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是夜,宣平侯府。
知道宋初宴被人半途劫走,段文星當即便着人詢了刑獄司的人。
一幹飯桶,押個人都能丢。丢就丢了,找得回來也行。
關鍵這些糊塗東西一點兒用也沒,仔細問起來竟什麽也不知道。
只道:“小人們是照着世子說的地址去了,也确确實實把人交到接應的甲士騎兵們手裏了,中間哪敢松懈耽擱,一直到接替了了,看人走了才撤的。小人實在不知中途出了什麽差錯,竟叫人給丢了。”
然後就是痛哭流涕,咣咣一頓磕。
段文星倒是想饒他們,可這群東西腦子都是擺着看的。
“說了接應的都是府兵,府兵,哪來的甲士騎兵,啊?”
一點兒事兒都辦不好,留着能有什麽用?
直接一頓訓斥,打了頓板子扔出去了,“少在本世子面前出現,滾!”
撒完了氣,他還是不甘心。便循着獄卒們給的線索,又派了一波人去打聽。
至戌時,總算是有消息了回來了。
“是宮裏的。”
下人回說:“卑職問了當晚護衛的甲士,接應的那些人整頓有序,為首者着的是獸頭山文鎏金甲,那是新帝登基後,自北疆精騎中選拔出來充做聖上近身親衛的。所以……”
“是聖上派人,将他劫走了?”段文星猜測。
下人道:“是的。”
段文星忽然情緒激動起來,“确定?”
下人點頭,“确定。卑職又去宮門口核實過了,當晚亥時過,确實有一輛馬車進去。且自北疆回來的人,只聽命于聖上,除了聖上怕是無人使喚得動他們。”
段文星默了片刻,忽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邊笑,一邊說着:“報應不爽啊!”
落入別人手裏,就算那人有多大能耐,藥效一過,等宋初宴活過來必是一番天翻地覆,再收拾就難了。
但是到了聖上手裏……
就憑他在麓山皇家書院,對當今聖上的作賤,不整死他才怪!
“什麽是天道輪回,這不就來了嗎?”
想到此,他心情陡然轉好,揮了揮手便叫人退下。
下人知其性情不好捉摸,見他忽然高興起來,如蒙大赦,當即拜了一拜:“奴告退。”
卻正要走,段文星突然出聲,“等等……”
下人心裏一慌,忙折返回來。
然後聽他自言自語道:“本世子,是不是得做點什麽,好好照顧一下這個好同窗才行?”
………………
翌日,宋初宴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
入冬之後的懷安成,風雪無形,說來便來。卻又像請來的神,難送極了。
這夜的雪,竟是至辰時方才消停一點。
渾渾噩噩的,宋初宴做了一夜的夢,跟斷線的珠子似的。
待藥力徹底退去,膝蓋上的冷痛感便變得格外清晰了。他思緒紛繁雜亂,不知今夕何夕的混沌了許久,睜開眼,發現天已經大亮了。
而外頭有正傳來一纖細女音,瑟瑟顫顫的祈求聲。
“公公,鳳儀殿久不住人,陰冷潮濕,地龍也許久不燒了,天寒地凍的沒點兒炭火根本住不得人。”
緊接着,一雌雄莫辨的聲音傳來,語調拔高,十分不耐的呵斥說:“什麽住不得人?以前太皇太後在的時候,也是不燒地龍的,鳳儀殿也沒見冷死了誰,怎麽現在就住不得人了?諾大一宮殿,裏外都是用的最上等的東西,是配不起你了,還是配不起那廢物主子了?”
“公公如何這般說話,”女音低弱,卻難掩倔強,“再怎麽着,裏頭住的也還是你曾經的主子,先前太皇太後在的時候,世子也沒少施內務府的好處……”
宋初宴還道:鳳儀殿竟還有人?
繼先皇後早年離世,鳳儀殿一直空着。後來太皇太後所居的長樂宮走水大修,才遷居了此處。他後來被帶進宮來,養在這裏,鳳儀殿熱鬧過幾年。而随着太皇太後的離世,他也長大了,搬回了國公府。如今,這裏早成了一座空殿,日常除了負責灑掃的過來,怎還有其他婢子在?
宮人口口聲聲說什麽主子奴才的,他如今身陷囹圄,那來的婢女使喚?
卻沒等他琢磨明白,忽聽另一聲音道:“可拜托姑姑別說了,什麽以前的現在的,什麽好處?咱們可都聽不懂。咱們看見的可盡是他拿着金錠子砸人開涮了。”
“現在可好,明白什麽叫天道好輪回了吧?蒼天有眼,也撞咱們手裏一回。”
“可不是,”一陣笑聲之後,又有一人道:“勸你也識趣些,眼睛擦亮點,也好好看看這天,早變了!”
“要我說姑姑也別太較真兒了,為什麽叫你來鳳儀殿,姑姑心裏清楚着。你也別當自己是得了什麽好差事、伺候的還是當初那個養尊處優的晉國公府世子。不過一個罪奴罷了,要論起來,刑獄司走出來的,指不定誰比誰高貴呢?”
“公公……”
像是意識到如今的局勢,宮婢沉默了片刻,姿态逐漸放低下去,“是奴婢失言了。”
而後傳來一陣細碎的鈴音,想是她卸下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遞過去,幾乎帶着哭腔求道:“以前仰賴公公關照,現在也請公公行行好。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凍,可世子不行啊,他、他有舊傷在身受不得凍。當是奴婢求您了,就留下一筐來,過了這下雪天。公公若答允,奴婢定感激不盡……”
剛說完,那人便拂開了她,趾高氣昂道:“你看我像尊菩薩嗎?還是你覺得,我內務府的炭火是沒數的,誰都能舍?”
“我說姑姑,你皮糙肉厚,他一個罪奴就矜貴了?以後這沒有炭火的日子大家都該早些适應适應才是,你也別耽誤我們功夫了。”另一聲音道。
“可是公公……”
沒等他說完,就被一聲大喝截斷了:“別跟我上趕着找晦氣聽到沒?放手。”
宮婢繼續乞求道:“公公慈眉善目,心腸亦是軟的,您高擡貴手。奴婢就留下這一筐來,不要多的。只要您點頭,奴婢自當日日念着公公的好,為公公禱告祈福……”
那宮人徹底沒耐性了,見其如此執拗,浮塵一劃,“都幹看着啊,拉開會不會,手腳都拿來擺設的?”
說罷,示意左右。得令的幾位面面相觑之後,這廂也不再費口舌了,撸起袖子就要上手……
正在這時,殿門“吱呀”一聲開了。
吵嚷動手的宮人們聽到動靜吓了一跳,身型一頓轉過身來。那些個膽小的,更是在看到那張臉的同時,反射性撲通一下先跪了。
為首的那位原正威風着,甫一見此,臉都綠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