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誰是解元啊？”榜單處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都想一睹解元的風采。
有人便在人群裏外到處搜尋, 看到旁邊不遠處茶棚裏的狗兒, 一個以前一起考過府試的秀才扯着嗓子喊了起來：“在那，就是那個。”
因為狗兒是十歲的秀才, 當時一起考試的考生全部都對他有印象。
“哇！好小啊！”大家都驚呼不已。
“神童吧？這才十五歲哦。”
“沒呢，聽說不到十四歲, 只是長得高大罷了。”
“嗷嗷，真想敲開他腦袋看看是什麽做的, 怎麽這麽厲害？”
有同鄉的考生圍過來恭賀, 狗兒謙虛的道了同喜, 見人越來越多, 怕等會兒脫不開身, 二牛便以要回去等人報喜為由，帶着狗兒和青蕊上馬車離去了, 很多在後面的考生想看解元公，聽說人走了都很失望。
因住得遠，又在看榜處耽誤了時間, 等他們到了家裏時，報喜的人已經在等了，聽到他們回來，前院的租客立即帶着報喜人過來。
那人見到狗兒，立即喜道：“山水府鵝田村人羅勤學, 中本次鄉試第一名, 解元, 真是神童轉世，文曲星下凡，恭喜恭喜啊。”
二牛忙發了喜錢，報喜人接過，竟是十兩銀錠子，樂得又說了一車好話才高高興興的走了。
租家一家姓方，聽說東家中了解元，那高興勁，比自己家的孩子中了還高興，以後說出去自家租的屋子是解元家的，那多有面啊。
狗兒全程謙虛的笑着，二牛和青蕊心中的喜悅是怎麽也壓制不住，臉上一直挂着笑。
過了幾天，狗兒去參加鹿鳴宴，回來後又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主考官徐大人要收我為弟子，未經二叔嬸嬸之意，狗兒已經私自同意了。”
“這是大好事，自然得應下，這徐大人果然是慧眼識珠，我家狗兒這麽捧，将來考個狀元也是有可能的。”青蕊美美道。
聽聞這次的主考官徐達可是個學富五車的人，向來眼光極高，許多考中的舉人前往拜師都沒能如願，這次竟然主動要收狗兒為弟子，顯然是狗兒足夠出衆。
二牛自然同意媳婦的話。
狗兒見他們這麽高興，放下心來，再道：“不過徐老師願意收我為弟子還有一個原因。”
“除了因為你學問好，這次考上解元外，還有什麽別的原因？”青蕊奇怪問。
狗兒道：“是榮叔叔和他打了招呼。”
“榮爺？”兩口子都很是驚訝，但轉念一想，榮家是皇商，認識幾個官很平常不過，便釋懷了，只是叮囑狗兒：“回家後好好謝謝你榮叔叔。”畢竟能得一個好老師教導，在科舉這條路上就成功一半了。
狗兒重重點頭，想到一事又有些發愁：“老師讓我來郡城跟他做學問，争取一舉通過明年的會試。”其實他很有信心能通過會試，但想要一個好點的名次，在殿試的時候給自己加分。
“好啊，能考中會試，羅家可就真的光耀門楣了。”二牛喜道。
青蕊明白他的顧慮：“放心來吧，家裏不用擔心，這次回家先和香香把親事正式定下來，等你們成年就立即成親。”
“謝謝嬸嬸。”狗兒這才喜笑顏開。
收拾好行李，一家三口坐上馬車返回山水府，這次與上次考中秀才一樣都是衣錦還鄉，但這次更是不同，考中鄉試第一名，更是風光無限。
“噼裏啪啦！”二牛駕車剛到山水府，安通就帶着所有的父老鄉親在恭迎等候，見他們過來，鑼鼓敲起來，鞭炮放起來，一些小孩子更是喊着口號，熱鬧極了。
“恭喜舉人老爺！”待一家三口下了馬車，大家夥齊聲恭賀。
一家三口很快便被洪水一般的好話淹沒了。
“哥哥……哥哥……”小木林坐在楚榮的肩膀上，一直朝被人群圍着的狗兒揮着肉嘟嘟的小手。
狗兒立即擠出人群，喊了楚榮，然後抱下小木林，在他白淨肉呼呼的臉上親了一口：“弟弟，哥哥好想你。”
“我也想你。”木林也朝狗兒親了一下，糊他一臉口水。
秦義夫妻帶着香香過來，夫妻兩個都紅着眼眶，安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道：“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好孩子！”
“伯父伯母，香香，我回來了。”狗兒喜道。
秦義忙不跌點頭。
香香笑得臉上兩個梨窩深深，甜甜道：“狗兒哥哥，你好厲害哦。”
“那肯定啊，你也不看是誰哥哥。”貓兒得意答道。
安通知道一家子有說不完的話，便帶着人散去了。
青蕊等人來到榮宅，一一落座喝水。
楚榮誇道：“臭小子，沒讓我失望。”
“多謝榮叔叔。”狗兒向前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要不是他現在是舉人，不能随便下跪，真想給他叩個頭。
楚榮莫名其妙：“幹嘛？”
“一謝榮叔叔安排人在考場照顧我，二謝榮叔叔幫我找了個好老師，這份恩情永世不忘。”狗兒感激道。
起初，他真的以為那些護衛對誰都一樣，可經過九天時間他才發現，只有他一個人有專人照顧，別的考生是死是活都沒有人管，他開始懷疑是有人安排人來特別照顧他的，但那時候他還沒想到是楚榮，直到鹿鳴宴徐達收他為弟子時提到楚榮，他才明白，考場裏那人也是他安排的。
能順利通過考試，能拜一個學富五車的老師，對他來說是人生最幸運的事情，二叔嬸嬸常教他，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楚榮給了他這麽大的恩德，他自然要銘記于心，将來有機會竭盡全力報答他。
楚榮一聽是這事，本來準備說小事一樁，不過一句話的事情，可見青蕊也一臉感激的看着他，立即嘆了口氣道：“為了你這事我可是費了不小心思，好在你争氣，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青蕊臉上的感激果然更濃，并且有愧疚夾雜其中，她暗暗決定，以後再也不兇他了，還要做好多好吃的給他吃，無私幫她帶兒子，又這麽盡心盡力幫狗兒，真是個好人啊。
楚榮心裏愉悅極了。
鮑昌海和秦義看得目瞪口呆，榮親王這是又哪根筋搭錯了？
謝完楚榮，狗兒看了香香一眼，青蕊立即會意，對秦義夫妻道：“大哥大嫂，如今狗兒也中了舉人，兩個孩子的事情我們挑個日子定下來，等他們成年後就立即辦喜事兒。”
秦義夫妻喜上眉梢，但想到自家的情況，又有些猶豫了，看着香香一時間沒出聲。
狗兒垂了垂眸，看吧，他就知道，只要他考中舉人，秦家就不會同意把香香嫁他了。可是他又不後悔，能讓二叔和嬸嬸高興，香香這就再想法子吧。
青蕊怎麽會讓秦家打退堂鼓，輕咳了一聲，道：“大哥大嫂，你們別猶豫了，如今我們狗兒是解元了，又拜了徐達徐大人為老師，等明年會試考進三甲，那就是潑天的榮耀，如果運氣好中了狀元，指不定皇上會招他為驸馬……”
秦家夫婦心頭一跳，這絕對是有可能的。
楚榮挑了挑眉，這丫頭口氣不小，不過以皇兄的性子，估計會招新科狀元為驸馬。
香香聞言急了：“狗兒哥哥，你要娶公主？”
“不娶不娶。”狗兒頭搖得撥浪鼓似的，然後哀怨的看着自家說大話的嬸嬸，嬸嬸喲，你給我吹這麽大的牛做啥？到時候要是落了榜，我哪有臉見大家？
青蕊無視狗兒的眼神，再道：“我們狗兒長得俊俏高大，學問又好，心地善良，喜歡他的姑娘肯定從鵝田村排到京城去了，你們可要抓緊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廟了。”
咳咳，王婆賣瓜的事她還是頭一次做，雖然這是事實，也覺得不好意思。
秦義和安氏一個揪着雙手一個揪着衣擺，內心好掙紮呀，最後還是虛弱心占據了理智，更何況羅家人是他們頂了解的，絕不會虧待女兒。
安氏豁然起身，笑成一朵芙蓉花：“定，馬上就定。”
狗兒和香香大喜。
青蕊籲了口氣，和二牛相視一笑。
楚榮眨眨眼，伸手捏了捏木林的小肉臉，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木林立即朝青蕊嚷道：“娘親，義父說你是狐貍，啥是狐貍啊？能吃麽？”
青蕊瞪着楚榮磨牙，教壞她兒子，以後沒臉色給他。
楚榮：“……”
定親宴辦得奢華又隆重，幾乎整個山水府都轟動了，之前的山水鎮可從未出過舉人，別說解元了，更別說是十三歲的解元，哪能不引起轟動，因此羅秦兩家的親事也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視。
一時間，誇秦家好命的人比比皆是，當然有人說好也有人說壞，有人羨慕就有人嫉妒，時不時有配不上，商人，一身銅臭等話傳進秦家人耳朵裏，氣憤的同時又滿是憂愁，女兒今後可真是要享受多大的福氣就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了。
青蕊家自然也聽到了那些酸話，更有人打着好心的旗子來勸他們與秦家解除婚約，說狗兒是人中龍鳳，将來公主都能配上，何必娶個商女雲雲，青蕊雲淡風輕的回絕，心中完全沒有半絲動搖。
配公主的話她只是拿來吓唬秦義他們而已，是，狗兒是可以娶身份地位家景更好的姑娘，但那些姑娘的品性，家人如何誰又知道？
若是那種自以為自己身份高就瞧不起他們這樣的農戶的人家，到時候，狗兒若是耳根子軟，估計會與他們漸漸離了心，又或許揣掇狗兒當了貪官，将會禍害了羅氏一門。
在青蕊心裏，沒有人比得過秦家的人品，也沒有人替代得了香香在她心中的地位，與秦家的親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除非兩個孩子自己不願意成親了，否則誰也改變不了。
心中最大的顧慮沒了，狗兒安心的前往郡城讀書去了，狗兒這次執意自已一個人前往郡城，怕又發生上次他和二叔一出門家裏就出事的事情，但青蕊兩口子不放心，秦義就提議給狗兒配個護衛和書童啥的。
青蕊覺得可行，狗兒現在是舉人了，也該有個書童，這一塊秦家在族裏挑了一個機靈懂事的孩子擔任，那少年名秦策，不過十五歲，上過學，但沒考過童生就沒讀了，幫狗兒整理書籍文章是不成問題的。
而護衛這處，二牛準備在他的徒弟裏挑一個人，自己人總是放心些，聽說師傅要給師弟挑護衛，所有人都争先恐後搶着要當狗兒的保镖，兩口子最終商議定下的人是連郝。
他是村長張文山的遠房表親，家中父母已經去世，只有一個姐姐也早就嫁人了，沒有太多的牽挂，而且這孩子話不多，性子沉穩，辦事靠譜，又刻苦好學，比萬青幾個遲來一年，功夫卻比他們還好了。
二牛對他很滿意，青蕊經常去武館，自然也了解連郝，也同意他做狗兒的保镖。
兩口子這日往村長家來，二牛直接說明了來意：“勤學不日要去郡城讀書，又不想我們做長輩的接送，但路途遙遠，我們實在不放心，想請個人照顧他一下。”
“你們定了連郝？”張文山聽到這眼睛都亮了，羅家要找護衛的事情他當然聽說了，也想讓連郝去跟着狗兒，将來狗兒出息了，他也跟着水漲船高，就連張家也一樣受益。
青蕊點點頭：“連郝這孩子我們放心。”
“那還說啥，讓連郝這就收拾收拾跟着舉人老爺去郡城，你們放心，我會叮囑他一切以舉人老爺為重，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張文山激動說完，遂叫出連郝來。
連郝一聽選了他，自是喜不自禁，一向少言寡語的他，連說了幾句：“多謝師傅師母。”
事情安排妥當，狗兒帶着秦策和連郝出發郡城。
狗兒一走，二牛便一心投出到開分館的事情上，前前後後跑了半個月，終于定下了南郊一處新蓋的宅子，花了一千八百兩銀子，現在山水府的房價都快趕上郡城了，好在宅子很寬，還有一圈大院子，旁邊還有一兩百畝的空地可以給他們使用，算是很劃算了。
整頓好，購買了一些訓練用的道具，又置辦了床鋪用品，請了打掃衛生和煮飯的人員，待所有的事情處理好，已經到了年底，二牛原先決定過完年就開始開館招生，但狗兒的會試在二月份，他和青蕊要陪同往京城去考試，便将招生日期推遲到了四月份。
只是意外的是，青蕊不能陪同往京城去了，因為朝廷下了道指令，讓青蕊開春就往各地去傳授種果樹的方法，朝廷下達的命令，他們必須要遵從，而且沒有半點可商量的餘地。
而二牛不放心青蕊獨自一人出門，更何況是要走遍整個楚國，秦義就提議，他和安氏及香香陪着狗兒去考試，二牛陪着青蕊去各地授技，二牛和青蕊自然是同意，狗兒也讓青蕊放心去就是，他一定會通過會試的。
香香要去京城，貓兒也要跟去，楚榮看大家夥都不在山水府了，覺得無聊，便帶着木林跟青蕊兩口子去了，留下鮑昌海一個人守宅子，真是苦不堪言。
出了元宵節，秦義兩口子帶着三個孩子先行出發去了京城，二月中旬，二牛駕車帶着青蕊楚榮和兒子出發，朝南方一路去傳授種果樹和種西瓜草莓的方法。
一方人北上，一方人南下，如果快的話，最後估計可以在京城會合。
會試由禮部主持，在京城內城東南方的貢院舉行，因是春天，故□□闱。
考中者均稱貢士，第一名稱會元。
會試後貢士再由皇帝親自禦殿覆試、擇優取為進士。殿試試期一天，依成績分甲賜及第、出身、同出身，然後釋褐授官。
會試分三場舉行，三日一場，第一場在初九日，第二場在十二日，第三場在十五日，先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
這樣一來，狗兒要在貢院待十一天左右，好在秦家在京城有宅子，就算沒有，臨來時楚榮給了他一把鑰匙，是楚榮在京城的府邸，但不到萬不得已，秦義是不會動的，狗兒聰慧，要是住了楚榮的府邸，就一定會讓他猜出楚榮的身份。
十一天漫長的等待，讓秦家三口和貓兒食不知味兒，而遠在南方的二牛青蕊也是寝食難安，唯獨楚榮沒心沒肺的帶着木林穿梭在各地的田間山林中，惬意極了。
“種果樹不能急于求成，要有耐心，果樹從苗子時就要細心照料，等長成後施肥、裁枝、防蟲等事宜萬不可掉以輕心，一但疏忽其中一處就會影響果子的質量。”青蕊一邊教農戶種樹一邊把自己的心得傳授給他們。
大家夥聽她說得頭頭是道，起初還輕視她是個婦人，如今都對她心悅誠服了。
青蕊見大家夥都懂得了其中要領，笑道：“很高興這幾天和大家一塊勞作，明天我們就要去下一個地方了，祝大家的果樹都能碩果累累，大豐收。”
“謝謝羅夫人。”大家夥齊聲感謝。
去衙門蓋了授印，青蕊他們又往下一處去，算着日子，狗兒也該考完了，不知道成績怎麽樣？
“行了，你們倆別老挂在心上了，只要過了會試都能參加殿試，到了殿試一般都可以做官了，只是官職大小罷了。”楚榮寬慰道。
聽他這樣一說，兩人放下心來，是啊，都到了這一步了，名次也不大重要，重要的是終于要考完了，別說孩子，他們做家長的都是身心俱疲。
青蕊看着扒啦在楚榮脖子上，快樂得像個小天使一樣兒子，嘆息一聲：“我現在都好矛盾，不知道要不要送林兒去上學。”
二牛也一樣，既想兒子成才，又舍不得兒子受這般罪。
“不送。”楚榮一口回絕：“讀什麽書，男子無才便是福。”像他沒學問比旁人都要過得好，日子多逍遙自在，別說他是皇族之類的話，将來兒子也是要繼承他的王位的。
青蕊拿眼橫他：“那讓兒子幹啥？”
“要不跟我習武得了。”二牛提議，雖說沒大出息，至少有個健康的身體，也能養家糊口。
楚榮嫌棄道：“就你那三腳貓，別說出來丢人了。”
“你厲害，那你教啊。”二牛沒好氣回道。
楚榮挺了挺胸膛：“必須的，我一定會讓我兒子學到厲害的武功，将來接替我的事業……”
“啥？”青蕊差點沒跳起來：“讓兒子替你殺豬？你想都別想！”
楚榮：“……”
狗兒考過了會試，但沒中會元，排在第二名，他對自己的成績已經很滿意了，畢竟他才十四歲，還很年輕，就憑這點也比差不多三十歲的會元要強一點。
秦家三口和貓兒高興得一整夜沒睡着，想着馬上就要參加殿試，完了後狗兒就可以當官了，更是激動萬分。
狗兒考中會試第二名的消息從京城不遠萬裏傳到了二牛和青蕊耳中，當然是從楚榮嘴裏聽到的，夫妻兩高興的擁抱許久，直到楚榮看不過去了咳嗽提醒，他們才自知失态。
青蕊激動道：“我家狗兒咋這麽厲害呢？會試那麽多人也能考第二名。”
二牛只知道狂點頭了。
楚榮瞥了夫妻倆一眼，還是潑了盆冷水：“不是他厲害，是楚國行情如此。”
青蕊切了一聲：“你就嫉妒吧。”
雖是這樣說，心裏也明白楚榮的話沒錯，楚國是農耕大國，先前年成不好，農民窮得都吃不上飯了，哪來的閑錢供子孫讀書，而且又出了捐官這一捷徑，楚國讀書的人少得可憐，所以讀出來的都非常有威望。
不說別的地方，光拿以前的山水鎮來說就知道，那麽大一個山水鎮，連舉人都沒出過，文化水平好落後。
二牛見兩人又要吹胡子瞪眼睛，忙道：“不管是運氣好還是學問好，總之狗兒第二名是不争的事實，現在就看殿試的名次了。”
兩人各自轉開頭去，楚榮去逗木林，青蕊則想着狗兒要是能進前三甲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