的了。
“現在學的什麽專業?”
動物科學。
“沒聽說過,好找工作嗎?”
不好找。
“有意向考編考公嗎?”
沒有。
“大三得去考個教資吧?”
不想。
“冷門專業不讀研是不是沒什麽出路的。”
話可以不這樣說的。
齊顯想逃,但逃無可逃,他的胳膊被媽媽緊緊拽着,只能硬着頭皮應付親戚。
說實話,對方的話有一定道理,同時又沒有一點道理。
任何專業的工作都不好找,工作這東西,又不是招招手就來了。任何專業的工作也都好找,只要放低期待,人總能找到工作。所謂畢業即失業的,不過是找不到合乎自己想象、普遍意義上看起來體面的工作。
Advertisement
至于考編考公,既不是人類至高理想,也不是退路,僅僅就是衆多普通工作中的一種而已。如果因為它相對穩定就神化它,那不如下輩子做個三角形。
齊顯是無所謂畢業後幹什麽的,能吃上口飯餓不死就行。以上工作他也都能欣然接受,他只是不喜歡這種态度——這種人生務必緊迫的态度:導游會計各類行業證書能考則考、大一必須過四級大二必須過六級畢業時六級一定刷到550、大三擠破頭都要考教資、随後無縫銜接考研考公、上岸後立刻被未來的導布置課題、沒上岸就緊接着再戰一年……
齊顯僅是想想就喘不過氣。
這種态度夾雜在每一個來此的親戚的話語間,就好像是在告訴齊顯:別人都這麽做,你不做就要被淘汰;別人都做得到,你做不到就是失敗。不參與進社會的集體緊迫裏,就是在浪費生命,還活着幹什麽。
在第一百八十次聽到這番話後,齊顯毅然甩開抓着自己的手,他拍案而起,躲進自己的房間。
活着幹什麽?活着就是為了冬天的地暖、為了冰天雪地跑一遭的奶茶外賣、為了雀神兩顆星、為了幾通視頻電話。
不然呢?還想幹什麽?這麽多要求、這麽高期待,怎麽不活着去推翻人類暴政呢。
好在假期雖然難熬,但是短暫。
接到開學時間通知的那一刻,齊顯簡直想從十二樓跳下去炸開一片花慶祝。
他迅速買了最早的高鐵票,美滋滋收拾起行李,中途慫恿居意游和自己買了同一車次,僅剩的幾天假期裏笑着睡去笑着醒來,然後步伐從容地離開家門,前往碰頭的車站。
居意游向來是個極易帶來視覺沖擊的人,被家中氛圍浸染一月的他更是變本加厲,穿了個大波點藍橙撞色面包服,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真不知道他都從哪買的炸裂衣服。
齊顯搖搖頭,拉着箱子朝他小跑過去,道:“襖不錯。”
居意游得意地哼哼兩聲,指向手中的行李箱:“給它也貼了同款波點貼紙,怎麽樣。”
齊顯這才注意到他滑稽又可憐的箱子,憋不住笑了。
同樣是叽叽喳喳,居意游不顯得聒噪,齊顯很愛聽。
“經過十天自學,我已經基本掌握了麻将打法,你說我要不要也下個雀神試試水?”
“我在家當然也有實踐機會,就是不想和他們一起打而已。輸了要掏錢,恐怖得很。啊啊這可不算賭博,都一塊兩塊的。”
“真想死你們了。到學校見到大家甚至能一人抱着親一口。”
“學校真是哪點都好,只要不考試,我能一輩子待在學校。對了,你複習了沒?”
齊顯不愛聽了。
居意游見他罩上帽子轉過頭去,意識到他是一點都沒複習,頓時慌了,忙扒拉出重合課程的文件發給他。
齊顯縮進棉襖,悶聲道:“其實裴則渡都給我發過。”
居意游:“那你怎麽不看啊!”
齊顯:“總覺得,不到最後一天再學,有點虧。”
氣得居意游直想錘他。
齊顯的擺爛在收到學校最新通知後理直氣壯了起來。
“由于疫情暫未得到控制,附件中地區學生暫不返校。上學期遺留考試暫緩,具體時間另行通知。”
齊顯将此歸功于上帝偶爾對他網開一面。
居意游提議借此機會大家先聚一聚。
至于聚在何地,其實不由他倆說了算。因為他倆前腳進寝室,後腳就封校了。常去的石鍋拌飯大盤雞火鍋店一時遠隔天涯。
居意游并不沮喪,聚餐最重要的不是在哪裏、吃什麽,而是和誰聚。他當機立斷,單方面決定大家在教學樓天臺喝點小酒吃點小菜。
學校此時室外溫度已有兩三度,對他倆來說其實算不上太冷,但齊顯依舊覺得這主意簡直瘋了。哪裏不能聚?非要吹着風聚?
居意游:“你不懂浪漫。”
齊顯:“我不想懂。”
幾人都被居意游盛情邀請。
裴則渡言簡意赅:“有病。”
管程唉聲嘆氣:“哎這可怎麽辦。”
一問才知,這倆就住附件中不得返校地區,壓根兒沒回來。
倒是本地高中生許赴乙積極得要命,把自己來北聯農大喝酒的意願刷了滿屏。
齊顯問:“未成年人不是不得飲酒嗎?”
許赴乙:“……”
于是又被許赴乙激情問候半小時。說實在的,他倆不熟,但基本每天都結梁子。
最後能去天臺聚餐的就只有居意游和齊顯倆人了。
雖說是居意游的提議,但齊顯也不能什麽都不準備。
他收拾完宿舍就去校內超市逛了圈,買下些小零食和一件RIO。
齊顯也懂浪漫,學校天臺嘛,兩個人吹着小風微醺着講些暧昧話,時不時停下墊些小餅幹,然後繼續吹風講話,光是想想就是極有氛圍的事。
也光是想想,他就有些上頭。
天臺的門極為隐蔽,位于教學樓四樓東樓梯拐角處。由于東樓梯廢棄,這裏閑置着許多舊課桌,要想進入天臺,得從堆疊的課桌穿過。
至于具體的穿過方法,無非就是爬上爬下。齊顯抱着倆大袋子,在桌子下艱難爬行,不是不小心踩到頭發,就是仰頭被桌板狠狠磕到。偏他還特意捯饬一番,穿了件白棉襖,怕是爬完得換個色。眼見着與小門近在咫尺,塑料袋卻被桌腿突出的釘子劃開小口,一罐酒掉出、骨碌骨碌滾進門中。
齊顯追着酒,膝蓋蹭地向前一擦,也滑進門裏。
夜裏沉浮着星星點點的燈光,居意游倚靠染上紅鏽的欄杆,手裏提着什麽。他目光散漫,也不知道在看哪一盞燈。
他身周鍍着柔和遙遠的光,并未将眼神分來,專注着哼自己的小曲,曲調齊顯并不熟悉,只能細聽歌詞。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棂吶——”
東北經典搖籃曲,歌詞婉約派、調子豪放派。居意游音量情感拉滿,音準全無。天臺的浪漫頓時被驅散一半。
唱了幾句,他似乎覺得無聊,變了動作,向着月亮舉起提着的東西。
好家夥。
好大一個桶。
提桶的手青筋都崩出來了。
随後他雙手扶桶,将桶口挨在嘴邊、對桶吹了起來。其動作豪邁程度與剛剛東北經典搖籃曲相當契合。
齊顯越發覺得這大桶眼熟,這材質、這流線、這顏色搭配——
大桶好像明了他的震撼,自己轉身過來,露出商标——
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大字——
牛欄山二鍋頭。
喝點小酒。
指兩升裝白酒。
齊顯嘴巴再合不上。
浪漫個屁。
他還未從地上爬起,就這樣趴着看看自己提來的RIO,落荒而逃的心情無比強烈。
居意游吹了半桶二鍋頭,忽聽見門口處傳來的動靜,一看是齊顯爬起身拍着膝蓋上的灰。
他放下酒桶,目光詫異:“你回學校第一天就下地啊?”
齊顯也同樣詫異,詫異他身上幹幹淨淨:“你飛上來的?”
居意游憋着笑:“你不會是從教學樓上來的吧?”
齊顯:“…不然呢?”
居意游拉過他,朝着另一側走:“這是教學樓天臺,那是圖書館天臺,連着的啊。你直接從圖書館來就行啦。”
齊顯:“你怎麽、不早說。”
居意游:“沒想到你居然不知道。”
齊顯深呼吸,咽下這口氣,在地上随便尋摸個位置坐下來:“我們聊什麽?”
居意游在他對面坐下:“随便聊聊呗。”
齊顯想了想,道:“後山的牛多了一只,據說是之前的偷牛賊良心發現。”
居意游抱着桶十分無語:“喂你這樣很沒情調。”
齊顯沉默。
居意游問:“我們寒假不聊得挺好嗎?怎麽,時隔一個月見到我本人又被帥臉震撼了?”
是被你懷裏的東西震撼了。他眼神閃爍:“能把那桶放一邊嗎?看着很有壓力。”
“有什麽的。是我自己喝。”
“但是…”
“醉了才好聊天嘛。诶,你提的大袋子什麽東西?”
齊顯沒來由地心虛,把塑料袋藏在身後:“沒、沒什麽。”
作者有話說:
作業還沒寫完,先淺更一下。明天接着更。
(以後一定做好時間規劃,不能再這樣了,論文火葬場、小說被罰榜。好痛苦。編還來找我,有種高中上課睡覺被老師抓到的尴尬,到現在都不敢回複,給她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
(關于牛欄山二鍋頭,可以參考某橙色軟件2~5升裝的塑料大桶裝。雖然是酒精勾兌,但勝在實惠。只是為了增加介紹增強畫面感,沒有勸酒的意思!過度飲酒危害身體健康!未成年人不得飲酒!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