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祂的羽翼
祂的羽翼
“您對今晚發生的事情沒有一點印象嗎,安瑟?”
“确實沒有了,皇後陛下。”
安瑟被帶到皇後面前時,瑞恩已經被領下去休息了。
毫無疑問的,被清除了記憶的瑞恩回答不上來皇後對今晚行程提出的任何問題。
而安瑟則根據瑞恩回皇宮前的敘述,将自己的記憶和他調平,都截止到兩人去了酒館,安瑟等在外面,瑞恩去裏面買酒的那個時刻。
之後皇後阿格尼再提出質疑,安瑟都會以“記不清”了為由搪塞過去。
皇後嘆了口氣,看着佩戴淡紫色金絲眼罩的安瑟,心裏嘲笑自己。
一個蒙着眼罩的人,又能知道什麽呢?
與其想從安瑟這裏探查到些什麽,還不如再去問問瑞恩。
皇後點了點頭,微笑道:“好的,總之還是非常感謝你安瑟。只不過你看不見、行動也不方便,之後的幾天還是不要再和瑞恩出去了的好。我教育過瑞恩了,胡鬧也要有限度,怎麽可以把你往那麽危險的地方領。”
“沒有關系的皇後陛下,去那裏之前我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畢竟有可靠的金獅子騎士團鎮守,要不是有血族,皇城本該是很安全的。”
安瑟笑了笑,随意說了兩句皇後愛聽的話。
果然,聽到安瑟無意中誇贊自己弟弟統領的軍團,皇後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對安瑟的态度也越來越溫和。
剛才和瑞恩的談話中,皇後通過自己兒子從新認識了這位少年。
因為皇後阿格尼本身是續弦生育較晚,兒子瑞恩在一衆年齡頗長毫無共同語言的皇家子弟中,總是收到排擠或是冷落。
哪怕是有人願意和瑞恩玩耍,也是因為瑞恩的身份有意和他套近乎。心思不純的人,機靈的瑞恩能察覺到。
這有這個安瑟,在瑞恩的嘴中像是此生難得的摯友一樣。
只是可惜了,皇後嘆了口氣。
瑞恩好不容易遇到的可以交心的朋友,過幾天就要前往血族了。到時生死難料,估計會和之前的“血族新娘”一樣,有去無回。
“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安瑟。”
皇後揮了揮手,示意女仆送走安瑟。
安瑟心中緩緩松了一口氣,起身告退,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見皇後阿格尼又喊住了自己。
“安瑟請稍等。”
皇後急匆匆的腳步從安瑟身後響起,安瑟轉身微微歪頭,心中緊繃。
還有什麽事嗎?不會是自己漏了什麽馬腳吧?
“這是我父親在我出嫁時送給我的護身之物,希望它能帶給你好運。”
安瑟感覺手中一癢,被塞進了什麽輕飄飄的長柄東西,微微一攥還有些毛絨絨的感覺。
安瑟被皇後突如其來的好意驚得一愣:“這、太貴重了皇後陛下。”
“就當是我對你的祝福吧,希望你能接受。”
皇後柔聲對安瑟說道,她其實和安瑟差不過五六歲,看着乖巧的安瑟就像是看到了自己聽話的弟弟魯托一樣——雖然身為騎士團長的魯托的身形,要安瑟健碩許多。
安瑟察覺到皇後語氣中的堅決,沒有再推脫,他朝皇後阿格尼道謝而後離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安瑟将眼罩摘下,他先是對着眼罩發了會呆,手中微微一動,他感覺到了手上的輕癢。
安瑟将左手擡起,看到了手心間躺着的一只通體漆黑的羽毛筆。
相比起蘆管筆,羽毛筆由于外形美觀,書寫時顯得風度潇灑,因此它在霍斯沃大陸貴族中風行一時。
許多大鳥的羽毛都适合拿來做這種筆,只要夠長夠硬。最常見的是鵝毛,安瑟十歲的生日禮物就是莉娅送的一只鵝毛筆。
安瑟打量着手中的羽毛筆,寬大漆黑的羽毛在燭火下帶有反光,看起來非常堅韌,摸上去又如錦緞般柔軟順滑。
這是什麽東西的羽毛?
能被吉羅侯爵家當做護身之物的羽毛筆,采用的羽毛應該不會是烏鴉毛或者山雞毛那麽容易得來的。
難道是老鷹或者火雞的羽毛?
又或者是自己不認識的珍禽?
安瑟将羽毛筆捏起,透過燭光打量它的光澤。
安瑟越看越喜歡着個羽毛筆,發自內心的喜歡。
<好漂亮。>
“好漂亮。”
安瑟手指捏着羽毛筆的筆杆轉動,輕輕感嘆。
<真可憐。>
安瑟整整的看着羽毛筆,喃喃道:“也不知道是從什麽身上拔下來的,這麽好看的羽毛,應該本屬于一個特別漂亮的鳥先生吧。”
對着羽毛出神片刻,安瑟不自覺打了個哈欠。
明天還有伊德子爵夫人的課,安瑟沒有抑制自己的睡意,握着羽毛筆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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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華的黑色大理石折射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搖曳的燭火旁,銀色長發的男人手握一捧雪白薔薇,他面帶微笑,将手中的薔薇花瓣輕輕扯下,慢條斯理的身旁的壁爐中,看壁爐中的火光漸漸将花瓣吞噬,而後又重複之前的動作,像是玩不厭煩的孩子一樣,不知在壁爐旁站了多久。
太菲林被血族之王博勒加德的威壓壓得無法呼吸,他眉頭緊鎖目光始終看着地面,冰冷的心髒一直在劇烈跳動。
剛才太菲林跟随帕爾修的指引,來到了人族為血族之王修建的暫住府邸,帕爾修将事情的大體經過說了一遍之後,大廳內就陷入了一種詭谲的沉寂之中。
“所以說,你和金拉今晚在人族皇城打鬧一場的初衷,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博勒加德的聲音終于響起,太菲林閉了閉眼:“是,我尊敬的王,我們血族的人,不許他們染指。”
“嗯,然後呢?”
博勒加德看着壁爐中又一瓣被火苗吞噬的白色,輕輕笑了笑。
“……”
“怎麽不說話了?”
博勒加德的紅瞳淡淡掃了太菲林一眼,太菲林睜大眼睛瞬間跪下。
“然後金拉消失了,你也一問三不知,太菲林,你的腦子什麽時候也變得像人族一樣健忘了?”
博勒加德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自己每說一句話就輕顫一次的太菲林,緩緩笑道。
“王,我去時金拉閣下就已經不在了,是否還要我去找尋,說不定金拉閣下知道一些有關今晚的莫名異象。”
帕爾修上前一步,試圖幫太菲林解圍。
博勒加德擡了擡手,示意不用。
身為血族始祖,博勒加德·拉瑟弗德能清楚的感知到,流淌着自己體內血脈的“孩子”們的動态,可是剛剛金拉波動劇烈的“聯系”卻瞬間中斷了。
金拉不是消失了,而是“離開”了。
和那一晚的卡狄克一樣,與自己的“紐帶”徹底斷裂。
博勒加德低頭看着自己懷裏的薔薇,輕輕嘆了口氣似是悲憫道:“不必了,他已經永遠的離開我們了。”
太菲林一愣,猛地擡頭:“什麽,怎麽會!?”
“連記憶都沒有,少在這裏裝得大驚小怪的了~”
此時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太菲林餘光中出現了幾根紅色的發絲。
拉薩爾背手彎腰對太菲林勾唇一笑,緩緩直起身向博勒加德施禮:“請王放心,拉薩爾會心懷最沉重的哀恸緬懷我多年的同伴、家人金拉。”
“我也會的!”太菲林連忙低頭和拉薩爾一樣承諾。
帕爾修和一直站在角落裏“進食”的伯倫,也一同起身承諾道。
“看到你們如此要好,我真的既高興又感動。”博勒加德欣慰道。
“不過,”博勒加德語氣輕頓,他血色的眸子淡淡掃過太菲林溫聲笑道:“在人族的領地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太菲林保持着跪姿,冷汗直下。
“雖然我們不懼怕人族,可是如果被蝼蟻借機找茬,或是被他們的史書上記上一筆,總歸是件令我作嘔的事,這你應該清楚的太菲林。”
博勒加德緩緩将手放在一束薔薇花上,骨節分明的手掌先是輕柔的撫摸白色花朵,而後猛地收緊。
“……”大廳內寂靜無聲。
博勒加德将手被蹂/躏成一灘花泥的花狠狠撣向火堆,笑容淡淡道:“回北蘭斯堡後,你的罪罰不可免。還有金拉的罪,你也幫他一起受過吧”
“……是。”
血族七大元老之一的太菲林顫抖道
博勒加德看着自己被薔薇花枝上的刺刺破的手掌漸漸愈合,他唇角微揚看向帕爾修:“赫爾伯德在哪裏?”
“赫爾伯德大人今晚正在伊德家打探有關聖騎士團內部的消息,最晚明日就能有準确信息呈上。”帕爾修垂下綠色的眸子,恭敬道。
博勒加德聽到這裏,臉上的表情不變,認可的點了點頭。
在場之人除了赫爾伯德未到,其實還有一人。
但是大家對此人的存在都假裝沒有察覺,畢竟切樂是王都無法掌控的存在。
“說起來,我還打探到了一個消息呢。”
拉薩爾輕輕仰頭邀功,他輕挽發絲,語氣中不出的暧昧:“消息屬實,我已經查探過了。”
拉薩爾将前幾日和諾莎春風一度後,諾莎告訴他的家族機密上報。
“吉羅家有那什麽金毛獸騎士團,我就暫且先去了雷納家的那個地下室,那裏确實關押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裏面的氣息和人族的完全不一樣,那種潮濕的、陰暗的、絕望的氣息……嘶——哈——真的令人難忘!”
拉薩爾說得陶醉忘我,像是回想起了什麽動人心魄的往事。
幾個血族聽後,視線都被他吸引過去。一雙雙紅眸展開,透露着詭秘的光。
帕爾修的手指動了動,他金色的額發垂下,擋住了他眼中晦暗不明的光。
血族之王博勒加德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原來如此,原來‘祂的羽翼’在人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