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嫂, 大夫說你不能激動。”許氏見廖氏嚎哭起來,趕緊按住她勸慰。
青蕊握緊廖氏的手勸道:“嫂子別哭,你好好休息, 趕緊好起來, 咱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
廖氏自然知道自己傷勢嚴重, 不能有過大的情緒波動,聽了青蕊的話,她把悲痛委屈和憤怒壓下,定定道:“妹子說得對,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我要快點好起來,找出打我的畜牲!”
“嫂子心中有沒有懷疑的人?”青蕊問。
廖氏想了想, 搖頭:“我雖然嘴巴碎性子急, 但自信沒有得罪過誰, 實在想不清白是哪個挨千刀的畜牲對我下此毒手!”
青蕊點頭, 确實啊,廖氏的為人沒有大毛病,就算是平日裏與誰拌了兩句嘴,也不至于下這麽狠的手, 傷得這麽重, 壓根是要把人往死裏打。
她隐約覺得事情與她有關,難道是種西瓜的事情?
廖氏是藏不住事的人, 自從在青蕊這得了明年要教她種西瓜的準信後, 便在村子裏喧嚷了個遍, 村子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有些吃味的會忍不住酸一兩句,但是并非廖氏一家種瓜,整個村子的人都會從中得利,不應該是村裏的人。
難道是妯娌間的報複?
張老太偏寵廖氏,這是村裏心照不宣的事情,對廖氏的三個孩子也非常疼愛,而其它兩個兒媳婦相對來說就冷淡一些,這種妯娌間在婆家争寵的事情并不少見,打得你死我活的也不在少數。
青蕊不經意間看了唐氏和許氏幾眼,見許氏正在給廖氏輕輕吹涼剛倒出來的藥,非常嚴肅認真,像在做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一樣,而唐氏在收拾廖氏換下來的髒衣服,那衣服全是泥巴,還有地上的污穢,她眉頭也沒皺一下,抱着準備去洗。
這些日子來的相處,她覺得唐氏和許氏都是本分人,雖然話不多,沒有廖氏吃得開,但不像是心腸惡毒的人,且廖氏做什麽都會帶上她們,有什麽好吃的也會給她們送,對她們的孩子也視如已出。
正是如此,張老太才覺得廖氏格外的好,打心眼裏喜歡她,疼愛她。而唐氏和許氏也從未有半點嫉妒和吃味的酸話。
不可能是她們。
那會是誰?
青蕊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有眉目,便丢開了,對廖氏道:“嫂子想吃什麽?我回家給你做了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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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也不想吃,妹子你別走,在這陪我說會話,我心裏堵得慌。”廖氏搖搖頭,苦着張臉道,想到什麽,她又道:“算了,你回去吧,二牛兄弟和貓兒在家,狗兒中午也要回家吃午飯。”
青蕊聽她這樣一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這時,張木樁進來了,他身後跟着二牛和貓兒,貓兒一進來就跑到青蕊身邊,看着廖氏心疼道:“伯娘,是不是很疼?貓兒給你吹吹好不好?”
“乖孩子,伯娘見到你就不疼了。”廖氏很欣慰,這孩子比自己那幾個孩子懂事多了,他們見到她被擡回來,直接吓哭了,她心裏苦還不敢表現出來 ,怕吓着他們。
青蕊揉了揉貓兒的頭,看向二牛:“我晚一點回家做飯,在這陪陪嫂子。”
“蕊兒,做飯的事情不急,我來是想問問木樁大哥和金花嫂子,這件事情是準備官了還是私了?”二牛道。
對呀,可以報官,他們怎麽沒想到?
青蕊問:“二牛,除了報官還有別的什麽法子找出行兇之人嗎?”私了是怎麽個私了法?
“我可以請金館長幫忙查一查是誰幹的,他和鎮上那些市井上混的比較熟。”二牛答。
青蕊感嘆,金館長還是一方土霸王,想想也是,他的武館在鎮上多年屹立不倒,要是沒有這方面的背景,早就遭到地頭蛇的欺壓了。
而官府方面,羅家和安家還是有幾分交情的,衙門應該會盡力緝兇。
青蕊問廖氏:“嫂子你準備咋辦?”
廖氏看向張木樁:“當家的,你說咋辦?”
“官了快還是私了快?”張木樁咬緊腮幫子問。
二牛自然知道他內心的憤怒,自己的媳婦被人打成這樣,是個男人都不能忍,于是道:“私了不用走程序,自然快些。”
“那就私了,花多少銀子都不打緊,只要能找出那個雜碎。”張木樁咬牙切齒道。
廖氏也握緊了拳頭,等把那畜牲找出來,她定扒了他一層皮。
二牛點點頭,看向青蕊柔聲道:“我估計沒那麽快回來,你和貓兒在大哥家吃飯吧,順便陪陪嫂子,狗兒那邊我已經去過了,他老師會管飯。”
“好。”青蕊沒想到二牛已經安排好一切,她就放心留下來了。
二牛和張木樁去了鎮上,村民們為了讓廖氏好好休息都回家去了,張老太哭累了睡下了,唐氏把廖氏的衣服洗了就和許氏去做飯,青蕊讓貓兒和廖氏的幾個孩子去玩,但是千萬不能離開張家,現在是非常時期,指不定又會出什麽事。
出了這事,青蕊心裏七上八下的,她本來膽子就小,這會子壓根不敢提單獨走路的事情了。
和廖氏說了會子話,她吃了藥睡着了,青蕊去廚房幫忙,盡量給廖氏做些清淡營養的飯菜,唐氏從自家屋裏提了只老母雞來殺了,青蕊就給廖氏褒了雞湯,煮了玉米粥,耢了個青菜。
廖氏還是味口不好,只喝了一小碗雞湯,小半碗粥,幾筷子青菜。
唐氏和許氏很是着急,這完全不像平日裏大大咧咧,天塌下來都當被子蓋的大嫂,她們很怕她從此就一蹶不振了。
青蕊安撫她們,只要找到行兇之人,廖氏就一定會沒事的,她相信廖氏不是那麽脆弱的人,當然,這件事情對廖氏打擊很大,不止廖氏,張家一家子的屋頂上都蒙上了一層烏雲,連帶着村民也都惶恐不安,生怕哪天自己走在路上也被人這樣揍了。
這樣的暴力事件帶來的影響是極其惡劣的,所以無論如何要找出幕後者,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市井的辦事效率确實強過官府,傍晚時分,二牛和張木樁就帶回了好消息。
兩人進到屋裏,才喝了口水,二牛就道:“人找着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整個屋子裏的人都異口同聲的問:“是哪個?”
二牛看了張木樁一眼,道:“讓大哥說吧。”
衆人又全部看向張木樁。
“是馬尾村的胡豐順和胡豐收兩兄弟。”這話張木樁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要不是二牛攔着,他都要直接沖到胡家去揍人了。
除了廖氏和青蕊,其它人都不明白,為什麽馬尾村的胡家兄弟會打廖氏。
“是他們!”廖氏和青蕊同時震驚出聲。
二牛見青蕊也知道他們,疑惑問:“蕊兒,你認識他們?”
青蕊愧疚萬分的看了廖氏一眼,把那天的事情說了出來,而後道:“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會對嫂子下手。”
不過是不起眼的小插曲,青蕊和廖氏早就抛到九霄雲外,哪裏會料到他們竟然為了那麽一點小事對廖氏下這麽重的黑手。
二牛臉色有些不好,責備的對青蕊道:“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
要是他們也對青蕊下手可怎麽得了?若青蕊有個什麽,估計他會比張木樁還憤怒,絕不會有半點理智。
“我覺得事不大啊,就争了幾句口角。”青蕊說完,握住廖氏的手,內疚不已:“嫂子,對不起,是我連累你遭了這麽老大的罪,我……”
“妹子,不關你的事,是那兩個殺千刀的畜牲,兩個爺們兒,心眼針眼大,就為這麽點子事情打我,我看他們連娘們兒也不如。”廖氏阻了青蕊的後話,氣憤道。
青蕊看了看大夥:“那接下來咋辦?”
這事張家上下是絕不會罷休的,可是胡家兄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要是這次找他們算了賬,下次他們又在暗地裏動手腳可怎麽辦?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二牛看着張木樁:“大哥有什麽想法?”
“我要揍他們一頓,要他們比順子他娘還要痛苦百倍。”張木樁握緊拳頭,骨節發白,要是胡家兄弟在他面前,估計已經被他揍得連老子娘也不認得了。
二牛又看向廖氏:“嫂子你有什麽想法?”
“我聽我男人的。”都說患難見真情,以前張木樁老是嫌棄她腦瓜子不聰明,沒想到出了事,這麽重視緊張,她很感動。
張老太趕緊招呼三個兒子:“去,跟你大哥到張家去,好好教訓教訓那對孫子,他們胡家只有兩兄弟,我們張家有四個兒子,難不成還被他們欺負了去?”
古人重男輕女并非沒有道理,家裏兒子多或者兄弟多的底氣足,也沒人敢欺負,哪怕再不和睦的家庭,只要是出了事都會一致對外。
“好的娘。”三兄弟挽起袖子就跟着張木樁往外走。
“等等。”二牛叫住他們。
兄弟四個回過頭,張木樁以為他也要跟他們一起去,道:“二牛兄弟就在家歇着,這件事情我們兄弟去辦就行了。”
二牛已經幫了他們很大的忙,他的腿還沒有好,打架的事情還是不讓他參與了,而且要是以後胡家兄弟再報複,也不會連累羅家。
廖氏也道:“是啊,二牛兄弟,你就別出面了,到時候再連累你和妹子。”
“嫂子你說的啥話?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連累了你,你現在說啥連累我們的話,這不是讓我無地自容嗎?”青蕊低下頭道。
二牛看了青蕊一眼,道:“先別着急,我通知了村長、裏正以及衙門,這件事情先讓村長帶你們去馬尾村讨個說法,讓裏正那裏記個檔,衙門處也立個案,這樣就不怕他們日後再做小動作。”
今天他已經讓金館長把胡家兄弟的惡行散布了出去,不用擔心他們再下黑手,但是為了讓大家安心,他還是得把事情做到位,最重要的是自家媳婦膽小,不能讓她心裏有了陰影。
青蕊很贊同二牛的做法,這樣不但為廖氏讨回公道也解決了後顧之憂。
張家人都很感激二牛能把事情安排得這麽周到,不一會兒村長和裏正來了,帶着四兄弟要去馬尾村,村民們得知是其它村子的人對廖氏下的手,各家各戶派了個勞力要跟張家兄弟一起去胡家讨說法。
他們村子大,人口也多,怎麽能被外人欺負了?說出去都讓整個村子的人沒臉。
村民們如此和睦團結,青蕊覺得很溫暖也安心,生活在這樣的地方,以後不怕別人欺負了。
鵝田村幾百戶人就有幾百個代表,由村長和裏正帶着,浩浩蕩蕩殺到了馬尾村胡家,冬天晝長夜短,是時天已經黑了,大夥舉着火把來到胡家,一些村民聽到動靜都來看熱鬧了,還有人通知了他們的村長。
胡家兄弟還不知道東窗事發,正和媳婦孩子在家吃晚飯,胡家還沒分家,兄弟倆住在一個院子的東西房,東廂房的老大胡豐順聽到敲門聲很不耐煩的打開了門,見到外面烏壓壓一群人,個個黑臉包公一樣,吓得一哆嗦關上了門。
然後無論大夥怎麽敲門胡家也再沒有開過門。
大夥的憤怒更是升華,張木樁都準備揣門了,兩個敢做不敢當的孫子。
村長張文山攔着蠢蠢欲動的張家兄弟,裏正在這,他們就算再憤怒也不能私自動手。
張文山是張秀才最小的一個叔叔,比張秀才小十歲,也是張木樁家太爺爺輩的兄弟的子孫,和張木樁是堂親,只是張文山輩份高,張木樁要喊他叔爺爺,他為人通情達理,無私心善,也是在他的治理下,鵝田村才會這麽和睦安寧。
裏正很惱火,他都來了,這胡家人竟然沒一個人出來,簡直無法無天,他正準備讓人去催馬尾村的村長,這時,村長王守信和幾個村民來了。
“薛裏正,這是發生啥事了?”王守信來到裏正薛謙面前見了禮,又和張文山互相見禮,方指了指大夥不安的詢問,這架勢也太吓人了。
裏正看了張文山一眼,張文山又看了張木樁一眼,張木樁怒氣沖沖道:“你們村的胡家兄弟暗地裏打了我媳婦,我們這是來讨個說法,可是他們連門也不開。”
“打人?”王守信臉紅了紅。
這胡家兄弟平日裏确實行徑不良,常常欺負村裏的弱小,他身為村長也明裏暗裏勸過幾次,可他們還是我行我素,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再管,只是沒想到他們現在竟然欺負到別的村子去了。
可是他們欺負誰也別欺負鵝田村的人啊,鵝田村可是山水鎮第一大村,人口多,又團結,惹了他們村的人,不是等于得罪了整個村子嘛,這自己吃虧不說還丢馬尾村的臉,實在是蠢啊!
張木樁道:“沒錯,王村長你講,這事咋整?我媳婦現在還躺在床上,大夫說最少半個來月下不得床。”
打得這麽嚴重?
王守信又暗罵了一句胡家兄弟,看了裏正一眼,和氣道:“張兄弟你別急,這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待。”
上次幫青蕊賣甜瓜,張家人來過馬尾村,所以村長和村民們都認得。
薛謙道:“王村長最好是給張家一個交待,這事已經驚動衙門了,要是今天處理不妥,衙門裏的人還會來,這對你們村的影響可就大發了。”
還驚動了衙門?我的個老天爺呀!
王守信連連應是,急忙來到胡家門口,朝裏面喊道:“我是王守信,胡家的人都出來,沒聽到響動嗎?貓在屋裏幹啥?”
好半天,門終于打開了,出來的是胡家老頭胡三,他慢吞吞的走出來,見到這麽多人腳有些打顫,但還是挺直了腰杆問:“村長,你帶這麽多人來做啥?”
“老胡,你曉得你兩個兒子在外面惹事了嗎?”王守信沉着臉問。
胡老三有些心虛,裝起傻來:“惹事?惹啥事了?”
“他們打了鵝田村張家的大媳婦,現在人家找上來讨說法了,快叫你家老大老二出來,當面給人陪禮道歉。”王守信道。
胡老三看了門口黑壓壓的人群一眼,矢口否認:“不可能,我兒子是本分人,不會打人的,他們一定是冤枉我兒子,村長,你可不能幫着外人欺負我們。”
張木樁聽到這,哪還壓得下心頭的怒火,大聲嚷了一嗓子:“二弟三弟四弟,跟大哥進去為你們嫂子出氣。”
“好!”三兄弟立即響應,不再和胡老三說什麽,跟着張木樁沖進了屋裏。
王守信和胡老三向前去攔被一把推開,兄弟幾個進到屋裏把胡家兄弟揪了出來,二話不說就是一頓胖揍,揍得二人哭爹叫娘。
在場衆人無一人出聲,裏正心裏有氣,胡家竟然敢無視他,實在該好好教訓,張文山自然是幫張家兄弟,廖氏好歹是張家的媳婦,豈能讓人說打就打了?王守信則想着讓張家兄弟出出氣也好,免得到時候驚動官府的人來。
胡老三要沖進去幫兒子,被周阿根和旺子架住,只得在外面幹嚎。
直到二人爬在地上起不來,兄弟四人才走了出去,張木樁道:“今天這事在我張家這裏就算了了,但我張木樁把話丢在這,以後誰要是再敢在背後下黑手,就不是今天這麽簡單了了的。”
張文山也道:“誰要是再敢動我鵝田村的人,我張文山第一個不饒他。”
“絕不饒他!”村民們齊聲喊道。
這陣勢堪稱氣吞山河,原本罵罵咧咧的胡老三吓得氣都不敢出了。
回到鵝田村,村民們各自回家去了,張家兄弟回到家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大夥。
青蕊暗嘆,原來上梁不正下梁歪,難怪胡家兄弟會這麽心胸狹隘,睚眦必報。
回到羅家已經深夜,青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進了空間,取出一瓶跌打丸,廖氏是為了維護她才遭此橫禍,她怎麽樣也不能看着她受折磨。
廖氏吃下青蕊偷偷放在湯水裏的藥丸,三天就活蹦亂跳了,大夥也沒起疑,只道是因為報了仇廖氏心裏痛快了,所以恢複得快。
而青蕊所擔心的胡家人會再報複也是多餘的,因為安通命人查了查胡家兄弟,才知道他們經常在鎮上幹偷雞摸狗的事情,還曾經把一個人打傻了,那家人一直在找兇手,沒想到是胡家兄弟。
胡家兄弟被抓進了牢裏,恐怕會坐一輩子牢。
事情解決了,張家為了答謝大夥的幫助,特地做了席請大夥吃了一頓,為了此事,村民之間的關系又進了一步,鄰裏間更和睦了,廖氏和青蕊也更要好了。
還有差不多二十天就過年了,青蕊準備去趟府城看香香,兩個小家夥得知這一消息,高興得在院子裏蹦跶了好一會兒,紛紛跑回屋裏收拾這些日子給香香存的禮物。
一家子第一次去府城,都非常激動雀躍,青蕊準備了好多的禮物,有兩麻袋地瓜幹,一袋地瓜粉條,一袋粽子,一袋幹菜,一筐雞蛋,幾只煙熏兔子,而豆豉和腐乳她就沒有帶,畢竟是腌制食品,雖然味道不錯,但小孩子吃了不好,狗兒貓兒兄妹倆她都不打算讓他們吃。
租了一輛牛車,一家子帶着一大車的特産出發前往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