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8
天早已大亮,這時候差不多已經到了皇帝下早朝的時間。
我、季沈淵、江彥冥及江以弦四人,才剛剛到達凝華殿正門外。
之前我從沒有機會一睹凝華殿正門的風姿,如今方有幸瞥見,倒覺得确實氣派——紅漆廊柱,鎏金匾額,頭頂上方“凝華殿”三個大字,正是用“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的飄逸行書字體揮就的。
“泯兒,我們是要徒步去大殿嗎?”季沈淵緊握住江彥冥的手,笑語盈盈,目光溫柔而真切。
“我幾日前剛見過大皇兄一面,他近來還不是很忙。”江以弦莫名其妙地搭了一句腔,而且明擺着,她還答非所問了。
“呃……是吧,”江彥冥愣神了片刻,應該也被她口中突然冒出的這句話震住了,“我們就徒步去吧。父皇剛下早朝,可能會到宮裏其他地方轉轉。”
四個人就這樣繼續前進了。
後面一路,江以弦便緘口不言了。
季、江二人互相挽着手走在道路前方,不時還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同時偏過頭,有默契地輕笑着,望向對方。
江以弦只是癡癡地,癡癡地望着他們二人的背影,眼球上都幾乎要長出兩條小短腿,然後迅速蹦離眼眶了。
于是我決定,就此借她找點“樂子”。
我先将四周環顧了一番,見東西南北還沒有旁人走動,于是這才不動聲色地湊到她身側。
“喂,”我知道她此時心不在焉,但還是要努力将那些話語,一字不漏地擠進她的耳朵裏,“你這是羨慕了,酸了?”
她并沒有正眼看我一下,便自動開啓了“江以弦式”的長籲短嘆模式,目光也順勢下滑,降落到她自己的鞋尖上。
“又何止是羨慕啊!”
“是嗎?”我繼續打趣道,繼續笑看這位“大情種”——淮陽公主江以弦殿下,上線演戲。
“當然,”江以弦輕攥雙拳,滿臉苦笑,“娓娓道來”,“我那位可親的心上人,這十年來,幾乎就從未正眼看過我一次……”
“她如今還在你身邊嗎?”我已經被她的“故事”“代入”進去了,自然,語氣裏也就盛滿了所謂的“憐憫”。
“在啊,但也不在!”她一擡下巴,頭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際,側臉的輪廓線将她襯得極其“深沉”。
呵,大公主講哲學呢!
我不再吱聲,想再給她一點點“思量”的空間。
“她現在就在……噓——我指給你,你看……”
她随即環視四周,神情激動異常。
她口中的“她”,不會真的在這附近吧?
“小魚魚?”
她猛然轉頭,萬分詫異地注視着我,下巴險些掉下來,砸傷腳背。
“怎麽,不找你的‘白月光’了?”我波瀾不驚地應答道,好像方才那段對話,從沒有借任何話題開始過。
“不是,小魚魚……我是想說,為什麽是你?”她撓着頭。
搞什麽戲碼,她不會就是“怯場”,尴尬了吧?
“為什麽不能是我?”我撇過嘴去,不滿情緒因而被勾到唇邊,“難道你随随便便就能跟一個陌生人說起的事,我就絲毫不配知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她垂下頭來,目光卻游到我的一只手邊。
“只是?”我心中莫名有些不甘,卻又說不出因何而如此,“你既然這樣說,那還是算了……”
我加大步伐,向前邁了幾步,将她甩開了好幾米遠的距離。
“我沒有那個意思,小魚魚!”
不出所料,她仍然大喊着趕上來了。
“你別誤會,”她重新走在我身側,抓起了我的那只手,毫不猶豫地握在自己手裏,“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說……你不感興趣嗎?”
已經接近大殿,道路上官員仆吏從無到有,然後數量開始漸漸增多。
“對啊,我并不想了解她是誰。”我盡量保證面無表情,由于害怕她待會兒又胡鬧惹事,所以并沒有計較她在宮中大庭廣衆之下牽我手這件事。
“好吧。”她若無其事地笑着,再也沒補充些什麽了。
前方季、江二人忽然停下了腳步。
然後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如老鼠一般,一溜煙全齊刷刷地竄得沒影兒了。
“是陛下嗎?”季沈淵怔在原地,緊靠在他身旁的江彥冥也不語。
龍冠龍袍,金銀玉飾綴滿身,翩然而立,那不會就是江朝運吧?
“兒臣見過父皇!”江彥冥立即掙開季沈淵的臂彎,上前去,躬身拱手行禮。
“微臣季沈淵,拜見皇上!”季沈淵神情莊嚴,同樣行拱手禮。
“愚妹見過皇兄!”江以弦神采煥發,松開我的手,又重複前面二人的動作。
“我……臣女鶴魚,拜見皇上!”
看見他們如此谙練的模樣,我心頭一緊,險些腳下不穩,磕到膝蓋。
江朝運緩慢轉過身,威嚴的神色,讓我不禁聯想到了秋翊曾經冷峻砭骨的目光。
“父皇……”江彥冥的語調變得格外懇切,似乎就要借勢将話題展開了。
“你們四人今日來見朕,是為何事啊?”江朝運伸手一拂,龍袍向一側飄起。
“我們……”江彥冥正準備開口,一緊張便又忘了自己該說出的詞句,微微扭頭,茫然而又無奈地瞥了季沈淵一眼。
季沈淵馬上斬釘截鐵地朝他使了一個隐秘的眼色,然後款款上前了幾步。
“陛下,我們一行今日來,只為與您再度商讨數年前的指婚一事,我們只盼您能為此事再斟酌斟酌。”
季沈淵面上挂着一抹優雅而又沉靜自若的笑容,那花青色長袍,就是他本人的自然寫照。
“我早就料到了,果然……”一個無比熟稔的聲音——但又說不出究竟是由誰發出來的。
周圍宮廷建築林立,但它們的頂部,似乎都沒有設置像凝華殿內那樣的變态“毒機關”,因為——正東方向上,此刻就有一個豔紅的身影,從殿頂瓦後竄了出來。
“宋義鴻叔叔!”江彥冥沖那紅色身影喚了一聲,在“它”着陸的前一秒,我們一行的其他人,誰也沒辨認出那人真正的模樣。
“要我說啊,江兄,你當初就不應該決定得那麽倉促——你都不清楚他們各自的喜好,就憑直覺指婚,現在看看,還像什麽樣?”
一襲紅衣,金質短劍,點點珠光玉氣,一副纨绔風流子弟的穿着。
他是——
宋城西!
“泯兒,你認識……”季沈淵瞬間穩不住了,方才的架勢早已被一掃而空。
“豈止是認識啊!”宋城西淺笑道,笑容和他上回見到季沈淵時相差無幾——他似乎不叫這個名字,但是,管他到底是誰呢,“鄙人可是他父皇曾經的救命恩人呢!”
“你?”季沈淵霎時瞳孔地震,原本高聳的偉将形象岌岌可危,“你不是前幾日還欲……”
“嗯,我記得侯爺還想将鄙人關進監牢裏,是吧?但由于鄙人那時身份不明,所以——才被迫将鄙人放了出來?”
“所以你究竟是……”
“皇上密友,親封的禦前秘密侍衛,宋義鴻。”他泰然自若地回答,臉上沒有一絲波瀾,“至于那日之事,也只是對侯爺那一行人的試探——當然不包括太子殿下,而其餘主要當事人都是受托來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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