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青蕊無意間看見楚榮在放鴿子, 奇怪他什麽時候有了養鴿子的興趣?
與楚榮相識也有三四年左右, 他這個人沒有別的愛好,就是愛養花弄草, 貪吃。
這幾年要不是為了從她手上弄口吃的, 他才不會在她家賣力幹活, 而旁的時候都是寧願坐着不站着,寧願躺着不坐着的懶散性子,天塌下來砸到腳他都不會理會,從沒見他對旁的事物有興趣, 如果他要對一件事情有興趣了,那他一定是有什麽目的。
就拿木林來說,當初她懷孕的時候照顧她, 幫她幹活,幫她殺了錢修報仇,除了那口吃的,就是為了她把孩子生下來認為義子, 說白點就是為了搶她的孩子養。
所以青蕊認定,從他手上撲騰着飛走的那只鴿子絕對不是普通的鴿子。
楚榮一回頭,便見青蕊面色狐疑的站在那兒,他有種做賊被抓包的感覺,他下意識挑了挑眉,深吸一口氣, 平複好心情才走過去, 不滿道:“鬼鬼祟祟站在這幹什麽?”
“呵!”青蕊冷笑:“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說, 在這弄鴿子幹啥呢?”
楚榮摸了摸鼻子:“那是信鴿,幫你問狗兒的情況呢。”
“真的?”青蕊面上緩和了些,信鴿是真的,當然也不止幫着問狗兒情況這一個用處。
楚榮點頭:“我犯得着騙你?要不是這只鴿子,你現在還不知道狗兒已經考過會試。”
“那倒也是。”青蕊點點頭,姑且信他吧,反正這幾年來也沒見這老小子有什麽別的企圖,就她手上那口吃的,她還是願意給他做的,至于兒子,讓他養着也沒壞處,只要不學他殺豬。
楚榮看她一眼,有些心虛的走了。
殿試這天,天還沒亮狗兒就穿戴整齊和考生門跟着領路官進了宮。
一路低頭走,也不敢四下張望,到了地方也都靜靜等候,通過一系列繁瑣的規矩,這才進到大殿之中,按自己的牌號上的位置落座,不一會兒便坐得滿滿當當,這次考試的位置是安會試的名次來排的,所以狗兒坐在第二個位置上,前面是會元景書文。
滿是人的殿內,卻安靜得只剩下醮墨和翻卷的聲音,也不敢東張西望去窺視殿內的一切,因為當今聖上楚睿就在上面坐着,聽派卷官說,皇帝今日無事,會在這坐上半天看他們考試,剩下的半天當然是休息,好不容易空一天,當然不能全浪費在這上面。
楚睿看着第二個位置上儀表堂堂的狗兒,微微一笑,早在幾年前羅家東廂房裏,他就看過狗兒的文章,那時已經很有才華,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子,可別讓朕失望!
考生們之所以全神貫注做題,是因為這次如果考好了,将會是人生最後一場考試,将結束科舉生涯,開始仕途之門,正式成為朝中官員,十年寒窗終在今天有個了結,他們內心是激動的,但是這一路考過來,大家的身體及心理素質都已經很強了,哪怕再波動的情緒也能很快調結好。
日暮時份,考試結束,考生們悄無生息的恭敬的退出殿外,被宮人領着出了宮門,這才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說說笑笑,對對答案。
“考得怎麽樣?”景書文拍了拍狗兒的肩膀。
狗兒和善一笑:“還可以,你呢?”
“也不錯。”景書文也禮貌一笑。
另一個叫丁賦的考生也加入進來:“我考得也還行。”
狗兒認得他,是會試第三名,二十出頭的年紀,遂禮貌回道:“看來你們進入三甲很有希望。”
丁賦道:“你也一樣。”
三人相視笑了起來。
有旁的考生看到三人在一塊說笑,不免議論起來,會試前三名聚集在一塊了,很可能這次的殿試三甲就是他們三個,只是這名次就得看皇上的喜好如何了。
接下來又是煎熬又漫長的等待,許多考生為了緩解壓力都在各大酒樓茶樓聚集文會等活動,狗兒并沒有參與其中,在秦家安靜的待着等行傳胪大典。
傳胪大典就是在殿試結果填榜後,由皇帝宣布殿試結果,為所有的進士定名次,進士分為三甲。
一甲三人,稱狀元、榜眼和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若幹名,賜進士出身;三甲若幹名,賜同進士出身。二、三甲第一名皆稱傳胪。
傳胪大典後,新進士在保和殿參加朝考,而進士中一甲三人,殿試後立即授職,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其他進士,按殿試、朝考名次,分別授以庶吉士、主事、中書、行人、評事、博士、推官、知州、知縣等職。
狗兒白天陪着香香貓兒在街上走走逛逛,如今已是三月份,百花開放,姹紫嫣紅,京城又比旁的地方更多花兒的種類,所以走到哪裏都看到一派春意盎然,生機勃勃,讓人充滿希望。
其實這些花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在今科考生考取功名游街時百姓用來扔的,一般是年輕姑娘扔給看上的進士,要是那進士接了,就表示接受她的示好,兩人有機會發展,這會子香香和貓兒也準備買些花準備那天扔給狗兒。
“也不知道嬸嬸和二叔現在在哪,好想他們。”貓兒走在街上,看着這麽熱鬧的京城,要是他們也在,多好啊。
狗兒也自是想他們的,沒有他們在身邊,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而且他記得嬸嬸是很想來京城看看的,這次卻沒能來,等他以後要是能留在京城任職,他就把嬸嬸接來,要是嬸嬸願意,以後在京城落腳也成,只是,嬸嬸怕是舍不得她的果樹和莊稼的。
香香安慰貓兒:“聽我爹說,如果快的說,蕊姨再等個把月就可以來京城了,不過到時候我們估計就回山水府去了。”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貓兒重重嘆了口氣,早知道她跟二叔嬸嬸去就好了,不過到時候也會很想香香和哥哥的,現在她除了想二叔嬸嬸還想安晉他們那些師兄弟,人生好堅難啊,這個舍不得,那個放不下,心累!
青蕊翻看着手中的冊子,數了一下,對二牛道:“已經走了快二十個地方了,還有二十多個就差不多了。”
他們只是在每個郡的某一個鎮上傳授技術,剩下的村鎮自然由會的那些人再傳下去,如果村村戶戶由她來教,估計她這輩子就交待在這上面了。
“如果速度快的話四月份也就可以結束了。”二牛道。
青蕊苦笑:“這得看情況去了,像今天那幾個人都是沒開竅的,都教三天了還不會……不過也不能怪他們,誰讓他們鎮上連棵果樹都沒有,平日就在山上摘些野果子嘗嘗味道。”
這一個多月來,青蕊對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那句話有深刻的體驗,他們現在待的這個地方竟然連棵果樹都沒有,有的也是山裏野生的果子,倒是有野生蘋果樹,她挖了幾棵搞了下嫁接,又用了空間的肥料和果樹改良劑,估計會結出大紅蘋果來。
二牛算着日子:“狗兒也考完殿試了,這一兩天就要公布名次,不知道結果如何。”
“淡定吧,我現在覺得很平靜了,無論什麽名次都好,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這條路能走出來,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青蕊笑着勸慰。
二牛點點頭:“那是。”他摟住媳婦兒,手在她身上不老實起來:“林兒已經三歲了,我們再要一個吧。”
“等回去就要。”青蕊想到已經像個小大人一樣的兒子,如今他不但粘楚榮,對他們也很是親熱,她就可以放心再懷一個孩子了。
二牛聞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香,內心一派洶湧,将她壓在了桌子上:“現在就要。”
四月底是傳胪大典,所有的貢士都開始準備着參加這天的聖大活動,或請人教禮儀,或者練習對答,或者對着鏡子練表情,總之不能在這一天有殿前儀的舉動,那會影響他們的名次和官職。
傳胪大典前一天,有一名宮裏的太監來到了秦家,把狗兒宣進宮去了。
秦家着急不已,以為狗兒寫了什麽觸犯皇帝忌諱的話題,忙傳信給鮑昌海,要是真有什麽事,讓他趕過來先救救急,榮親王現在跟着二牛兩口子不知身在何處,等他回來肯定是來不及了。
跟着太監進宮的狗兒也很是奇怪為什麽皇帝會在大典前一日召見他,把自己的□□來來回回翻想了一遍,自覺沒有哪處失言的,他微微放心,就算是有也是他不知道的,所謂不知者不罪,哪怕他這次不得功名,也不置于累及二叔嬸嬸和親朋好友。
這樣想着,他平靜下來,跟着太監通過層層宮門,終于停在了一處大殿外,待太監去通傳的空檔,他擡頭看了一眼,禦書房三個大字耀眼奪目。
很快,他被帶進禦書房,頭也不敢擡的跪在地上三呼萬歲,等着皇帝降罪。
楚睿看到下面的少年,才幾年不見已經長得挺拔高大,十四歲,還未成年,氣度已然不凡,看得出來,羅家教導得極好,殿試也考得極好,他本欲欽點他為新科狀元,但想到弟弟信鴿上的意思,便作罷。
罷了,以後慢慢重用便是,要真是人才,也埋沒不了,想到這,他一邊端起茶盞喝了口茶,一邊道:“起來吧。”
狗兒聽到這聲音好像有些耳熟,但不敢有任何動作,叩了個頭道了謝站起身低頭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楚睿見他如此恭敬老實,笑了笑道:“昌壽,給他搬張凳子來,朕幾年前在他家可是沒少吃他家的飯,沒理由到了朕這連張凳子也坐不上。”
“是,萬歲爺。”鮑昌壽笑着應下,親自去搬了張凳子過來。
他是鮑昌海的哥哥,自然聽鮑昌海提起無數遍羅家的事情,上次他沒能跟着皇上一起去接榮親王,如今再來看這羅家少年,真真是一表人才,難怪皇上都要欽點他為狀元,不說別的,這學問是真的好。
聽到上面這話,狗兒這才帶着滿腹的疑惑擡起了頭,那龍案前坐着的竟是幾年前去家裏接楚榮的伯伯……
狗兒覺得頭有些暈,他拼命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痛意襲來這才恢複了清醒,再看去,還是那位伯伯,老天,這麽說來,他榮叔叔的兄長是皇上啊,那他榮叔叔是皇上的弟弟?
這個信息量也太大了,讓他一時間接受不了,榮叔叔啊榮叔叔,你騙得我們好慘,要是嬸嬸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估計就完了,別說吃飯,連我木林弟弟也別想碰了。
楚睿見他呆呆的望着他,笑道:“怎麽?不認識朕了?我是睿伯伯。”
“睿、睿伯……”狗兒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鮑昌壽正好搬了凳子過來,見他又跪了,忙道:“若,羅相公,你這是怎麽了?”
狗兒哪還說得出話來,跪倒在地不敢出聲,他嬸嬸這些年可沒少罵榮叔叔,那天睿伯伯,哦不,皇上去接榮叔叔,嬸嬸還當着他的面罵了榮叔叔,不得了,要是皇上要賜罪,嬸嬸估計夠殺八百回頭了。
咋辦?他不能讓嬸嬸有事。
一念至此,他磕了個頭道:“一切都是學生的錯,望皇上不要怪罪我嬸嬸,我嬸嬸她……她什麽也不知道!”
“你有錯?你有什麽錯?你嬸嬸又有什麽錯?”楚睿有些莫名其妙。
鮑昌壽小聲提醒了幾句。
楚睿哦了一聲,這事他不管,他那個弟弟犯賤願意在那找罵挨,他不可能去治別人的罪吧,但羅勤學既然這樣說了,不如……
他立即威嚴道:“你知罪就好,朕本意欽點你為狀元,但……”
“學生寧願不要這狀元,也要保我嬸嬸平安無事。”狗兒立即道。
楚睿暗嘆,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他道:“好,既然你有這份孝心朕就成全你,剝奪你狀元的頭銜,回去後不可将朕以及榮親王的身份洩露給你的家人,否則朕絕不輕饒。”
狗兒連磕三個頭,道了三聲謝萬歲恩典,這才退了出去。
鮑昌壽把狗兒帶到宮門口,和藹道:“別放在心上,皇上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會真的怪你們家的,而且這些年榮親王在羅家過得極好,皇上有意嘉獎呢。”
狗兒哪聽得進這些,只想早點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回去守着二叔嬸嬸,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好。
出得宮門,狗兒沒有逗留,快速回了秦家。
秦家此刻正一片慌亂,給鮑昌海的信最快也要兩天才能到,這一來一回就去了四五天,來不來得及救狗兒啊,正不知道該怎麽辦好,見狗兒回來了,一家子忙迎了上去。
“勤學,怎麽樣?沒事吧?”秦義拉着狗兒問。
自狗兒中了秀才後,大家都下意識的不再叫他的小名兒,傳出去影響不好。
狗兒搖搖頭:“沒事。”只是到手的狀元沒了,不過能保住嬸嬸,他覺得值得。
“那就好。”大家松了口氣,來到廳裏坐下。
安氏給他端上一杯壓驚的參茶:“臉色不怎麽好,是不是吓着了?”
狗兒勉強一笑:“覺得皇宮好威嚴。”
“哥哥,你見着皇上了嗎?”貓兒跑到他面前興奮的問,既然哥哥沒事了,就可以聽聽皇宮和皇上是個什麽樣兒了。
秦義和安氏相視一眼,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忙看着狗兒。
狗兒看了大家一樣,點點頭。
秦義夫妻心頭一沉,榮爺的身份曝光了。
“皇上長什麽樣?”香香也很是好奇的問。
狗兒想說你們都見過的,但是不敢,他丢了狀元頭銜才保住嬸嬸,要是再把皇上和楚榮的身份洩露出去,估計沒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了,他想了想道:“太遠了,又害怕,沒看清。”
“哦。”香香沒再問了。
貓兒恨鐵不成鋼:“真沒出息,你又沒做錯啥事,怕啥?”已經忘記自己聽到哥哥被帶進宮後差點就吓哭了。
秦義夫妻聽說狗兒沒看清皇上的樣子,微松了口氣,那天去羅家,皇上是穿便服,如今穿了龍袍,高高在上又離得遠,估計狗兒沒認出來。秦義忙問:“那皇上召見你有什麽事?”
“就是我文章沒寫好,皇上說不給我派官職,讓我回家去了。”狗兒懶懶道。
“啊?”所有人都驚了一跳,怎麽會這樣?
狗兒不忍看他們失望的神色,道:“收拾一下,明天回家吧,我累了,想休息,不要叫我。”說完站起來進房間去了。
秦義兩口子剛落回肚裏的心又提了起來,到底怎麽回事?以榮爺的關系,就算狗兒文章寫不好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呀,現在只盼着鮑昌海快點來,讓他進宮去打探一下消息才知道事情真現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