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延章上樓後就和女演員對臺詞去了,模拟練習,商闌拎了把椅子靠牆根坐着。
本來這個時間劇組應該休息了,但是顧延章臉上有妝,所以趁着這個機會把下一場鏡頭拍完。
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領盒飯了。
樓上的某一間房間已經被收拾成了渣男勾搭的某個女人的臨時住所,渣男被男主揍了,于是去找那個女人尋求安慰,擦藥的過程渣男就暴露了本性,與女人上演了一段床戲。
導演的喊聲傳了過來,大概是工作人員還沒有把房間布置好,然後又回頭跟顧延章和女演員講戲,忙得不可開交。
本來拍床戲的時候應該盡量把人清空的,但是開拍之前那些工作人員都湧進去了,後來被導演給罵出來了。
屋裏人多,于是商闌就站在了樓道裏,聽見屋裏顧延章打趣道:“你們這麽看着我,我還能專心上床了嗎?菜心兒啊,趕緊給我擋着點,人上個床你們還圍觀!唐小姐都讓你們看不好意思了。”
有個女孩兒說:“這麽多人圍觀你都面不改色啊,心理素質太好了!”
商闌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十分了。
裏面已經安靜了,大概已經開拍了吧。一會兒安靜,一會兒吵,斷斷續續過了半個小時。商闌慢慢走上去,門口被保镖擋着呢,他走過去順着半開的門看進去,顧延章坐在床上,他的上衣已經不見了,身邊的女人在給他淤青的嘴角塗藥。
商闌的目光透過薄薄的平面鏡,落在顧延章強壯的胸膛上,喉結不由自主滾動,他猛地扭過頭走了出去。
過了半晌,屋裏傳出來一聲卡,導演喊道:“你要放開一點兒,你是自願的,不是被強的,懂嗎?”
商闌看了眼手表,差十分一點了。他順着窗戶看下去,樓下的粉絲們已經少了很多,但是還有十多個在等着。
13:15,導演終于宣布午休了,兩點開始拍男主和父母的室內戲。
蔡新已經把盒飯給顧延章準備好了,顧延章在另一個房間卸妝呢。
“商秘書,你也吃點吧,餓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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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吧。”商闌接過盒飯,盒飯上面蓋着透明的塑料蓋,裏面是簡單的三個菜,紅燒茄子,炒蒜薹,溜肉段。商闌瞥了一眼蔡新給顧延章拿的那一份,裏面有一份油菜香菇,他看了蔡新一眼,剛要伸手把自己的和顧延章的調個位置,顧延章已經走了進來。
商闌收回手端着盒飯坐到牆角去了。
顧延章道:“委屈商秘書跟我們吃盒飯了,哪天有時間我請商秘書吃頓大餐怎麽樣?”
“公司有規定,工作人員不能和雇主進行私下交會。”
顧延章似笑非笑地盯了商闌一眼,這才坐下拿起飯盒吃飯,他吃的很快,基本上連飯加菜能塞一大口,一邊吃飯還得一邊喝熱水。
商闌看着,顧延章沒吃多少,那份油菜香菇果然一口沒碰。
不到五分鐘顧延章就吃完了飯,然後又抽起煙了。
商闌看了眼手表,差十分正好兩點,“現在走嗎?”
顧延章躺在躺椅上閉着眼,看樣子有些疲憊,他道:“等一會兒,歇一會兒。”
商闌把飯盒扔下,帶着保镖下樓了,去把車開過來。
二點過五分了,十個左右的粉絲不厭其煩地在下面一邊吃冰淇淋一邊等着偶像,商闌不耐煩地打電話去問,大升說顧延章正跟副導說話呢。
又過了五分鐘,顧延章才走下來,被保安簇擁着,他一出來,粉絲全都湧了上來,顧延章頭上戴着一個鴨舌帽,身上換了一件新襯衫,車已經停在了樓道口,他一出來就低頭上了車,随後蔡新也跟了上去,商闌還在一邊站着,尋思跟保镖的車一起走,結果寧望升一把把他推到門口,低聲說:“顧先生讓你坐這輛車。”
商闌只好也上車了,門關上,車很快就走了,那些粉絲們跟着跑了一會兒,失望地停了下來。
顧延章把帽子摘了,頭發有些淩亂,但是因為之前噴了發膠的緣故所以看着有些油膩。
車裏空間很大,但是東西也多。蔡新和寧望升坐在前排,兩人後面的座位堆了不少東西,根本沒有空位了,商闌只能坐到了顧延章身邊。
“麻煩商秘書了。”
“不會。”
顧延章摸摸褲兜,又翻了翻旁邊座位的衣服,商闌瞥到自己身邊的煙盒,不動聲色把煙盒塞自己背後去了。
“菜心兒,煙給我。”
蔡新從自己的背包裏翻了翻,把煙翻出來給顧延章遞了過來,還親自把煙給他點上了。
商闌背着手把煙盒狠狠捏扁,然後扔座位底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煙霧彌漫過來,正好車身一掂,商闌猛地咳了一聲。
顧延章瞥了他一眼,又抽了一口,把剩一半的煙在灰缸裏按滅了,然後把他那一面的窗戶也給打開了一條縫。
車身玻璃是全封閉的,只有最後一排座椅兩邊玻璃上各安了一扇可拉開的小玻璃,商闌暗想,不會是顧延章為了抽煙特別改造的吧。
風吹了一會兒,車裏的煙味散了,顧延章才把窗戶關上。
商闌感覺這車廂着實有些逼仄,只好把手機拿出來随手翻了幾頁。
顧延章從邊上瞥了一眼,“呦,商秘書終于有微博啦?來來來,咱倆互關一下。”顧延章掏出手機屁股往商闌身邊挪了一下。
“你微博名叫什麽?”
商闌把手機扣下去,說道:“還是算了吧,顧先生粉絲太多了,我可不想被人肉。”離得太近,熟悉的煙草味無孔不入。
顧延章沒在意道:“那重加個微信吧。”
商闌拿着手機還是毫無反應,顧延章瞥了眼正在看手機的蔡新和寧望升,突然一把攥住了商闌的手,商闌猛然之間像觸電了一樣把手抽出來,顧延章趁機搶了他腿上的手機,強行掃了二維碼。
“還是這個名字啊。”顧延章笑道,商闌的微信頭像是一個行書的商字,名稱是一個闌字。他轉頭對商闌一笑:“我也還是那個名字。”
蔡新好奇道:“顧哥,您跟商秘書認識啊?”
商闌拿回自己的手機,看見聊天頁面最上端,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顧你言’,頭像是拿着煙鬥的大力水手的卡通圖片。
“商秘書以前就是幹你的活的。”
蔡新驚訝地看商闌一眼:“真的啊?那得好幾年前了吧?”他見過顧延章上一個助理,并不是商闌。
顧延章意味深長道:“是啊,好幾年前了。”
商闌扭頭看着窗外,牙根咬了起來。
汽車很快開到了拍攝現場,商業大廈下面已經圍了不少聞訊而來的粉絲,車門一開,外面頓時喧嚷了起來。
顧延章沒跟粉絲說話,扣着帽子低頭走進了大廈裏。
下午給一個雜志拍寫真,之前已經談妥了,顧延章一上去就被化妝師造型師給帶走了。
商闌坐在攝影棚邊緣的沙發那裏,閑得沒事翻起了顧延章的朋友圈。
顧延章簡直算是微博裏一股清流,他經常會在夜深人靜的半夜時分發美食九宮格,早晨天還沒亮的時候發照的像鬼一樣的自拍照,腦門上還會貼一張寫了‘鎮’字的黃色紙條。或者冷不丁發一句吹破天際的牛皮話。等着哪天被打臉的時候再轉發自己吹過的牛皮配上打臉的表情。
但是他的微信朋友圈卻連一條消息都沒有,連‘僅顯示幾天內的內容’的提示都沒有,真的就是什麽都沒有。
顧延章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我晚上就這樣去采訪了。”
商闌順着聲音看過去,顧延章換了白襯衫和西褲,皮鞋,襯衫扣子只扣了最下面兩顆,胸口都露着,頭發被抓成了淩亂的造型,大概就要拍那種淩亂、頹廢、誘惑風吧。
幕布是黑色的,前面放了一只大紅色的沙發,顧延章在那只沙發上擺着各種各樣的姿勢,在黑色背景襯托下,他眉眼帶着極明顯的異域風情,裸露出來的胸口,甚至手臂都帶着難以言喻的誘惑。
商闌匆忙低下眼,不再去看。
蔡新在他身邊小聲說:“顧哥身材太好了,我以前一直以為他是模特出道呢。”
商闌問他:“你跟顧先生多長時間了?”
“才四十多天。商秘書,顧哥有什麽習慣啊?之前王助理走得太着急,根本沒來得及跟我細說,我問顧哥,顧哥說他什麽癖好都沒有,讓我随便,但是我也不能什麽都不管吧。”
“王助理去哪了?”
蔡新撓撓頭說:“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是結婚了。”
“他沒什麽太特殊的習慣。”當然是因為顧延章習慣太多,一時間說不過來,雖然不影響什麽,顧延章自己也從來不會主動說,但是商闌都記得清清楚楚。
“看時間估計晚上也吃不上飯了,你給他拿一瓶花生牛奶,不然他上節目錄一半肯定會胃疼。”
“好嘞,謝謝商秘書。”
“其他的你自己觀察吧,他人很好,你不用緊張他會炒你鱿魚。”
顧延章先後換了三套衣服,拍了無數照片,最後又換回了自己的衣服,這才算結束拍攝。
拍完照已經快六點了。
晚上七點半有一個現場的采訪,主持人和嘉賓采取對話問答的方式完成一個半小時的節目。
汽車從這個拍攝現場又駛向另一個拍攝現場。
到拍攝地點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電視臺給顧延章安排了一個休息室,造型師一邊給他梳頭發補妝,蔡新一邊給他念主持人一般會問到的一些問題。
“這些都是徐姐準備的,她說您準備點,這主持人特別喜歡詢問私事。”
顧延章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
“顧哥,頭發就這樣?還是給你梳一梳?”
顧延章突然轉向商闌,問道:“你覺得呢?”
商闌眼睛在他臉上掃過,說:“顧先生還是自己決定吧。”他扭頭走了出去。
“梳一梳吧,顯得我紳士一些。”
化妝師笑道:“顧哥,你本來就紳士,不用頭發顯。”
蔡新從包裏翻一翻,翻出一瓶花生牛奶:“差點忘了,顧哥你喝點奶先墊一墊,等節目錄完再吃飯。”
顧延章眼睛一亮:“呦,花生奶啊,我喜歡。”
蔡新嘿嘿一笑:“多虧了商秘書,不然我還不知道呢。”
顧延章擰瓶蓋的手一頓,默默喝了一口,随後上節目之前他再也沒看見商闌。
商闌在電視臺大樓裏轉了一圈,随後又回去了休息室,蔡新正要出去,看見他道:“商秘書,我以為你去前臺看節目了呢,你不去嗎?”
“我坐一會兒,一會兒再去。”
“哦,那我先去啦。”
商闌走進休息室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一瞥眼睛看見蔡新沒拉拉鏈的背包裏露出煙盒的一角,他走過去,把沙發上一盒煙和蔡新包裏的煙都拿走,把煙都倒在走廊的垃圾桶裏,随後又把空煙盒都拿了回來。
做完這些,商闌突然憎惡自己,他還是忍不住,這些事情,像是刻印在記憶深處,到現在都沒有褪色。他早以為自己心如止水,但是到底忘不掉。
他記得顧延章生活中每一個小習慣,像記得到時間該吃飯,到時間該上班,到時間該睡覺一樣,變成了本能。
商闌溜達着,順着走廊牆壁上的指示牌一直走到了演播廳,他站在往後臺去的走廊上,他已經不需要再進去了,因為主持人透過音響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能為大家講述一下你過去的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嗎?”
“方姐,你真是難為我啊,這個能輕易說嗎?我怕回家黎老師收拾我。”
主持人驚訝:“黎老師這麽厲害嗎?”
“哎呦你看我這張嘴,這段電視裏就別播了呗。我和黎老師我們正刻骨呢,等銘心了我再跟大家說說。”
主持人哈哈笑:“這段得播啊,黎老師聽見不知道得多高興呢。”
“那顧言你能講講是怎麽追到黎老師的嗎?”
“簡單啊,追女孩子哪用得着那麽複雜的手段,就是沒事說說話啊,沒事送個花啊,一起吃個飯逛個街看個電影啦,拉個手啊,親個咳……當然黎老師那麽高冷的人,這些小伎倆也沒太大用,最主要的是黎老師眼光高啊,是吧。”
演播廳裏傳來觀衆震耳的呼喊和鼓掌聲。
商闌低下頭,又慢慢溜達回休息室了。
節目一直到九點多才結束,顧延章回到休息室看見商闌坐在一邊玩手機,略顯急促的動作才慢下來,他把沙發上的煙盒拿起來,倒了倒,“哎,我煙怎麽沒了?菜心兒,還有煙嗎?”
“我包裏好像還有……”蔡新翻翻自己的包,拿出來一個空煙盒:“哎不對啊,我記得還沒開封啊,那個顧哥我馬上去車裏給你拿?”蔡新見顧延章沒拒絕,于是趕緊出去拿煙,顧延章想抽煙的時候抽不到會發飙的。
顧延章将手裏的煙盒捏扁,走到商闌身前俯下身,商闌迅速扭開臉,炙熱的呼吸停在了耳朵上。
顧延章捏着商闌的下巴強迫他看着自己,另一只手攥緊了商闌要推開他的手臂,一條腿跪着壓在商闌腿上。
商闌掙紮一下,蹙眉:“這裏随時會有人進來。”
“有人進來怎麽了?看見了又怎麽樣?我爸媽都知道了我怕什麽?”顧延章的呼吸中帶着根深蒂固的煙草味,嘴唇緊貼着商闌的嘴唇,幾乎連一厘米都不到的距離,卻仍然沒有觸碰到彼此,若即若離。
“我等你的消息一等就是三年,你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嗎?”
商闌握緊了拳,咬着牙沒說話。
“商闌,當初是你把我拐上這條道的,是你把我掰成山路十八彎的,是你讓我斷子絕孫的,你以為我們之間就這麽算了?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