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延章嘴角還是有些青紫的痕跡,被化妝師撲了一層厚厚的粉底才隐約蓋住了,事後修圖師再修一修,應該就看不出來了。盡管如此,顧延章還是揉着嘴角,把韓哲狠狠詛咒了一番。
商闌與有榮焉道:“你就慶幸吧,韓哲從小練拳腳,他一拳頭沒砸死你就夠便宜你了。”
顧延章仰頭直嘆氣,“完了完了,有這麽一厲害的大舅哥我以後算完了。”說完被商闌按枕頭裏狠狠錘了一頓。
韓哲出差,整個公司大任都壓在了商闌身上,于是這兩人白天想見面或者發個信息都屬于天方夜譚的狀态,好在晚上商闌都會去顧延章家裏,但是顧延章經常拍戲到深更半夜,有時拍攝地點離家遠了,向來是不能回家的,于是兩人只能深更半夜視頻聊解饑渴。顧延章眉目間的疲态,透過小小的屏幕顯露出來,商闌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後來顧延章給他發視頻他也不接了。
最無奈的是顧延章去外地拍戲,一去最短就是一周,回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商闌晚上出去應酬,帶着滿身疲憊回家,顧延章心疼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大戰三百回合。于是只能痛恨韓哲:“你們那個總經理還能不能幹了!出差半個多月了還沒回來啊!公司以後他還要不要了?”
“他可能還真不能要了。”商闌躺在顧延章懷裏嘆了口氣,“我跟你說過吧,我倆這公司算是他爸旗下的,所以還是他爸說了算,現在韓哲已經被揪回去繼承家業了,以後這公司真就壓在我一個人肩上了。”
顧延章把頭埋進商闌脖頸裏唉聲嘆氣,他其實想讓商闌在家裏,他又不是養不起他,可是顧延章也明白,商闌是個男人,是男人都有事業心,他怎麽可能甘心不上班等着他養呢。于是兩人維持着很低的見面頻率。
顧延章果然接了那部軍旅題材的電視劇,開拍前一個月都得去四川某軍區進行特訓,走的時候商闌還笑話他,你都三十多歲了演二十歲的新兵你有那體力嗎?
為此顧延章臨走前一周硬是沒跟商闌說話,商闌去送飛機,結果顧延章還告訴了他一趟錯誤航班,害得商闌白跑了一趟不說還在機場白白等了兩個鐘頭。
于是商闌也生氣了,愣是好幾天沒有聯系顧延章,當然顧延章早就抓心撓肝想要見商闌了,奈何軍區訓練手機沒收,見過唯一的通訊設施是導演手裏的無線電話。
顧延章并不是帶着遺憾走的,相反走之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為至少把他大舅哥搞定了。
後來商闌跟顧爸爸和顧薔薇吃飯的時候才知道顧延章演的是個教官,體力什麽的倒是其次,只要拿出那個氣勢就行了,這是顧延章最拿手的了。
顧薔薇還很得意地把顧延章給她發的穿軍裝的照片拿出來顯擺,商闌很是嫉妒,回家就給顧延章發了視頻,但是視頻自動挂斷了,于是又打電話,沒想到電話也被挂了。
商闌也沒再打,洗完澡出來看見手機上三個未接視頻,急忙打了過去,視頻響了一會兒就被接通了,首先出現在畫面裏的是一個有些反光的光頭。
商闌:“……”
“寶貝,你想我了沒有哇!”顧延章拿着手機不知道在往哪裏跑,跑了好久才停下來說:“這個位置有光還沒有人,能看清我嗎?有點黑,哎呀大寶砸,我想死你了,你個沒良心的,你也不知道問問你老公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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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呢?”
“我在四川呢呗!現在還沒拍呢,今天和制片導演出來吃飯了,不然我連手機長啥樣都不記得了。明早回去還得接着訓練,尼瑪啊,累死我了。”
商闌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了,光線确實不好,照的顧延章黑得跟鬼一樣,“怎麽曬這麽黑啊?”
“你以為呢大寶貝,這剛九月份呢,還熱着呢,我最少黑了三個度啊,本來就不白,等我回家跟你一比我就是那竹炭花生外面的炭,你就是那裏頭的花生仁。”
商闌躺在床上被顧延章逗得哈哈笑,顧延章在對面說:“哎呀,我聽見你笑聲我就快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麽?”
顧延章偷偷看了看左右,小聲說,“你都把我笑硬了,我忍不住想上你了!”
“你怎麽在那麽嚴肅的地方還這麽沒正行,當心被聽見修理你。”
“沒事沒事,這是他們軍區招待所,沒人管。”顧延章嘆了口氣:“以後可能又得好長時間不能聯系了。”
商闌輕觸屏幕上的一張臉,輕輕說:“我等你回來。”
随後接連半個多月,兩人硬是沒有聯系過。
快到十月份的時候,商闌突然接到了他那個久未逢面的爺爺的電話,他爺爺讓他晚上去看看他,爺孫兩個吃頓飯。
既然商老爺子都跟他明說是爺孫倆,而且給的地址還是他一個人的地方,所以商闌就去赴約去了。
商老爺子好像真沒有其他意思,就是為了跟他吃頓飯,順便問問他最近的狀況,最後又問他有沒有興趣去管管家裏的商場,商闌聽見這個話就笑了,他說:“爺爺,你就算不為我着想,你也得為你們家着想吧,我真回去了,你家裏不鬧得人仰馬翻才怪呢。”
商老爺子怪他把話說太重了,商闌對他說:“那你等着,你就對你兒子、對你孫子說,準備讓我去你身邊,然後看看接下來的一周之內,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吧。”
商闌自以為對他那家人估計地一點錯都沒有,因為第三天,他哥就已經找到公司來了,可能商玟自己也知道,商闌三年沒回過家,現在讓他回家他也肯定不會回去的。
商玟不是自己來的,是帶着女兒過來的,他也是個不長心的,商啓心才五歲,又是個小姑娘,本來就膽小,再加上商闌公司裏全是清一色大男人,商啓心上樓就開始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商玟只好給梁幼舒打電話讓她來接人。
商闌坐在以前韓哲的位置上,冷眼看着人,“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了?”
商玟一邊安撫自己女兒,一邊說:“這不是正巧路過嗎?順路來看看你,我聽說你不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秘書嗎?”
商闌本不想理會,但是仍然解釋了一下,商玟啧啧感嘆,誇商闌真是好本事,商闌聽得越發冷漠。
商啓心哭夠了,眨着一雙淚眼巴巴地看着商闌,好像是看出他是誰了,但是商闌自己也詫異,商啓心根本不記人,自己三年沒回過家,商啓心應該是不認識自己的,豈料商啓心伸着小手指指着商闌說:“叔叔。”
商闌頓時說不出話了。
商玟驚訝道:“哎呦寶貝,你怎麽認識你叔叔啊?”
商啓心說:“家裏有照片,奶奶告訴我的。”
商闌呼吸一緊,鼻子就酸了,商玟道:“小弟,你看你這幾年沒回家,媽都想你了,小啓心都想你了,啓心,你去抱抱你叔叔吧,去吧。”
商啓心在商玟身邊猶豫一會兒,跑到商闌身邊,商闌局促着,把椅子往後撤了撤,低頭看着她。商啓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搭在商闌膝蓋上,擡起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他。商闌對她伸出手,商啓心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商闌的大手裏,擡起頭咯咯笑了。
兩人握了一會兒手,商闌終于彎腰把商啓心抱到了腿上坐着,商啓心好奇地看着辦公桌上的電腦,商闌給她找了一個動畫片,商啓心窩在他懷裏乖乖地看動畫片,商闌摟住懷裏小小的人,一時間別提多有新鮮感了。
商玟趁機問他:“小弟,你什麽時候有空回家看看吧,爸媽嘴裏不肯說,但是她真想你啊。”
如果只是杜晨雨的話,商闌還有可能會信,但是換成商展航,呵呵。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讓商旭航進了公司,咱爸心情不好,回家裏就和咱媽發火。”
商闌冷聲道:“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她選擇離婚,現在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哎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啊!有盼着自己父母離婚的嗎?”
商闌不想跟商玟計較這些沒用的事情,遂沒有說話,結果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外傳來一聲大叫。
“啓心!”
梁幼舒從電梯裏出來,直奔辦公室而來,外間職員全被她驚着了。
梁幼舒跑進辦公室,一把把商啓心從商闌懷裏搶出來,商啓心吓壞了,怔怔地不敢說話。梁幼舒指着商玟大罵:“商玟你腦袋被門擠了!誰準你來找這個人的!”
商玟扯扯梁幼舒的衣服,說:“你怎麽說話呢,商闌是我親弟弟!”
外面職員們全都伸頭看着。
“什麽親弟弟!他就是個惡心的同性戀!”梁幼舒一嗓子吼完,外面探頭探腦的職員們全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啓心,快跟媽回家好好洗個澡,這身衣服都扔了吧,全是細菌。”
“梁幼舒!”
“夠了!”商闌打斷二人,“你們要吵出去吵,別在我公司裏待着。”
“你的公司?”梁幼舒抱着商啓心,目光鄙夷地把一層樓掃了一遍,“我聽說你們公司全是男人啊,商闌,你可真不要臉,你自己是同性戀也就罷了,竟然……呵呵,誰知道你們公司到底做什麽生意的,背地裏指不定做什麽生意呢。”
“喂!”商闌的秘書大叫一聲:“你說話再這麽不客氣我們趕人了啊!”
“趕我走?你們敢!”梁幼舒推開商玟,抱緊商啓心,道:“我今天就在這站着,我看你們誰敢動我,誰敢碰我一下我就報警!”
商闌坐在辦公桌後面,死死握緊了拳頭。
“你們還不知道呢吧,你們商總,是同性戀啊,你們可注意點兒啊,別染上了艾滋病。”
商玟心一急,竟然直接打了梁幼舒一巴掌,“你別說了!”
梁幼舒目瞪口呆,商啓心哇一聲就哭了,梁幼舒把商啓心放在地上,劈頭蓋臉就朝商玟抓去:“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商玟我讓你打我!”
“梁幼舒,要鬧回家鬧去!”商玟臉上被梁幼舒撓了好幾道血痕,梁幼舒威名不是白傳的,光天化日,商場門口就敢當街打人,她可不在乎什麽家醜不可外揚。
商闌被商啓心的哭聲叫得腦仁直疼,拍桌而起,“你們鬧夠沒有?要打出去打,來人把他們給我轟出去!”
梁幼舒當即放棄和商玟糾纏,扭頭對辦公室外一幹人等大叫:“你們敢碰我我就報警!我告你們性騷擾!你們敢碰我!”梁幼舒拿出手機按了報警電話,得意地對着人群。
商啓心見自己爸爸媽媽打了起來,外面還有那麽多吓人的男人,邁着小細腿跑到了商闌身邊一把抱住了商闌。
“我今天還就看看了,你們誰敢碰我,誰敢碰我一下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外間員工們被梁幼舒的潑辣行徑振到,面面相觑,竟然真的沒有敢動的,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那裏傳來一聲爆喝。
“他們不敢我敢!”
衆人循聲望去,紛紛給來人讓開了一條路。
電梯裏走出八九個人,全都是一身利落保镖制服,各個身高腿長,肌肉飽脹,為首之人眼神鋒利,周身帶着殺伐之氣。
梁幼舒看見人,猛地打了個寒顫。
商玟急忙解釋道:“那個,韓總,我們……”韓哲一個眼神甩過來,商玟登時閉嘴了。
“梁幼舒,老子告訴過你最好別把我逼急了。”韓哲走到梁幼舒跟前,一雙眼睛盯着梁幼舒。
梁幼舒磕巴道:“你、你想幹嘛?跟你有什麽關系?哦!我知道了,我以前還奇怪你跟商闌二十年竟然沒分開過,現在我可明白了,你們就是一對兒惡心的同性……啊!”
梁幼舒話還沒說完,韓哲一個狠辣的巴掌就落在了她臉上,梁幼舒披頭散發地捂着自己的臉,尖利地叫:“你敢打我?”
“打你是為了讓你明白明白自己的斤兩。”韓哲從身後人手裏接過紙巾擦了擦手,“打你還髒了老子的手呢。”
梁幼舒狠狠拍了商玟一巴掌:“你就看我被打你不幫我,你還是男人嗎?你怎麽這麽窩囊啊!”
韓哲沒給商玟說話的機會,直接道:“你們倆,趕緊趁早給我滾。”
商闌把商啓心抱起來擦擦眼淚,商啓心肩膀一聳一聳的,咬緊了嘴唇沒有哭出聲。
梁幼舒趾高氣揚道:“我偏不!我告訴你,你敢打我就別想輕易算了!你以為你們一個小破公司算得了什麽啊?”
韓哲一聽這話就笑了,把紙巾一扔從褲兜裏拿出煙盒來,道:“姓梁的,你爸叫……叫什麽來着我這會兒就忘了。”
“梁敬義。”韓哲身後的一個人提醒他。
“啊對,梁敬義,他能教出你這麽個女兒也算他厲害,我記住了。”
梁幼舒怔了一下,問道:“你想幹什麽?”
韓哲吐出煙,一擺頭:“出去。”
“你想幹什麽?韓哲你就是個無賴痞子!你敢動我家,動我父親嗎?”
“你敢在老子的地盤撒潑,你看老子敢不敢!”韓哲朝着自己身後的幾個保镖吼了一嗓子:“趕緊給我扔出去!直接扔梁家公司門口,她不嫌丢人那我就讓她丢個夠!”
幾個保镖直接把尖叫着的梁幼舒擡起來,一路送走。
“韓總韓總,你這是幹什麽?你……”商玟左右不顧,剛要追着梁幼舒走,想起來自己女兒還在呢,腳步不定。
“要麽你也出去,要麽給我閉嘴!”
商玟嘆了口氣,去接女兒:“啓心,走了,回家。”
商啓心一頭埋進商闌胸口哭,愣是不跟他爸走。商玟無奈地唉聲嘆氣,最後只能自己走了,等電梯的時候,商玟就聽見身後韓哲铿锵有力的話語。
“老子原話放這,以後那兩人再敢來立刻就給我扔出去,誰敢放他們進來立刻就給我卷鋪蓋走人,出了事有老子頂着。還有,今天的事兒誰敢說出去,誰要是不想在這待,就立馬給我走人,聽見沒有?”
職員們異口同聲,“聽見了!”
商玟大為丢臉,電梯也不等了,順着樓梯跑了下去。
這兩人一走,辦公室終于安靜了,職員們迅速各歸其位,外間一聲不吭,幾個保镖守在辦公室門口,氣壓驟降。
“你怎麽來了?”
“正巧路過。”韓哲在茶幾煙灰缸裏彈彈煙灰,一扭頭,商啓心見着他,立刻又把臉埋進商闌胸口,襯衣都被她哭濕了一層。
“商玟找你幹什麽?”
商闌冷笑一聲:“他能幹什麽,不過是怕我跟他争家産。老爺子前幾天找我,想讓我給他管管手底下的生意。”
“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現在就不在這了。”
韓哲把煙頭扔在煙灰缸裏,道:“我先走了,有事找我,老顧臨走可把你托付給我了,”韓哲笑了一聲,帶着他的人走了。
“叔叔,我害怕。”
“害怕什麽?”
商啓心往門外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她爸媽。
“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商啓心猶豫一下,搖頭。
商闌又問:“那你想去哪?”
商啓心摸摸眼睛,說:“我不想回家,我怕,爸爸媽媽打架。”
“沒事,他們不敢再打了。”商闌想了想說:“我送你去找你奶奶好嗎?”商啓心仍然搖頭,看樣子是黏住他了。
商闌無奈,提早下班,帶着商啓心去外面玩了一圈,顧薔薇下午沒課,于是商闌帶着商啓心去看了看顧薔薇,顧薔薇特別喜歡小孩子,抱着商啓心就不撒手了,把商啓心逗得咯咯笑,末了,顧薔薇還遺憾:“你們倆什麽時候能讓我和你叔叔抱上孫子啊。”
商闌頓時就窘迫了。
晚上商闌帶着商啓心去顧家吃了飯,最後才帶着商啓心回了商家。
商闌還曾想過,自己多久之後才會踏進這扇門,但是沒想到,竟是這麽快。上一次他帶着期待走進這扇門,帶着失望離開,這一次,手裏拉着人,帶着無可奈何,走又會帶什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