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一旦中下毒絨草,神志不清、行為癫狂是常态,或也伴有自殘自殺的行為。可是陛下,古籍有言,實例為證,中毒着所言,會颠三倒四,卻絕非無根無由……”
上陽宮,程彬說:“據陛下所說,傅霄口口聲聲都在嚷着自己被誰人欺騙,可見在暗處,有人唆使了他什麽,才叫他瘋癫之下依然耿耿于懷。”
傅淵臨窗坐着,擡頭便見博古架上那靜靜停放于此的、上了鎖的黑匣子。
他怔怔地看了許久,仿佛透過那漆黑的匣面,窺見了吊詭之下湧動的暗流……
毒絨草的症狀,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說:“不惜以藥制人,來掩藏自身,這暗處的人本事不小啊……”
“可惜微臣學藝不精,尚參不透提純之法,亦無法從古籍中尋得解毒之術。”程彬說:“微臣有罪。”
程彬是自他到達北境開始,便一直随軍的。他最擅用針,施得是濟世救人的本領,對這陰毒詭異的西域毒物,有些束手無策很正常。傅淵并未有怪罪于他的意思。只默了片刻,道:“你想想法子,看是否能用針暫時壓制他的毒性。你不是也懂些催眠術法嗎?或可拿傅霄試試,問出些不一樣的東西。”
“催眠……不一樣的東西?”程彬沉吟片刻,突然有了些想法。
不過,他有些疑惑不太明了。想了想,覺得自己須得先心裏有底,才能更好施針用藥,便大着膽子問了。
說:“微臣鬥膽,早些年容娘娘冷宮遇害,陛下其實已經有了線索,也知是徐太傅為太子鋪路,遂借人之手,要加害陛下與娘娘。如今毒絨草于南疆再現,跑不了與徐氏有關。陛下要微臣想辦法,可是還有別的……”
說話間,他悄悄擡眸窺了眼上位。
程彬得他看中,醫術為其一。除此之外,他的機敏,也是傅淵最欣賞的地方。
他笑了笑說:“朕确實有些懷疑,需要你去證實……”
程彬眉心微蹙,轉而又扶了扶手,“還請陛下明示。”
傅淵望了一眼那架上的黑匣,輕放在案上的手突然調轉。
而後朝他曲了曲食指。
程彬微愣,随即明白過來他的用意,躬身靠了過去……
“你幾日不回一趟,驟一回府,便要為了別人來質問你的父親?”
另一邊,晉國公府。
仁和醫館的老聖手剛給宋鴻業把完脈。宋鴻業面色不太好,坐于案前望着那個讓他愈發揣摩不透的兒子,神情冷肅,頗為不滿道。
他是标準的武人,經過刀槍劍戟千錘百煉的出來的。不管是體魄還是征伐裏浸染出來的不怒自威,一旦橫眉一掃,對下位者就是一種威壓。
宋初宴沒來由的就感覺到一陣怯縮,叫他不自覺地攥住了袖中的右手。
“父親明鑒,我并非存心要來質問您,是有些疑問,想是只有父親答得了我。”
頂着來自上頭的壓力,宋初宴擡起頭來,待到那醫者直身,慢慢吞吞收拾完藥箱,随着府中管事一道出去了。
宋初宴直面上宋鴻業投過來的目光,道:“當年,容昭儀母子被遺棄冷宮,落入他們這般田地的人,本構不成對誰人的威脅,可為何偏偏就有人不肯放過,竟然用此陰毒至極的手法,斬草除根?前朝的毒絨草,那可是禁藥,竟然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冷宮。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藥出自徐氏吧?毒害容昭儀母子,是徐氏有意為之,還是受誰蠱惑?父親當年掌管宮禁,也是否對此有所耳聞?或者……”
“放肆!”
不等宋初宴說完,宋鴻業便臉色一變,出生喝止了。
他覺得這個兒子是瘋了,竟然拿這麽一樁舊事過來疑他?可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他如今惱是真的,卻不能将他如何了。他與自己本就不親近。
“為父掌管宮禁不假,可你好歹是宮裏長大的,何以不想想,偌大的皇宮,誰人要做些什麽,豈是一人掌控得了的?”宋鴻業穩了穩道:“如今徐氏滅門,不管誰是誰非,這件事也都揭過去了,如今你深追不放,可是宮裏待久了,叫誰給洗了腦,也分不清誰敵誰友了是嗎?”
“眼下的局面,分得清分不清,又有意義嗎?”宋初宴問。
宋鴻業眸色一暗,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忘了,你究竟是誰的臣了嗎?”
“我沒忘,”宋初宴忽然拔高了嗓音,道:“可不管我效忠于誰,那些陰毒的東西,都不能禍害人禍害到理所當然!當年容昭儀是,如今的傅霄,亦如是。”
“父親見過容昭儀當時的樣子吧?”宋初宴簡直不忍回想,道:“如今的傅霄,比之容昭儀瘋癫更甚,人不人鬼不鬼被關押在刑獄司。如此陰毒的手段,毫無人性可言,這哪是大家所為?那些妄圖荼毒他人、禍亂大梁的人,他存在的本身就是錯。身為大梁臣民,找出真相,斷絕禁藥,這是基本的道義,與效忠于誰何幹?
“所以呢?”宋鴻業被他這番言辭吼得一怔,可他望着眼前這個大義凜然的兒子,竟覺得他十分可笑。
他冷哧一聲,道:“你今日回來,究竟為的什麽?你不是已經知道誰用的藥了嗎,還有什麽是為父能為你解答的?”
“我是不明白……”宋初宴道:“一個能不遠萬裏,将手伸去南疆,可見他本事不小。傅霄被擒,按律,是要受押回城接受審判的,最終本來就難逃一死。可是不早不晚,偏在這時候瘋了,父親不覺得蹊跷?可是……有毒絨草的人,是徐家,徐太傅一家已然被滿門抄斬,我想不明白究竟還有誰,會對傅霄用藥,他又是在掩蓋什麽?”
宋鴻業垂目,聽着他的分析,微微地勾了下唇角。
說:“你其實還想問,那個人,有沒有聯絡過我吧?”
宋初宴頓了一下,他慢慢擡眸,望向宋鴻業。
宋鴻業對上他的探究,卻是不閃不躲。
道:“如今過了這麽多年,你還如此天真的嗎?”
宋初宴眉間凝重,疑慮更甚,“父親此言,何義?”
宋鴻業笑了笑,道:“傅霄已瘋,他想掩蓋的東西,已然是掩蓋住了。你即便是知道有人故意為之,你能怎麽辦呢?”
“我……”宋初宴張口,卻是啞然以對。
宋鴻業毫不客氣,繼續道:“你以為,如今的局面,你挖出真兇就萬事大吉了嗎?還是你以為,只要你從我口中探出線索,然後聯合傅淵斷了那藥,傅淵就能安穩坐穩他的皇位了?”
宋初宴面色一繃,緊接着胸腔內就是一陣洶湧的對抗。
他極力想要探出什麽來。宋鴻業卻毫不介意他的審視。
他便像那高高在上的釣魚翁,俯視着淺水灘上掙紮的魚蝦。
笑着說:“大梁之弊,非是一個丁畝制可以更改的。傅淵之弱,也不是殺一個徐太傅可以扭轉的。這其中的秘密,也不是你問了,就有人一定會回答你的。昱兒……”
他說:“不管那人是否聯絡我,已經亂了的棋局,能不能走出去,你心裏當很清楚才是。所以,聽着為父的忠告,有些事不該你問別問,不該你管的時候,也別總是管。你救得了傅淵一次,卻不是次次都可以。”
說罷,他竟是起身了。
宋初宴不甘心,試圖喚下他。
卻張了張口,只喊出一聲:“父親……”
宋鴻業不欲與他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他大發慈悲,走到裏頭,将一雙護膝拿過來。
“你母親親手縫制的,”他難得的慈愛起來,說:“有時間在這裏耗着,為別人經營,不如好好珍重自己。東西我交給你了,今晚,是回宮,還是留下。往後,是繼續走,還是撒手不顧安居一隅,這選擇權,我也交給你……”
宋初宴捧着護膝,猶豫良久……
那是母親的手藝,他太認得了。以前在宮裏的時候,她便常常托人送來些衣物,那些也都是她親手做的。他喜歡在裏頭繡上一株松枝,她說:吾兒愛松葉的味道,兒時看見松果便愛不釋手,長大了為母的不在身邊,他能記得兒時的味道也是好的。
這護膝,便是不用看他也知道,裏頭定然也繡着松葉。除了這些看得到的,她也會放一些松香進去,掩蓋住刺鼻的藥味。
這原本,是他最喜歡的。每次都高高興興戴在身上,可如今宋初宴拿着,卻猶如手握千鈞……
“哥!”這時候,青蕊跑過來了。
她早就聽管事說了,宋初宴今日回來。可母親今日出府了,聽說永州謝家有人來,便去接着了,還未回來。她在自己院裏左等右等的也等不到人,便過來父親的書房看看。
果然在這裏看到了哥哥。
“一看就是母親的手藝,聽說她熬了一整夜呢,就怕你哪天突然回來,”宋青蕊跑過來,歪着腦袋撥弄了一下兄長手裏的護膝,“母親果然還是更疼你!”
宋鴻葉見他沒點兒規矩,瞪了他一眼,“別亂翻。”
宋青蕊怕他,但他不是特別怕他,撇撇嘴,不說話了。
宋初宴将護膝收在身後,道:“每次我回來,總聽見你抱怨。母親不疼你,讓你吃糠咽菜了長這麽大,是吧?”
宋青蕊吐了舌頭。
宋初宴竟見她塗了唇脂,有些意外,“今日心情不錯哈?”
宋青蕊得瑟道:“那可不!”
說着,還眨巴着眼睛,炫耀起自己的眼妝,“好看嗎?青竹給畫的!”
青竹是她的貼身婢女,跟她一起長大的,敏慧可愛,一雙靈巧的手。這眼妝确實挺襯她。
他的妹妹本來也漂亮,鵝蛋小臉,杏眼粉腮,像個瓷娃娃。
宋初宴啧了下嘴,“還行!”
“這麽勉強的?”宋青蕊不滿意他的答案,“本小姐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回答!”
宋初宴故意鬧他,轉身作勢要走。
宋青蕊不依不饒,非要得到他的肯定才罷休。
宋初宴最終聽她說了許多好聽的,才讓她如願。
不過,一般她在家的時候,她是不會這麽打扮,可是問她是要去哪兒,她卻咬緊不說。
宋初宴便覺得:妹妹大了,翅膀硬了。
可是鬧歸鬧,卻還是沒锢着她不讓出去,叮囑她出門一定要把近身侍從帶着。
宋青蕊點了點頭,有些不太開心,“哥還要走?你很久沒陪我玩了。”
宋初宴沉默,又道:“我還有事。”
他終究還是,選擇回上陽宮……
無關他是誰的臣。
本章沒寫完,明天發個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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