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宋初宴的眼睛,瞳色略淺,唇瓣也很薄,有着天生的粉黛色。若他垂下眸子,狹長眼尾揚起,薄唇又抿成一條線,便顯得他薄情極了。可待他睜眼,目光專注地望過來時,羽睫顫動之下,淺淡的眼眸若攏一池春水,潋滟波光浮動間,甚是惑人。像一只修煉千年的妖,囊一副不谙世事的皮。
而在熏然迷離間,又是一副不同的顏色。明明還是那張臉,還是那雙眼睛,卻附加了一重薄薄的霧,泛起迷蒙的色澤。他越是認真,反而使得這分朦胧感更加強烈。在那燈火映襯下,光影流轉間,朦胧的霧氣恍如煙雨中水面上泛起的漣漪,讓人就這麽看着,便不自覺地順着他的指引往前走,一直走到水中間去。
這樣的人,這樣的眼神。
這般不似撩人,卻處處都透着誘惑的舉動,便是單純地看着你,你就覺得是一種勾引。
像在說:“你能拒絕我嗎?”
“你拒絕不了我。”
“便是你拒絕了我,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臣服。”
所以……除了溺死這裏,根本就沒有活路。
誰能對着這樣的人說不呢?
傅淵只覺得他委實厲害,只一個動作,兩句話,便騰的一下,将殿內的氣氛點燃起來,氤氲開暧昧的顏色。
他垂目看了一眼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極品白玉,完美無暇。
這麽抓着他的衣袖,骨節微突,黑白相間裏,引人遐想。
他便移開目光,也不管他在自己衣袖上放肆了。
端起面前盛好的清粥,神色尚算從容道:“我想知道,什麽是……當,日過了?”
“就是……”宋初宴想了想,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形容,絞盡腦汁搜刮了一番,最終道:“就是假裝一下,這樣就算別人罵我,我也心理平衡。”
傅淵将粥往他面前推了一下,“你很在意別人的眼光?”
“我不在意啊。”宋初宴很委屈道:“但是我什麽也沒做,卻被人議論,總歸是吃虧了嘛!”
傅淵眉目低垂,手還未收回,卻是先輕慢地笑了。
“所以你到底是要不要,”見他露出幾分笑顏,宋初宴略感赧然,道:“自薦枕席這種活兒我沒做過,也不太熟練,但你不要我就反……”
傅淵突然看過來,“要,為什麽不要?”
他笑望着宋初宴,語氣散淡,“送上門的,我能推出去?”
宋初宴覺得,似乎是這個道理沒錯,“可是……”
“你這語氣,顯得我很不值錢!”他郁悶托腮,對着傅淵咕哝道。
傅淵唇角勾了勾,轉而拿了個湯匙放進他碗裏,“百萬兩的臉,你能不值錢?”
宋初宴:……
宋初宴支着腦袋,回味了一遍,“我覺得你在冒犯我。”
傅淵眉眼間笑意更深了,卻不再說話。
等用過膳,倆人各自沐浴過,再回到寝殿裏來。
傅淵單着一件薄薄裏衣,涼風吹過來,他頭腦亦漸漸清晰起來。便站在遠處打量了他一會兒……
說:“如果還想反悔的,現在出去也不晚。”
也不知是酒未醒,還是真的下了大決心。
宋初宴回望過來,盯着他思考了一陣,轉頭腰帶一抽,十分壯烈地走向了內室……
“男子漢大丈夫,誰反悔誰就是不行!”不就是暖個榻的事兒嗎!
說着,一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這在傅淵看來,倒覺得他不是在自薦枕席。他是上戰場。
他猶自觀望了一陣,見那鼓包起來的一塊一動不動的,轉頭示意卞安把燈熄了。
室內陷入黑暗,随着殿門的閉合,阖宮歸于靜寂。
傅淵躺在榻上,阖眸欲睡,卻還是在幾番掙紮之後,睜開了眼睛。
裏側沒有什麽動靜,似乎真的睡着了。鼻息間萦繞着幾縷淺香,像盛開在四月裏的海棠,沾了幾分水汽,那幽香便像浸了毒一樣。
果然,暖榻暖的也太不負責了。
傅淵輕輕地扯了一下被子,側過身去。窗外微弱的光影滲透進來,倒是叫他更加清醒了。
他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
飛雪漫天,皚皚堆疊,他們也是這樣躺在一起。
腦筋不清楚的人,比今天靠得他還近,身子幾乎要鑽他懷裏了。
他睡得一點兒也不老實。一會兒說冷,一會兒說脖子漏風。
還鬧騰着拽他的衣領:“你能不能再靠我近點兒?”
傅淵低頭,下巴正好抵上他的額頭。
他卻無法退後半寸,緊緊地抱着他說:“已經是最近了。”
“可是我為什麽覺得好冷,”他像只小貓一樣,軟軟地蠕動着,好久,才像是找到了一個更叫他舒适的姿勢。
兩手從他腰下掏過去,環着他的腰将他抱住,說:“你也抱緊我,這樣似乎要好一些。”
傅淵被他鬧得辛苦,便展開雙臂盡量将他裹嚴實。
過了一陣,宋初宴似乎覺得好些了,仰起頭來看着他,“你身上有點燙。”
傅淵嗓音低啞,道:“別說話了,閉上眼睛睡。”
宋初宴睡不着,攥着傅淵背後的衣裳,費了好一番力氣,最終果斷放棄了。
他睜開眼睛望着他。眸光清明,卻如點星火。
良久,突然朝他吹了一口氣。
傅淵睜目,“幹什麽?”
宋初宴擡起下巴,彎着眼尾笑得狡黠。
說:“你睫毛好長,我看看我吹不吹得動。”
傅淵道:“別鬧。”
他才安靜了。不過也就一小會兒……
“你真好看!”他說。
傅淵好容易把眼睛閉上,平複了紊亂的呼吸,一下子又被他攪和得稀爛。
可是對上他的眼睛,如此清澈明亮,便也不忍心兇他了。
宋初宴說:“我們聊聊天吧!”
傅淵道:“你想聊什麽?”
宋初宴是因為睡不着沒話找話,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從哪兒來時。
半晌:“傅淵,你可取了表字?”
傅淵道:“不曾。”
宋初宴道:“我幫你取一個好不好?”
傅淵說:“我不需要。”
他卻很執着,拽着他:“可是我想很久了,很襯你。”
傅淵拗不過他,便讓他說來聽聽。
他想了一陣子,又往他身上蹭了蹭,額頭觸上他的咽喉。
“‘渟川二字,可好?”
傅淵擰眉,“何解?”
宋初宴笑了笑,微微擡眸,說:“取的淵渟岳峙,海納百川 。我很認真想了的,怎麽樣?”
傅淵覺得不怎麽樣。
倒也不是取得不好,是他說的襯他,其實并不。
他不想做一個好人。
便斟酌片刻,道:“宋昱,不是我不喜歡。是你知道的,我生來就屬于深淵裏的人,注定要在泥潭裏打滾了,做不了賢德良善的人……”
“誰說的?”宋初宴突然擡頭。
傅淵愣了一下,一股溫熱的氣息撲上他的脖頸。
他僵硬垂目,大約這一輩子也忘不了,在那樣的絕境裏,在那樣漆黑的夜晚,白雪映襯下,他的眼睛有多漂亮。
他的氣息,他的聲音,他的體溫……
仿佛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救贖。
他說:“瓊華月影非過客,九天星河攬我懷……”
“傅淵,是否寬仁良善,是自己選擇的。你生于泥潭,可你當相信,只要你願意,終有爬出來的一天。什麽深淵?你不是深淵,你也不會永遠屬于深淵。待黎明來時,日影擦亮,再黑暗的地方也能窺見幾縷明光。你相信我,等我們走出去,我們追求的一切的,終不會是妄想……”
如今,他所追求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他爬出深淵,走過泥沼,可這個人,始終還是他的妄想,像天邊的雲,遙不可及。
即便他如今與他躺在一處,近在遲尺,卻如天塹橫斷其中。
聞到有幽香席來,身畔人翻身過來。
一只手臂搭在他身上。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軟柔綿長。
傅淵轉頭看了他一陣,随即閉上了眼睛……
他也并未見到,身畔人睫毛動了動,只感覺他的身子又往自己身邊挪了半寸。
宋初宴鼻翼翕動,将手收得緊了幾分。
卻也不知道,這一夜,到底誰更難捱……
碼了好大一章,可是後邊不滿意,準備明天修一下。
先放這點了 ……
抱歉。
鞠躬77777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