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朝揚有個愛瞎想的腦子,也很不禁撩,聽兩句出格的甜言蜜語就會面紅羞惱,不然也不會被蘇秦三言兩語白白吊了這麽多年。
他詫異地看着廖星辰,他不知道廖星辰這話是什麽意思,朋友之間不會用這樣暧昧的語氣,領導更不會對下屬說賞個臉。
更何況,他作為總經理助理,按理來說也是要出席公司年會的,但眼下這種氛圍,出席的意義好像就不太一樣了。
偏偏他還不能拒絕。
朝揚低下頭不敢再和廖星辰對視,用沉默回答問題。
而廖星辰像個溫柔的劊子手,臨刑前突然收了刀,不再緩帶輕裘的折磨朝揚,畢竟人不能追得太緊,否則容易被吓跑,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
廖星辰主動将剛才的話題揭過,朝揚如蒙大赦逃回了試衣間,殊不知在他換衣服的這個間隙,外面的某人已經在刷卡結賬了。
“順便再幫我挑一套和他同款的英式西服,謝謝。”
廖星辰活到現在只送過兩次禮物,而上一次的送禮對象也是朝揚,當時被冷眼拒絕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所以這次,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把吊牌給拆了。
兩袋衣服整整齊齊躺在後排,直到回到家,廖星辰才把禮物送出去,朝揚接過扒拉一看,發現竟然是自己剛才試的那套燕尾服,怔住了,還有些無語。
“你這是幹嘛呀?”
“沒幹嘛啊。”廖星辰生出一絲不自信,主要是怕被再次拒絕,他莫名的緊張,挑了個對方無法拒絕的理由:“是我送你的入職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誰入職禮物送上萬塊的東西的?這也太貴重了。朝揚內心動蕩,也生出一絲雀躍,因為他很久沒收到過禮物了。
朝揚看了眼衣服,又看了眼廖星辰,剛想開口說不要,突然瞥見對方手腕上那塊價值百萬的名貴手表,和它比起來,袋子裏的衣服根本不值一提。
朝揚忍不住笑出了聲。
廖星辰一頭霧水的問他:“笑什麽?”
“沒什麽。”
朝揚在笑自己太過矯情,吊牌都剪了,尺碼又不合适廖星辰,只能收下。他抱着禮物如獲珍寶說:“謝謝,我很喜歡。”
廖星辰祖上三代從商,朝揚祖上三代從醫,雖然沒有過億的身價,但家境也不算得太差,小康往上,朝海平時喝的南山白毛茶,都要好幾萬塊一斤。
朝揚只是疏于管教和愛護,但在物質生活方面,父母從沒虧待過他。
之所以會被衣服吊牌的标價吓到,純粹是因為他經濟早已獨立,憑自己能力買不起罷了。
況且他這人的金錢觀向來淺薄,從不會因為誰有錢就拼命巴結,或是誰窮就瞧不起對方,自然也不會因為買不起幾萬塊的衣服,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但這麽貴的禮物不能白收,朝揚挽起袖子進廚房,禮尚往來道:“那我今晚給你煲你最愛的蓮藕排骨湯吧。”
屋裏開了暖氣,朝揚外套一脫圍裙一紮,那纖細的腰身又顯露了出來,廖星辰跟在他的身後也進了廚房,目光在那腰段上貪婪地停留了幾秒,而後才戀戀不舍的移開。
廚房寬敞能塞下四人,廖星辰偏要和朝揚擠在一塊兒,美曰其名幫忙。
大廚最怕的就是廚房萌新,簡直越幫越忙,朝揚最後迫不得已,給廖星辰安排了比較簡單的煮飯任務。
“你去把米洗了吧。”
昨天還是森嚴的上下級關系,這會兒就敢對着老板指手畫腳了,廖星辰心甘情願的被指揮,并且樂在其中,因為他在努力攻破朝揚的心牆,把今晚當成了兩人以後一起生活的小彩排。
在朝揚的悉心教導下,廖星辰終于學會了如何正确使用電飯鍋,飯鍋燈亮的時候,他覺得好笑。
他的這雙手,在鍵盤上敲過SCI論文,握過手術刀,捏過玻璃試管……摸大米還是首次。
廖星辰狀似無意抱怨:“每次參加年會都要打扮得人模狗樣的,應酬這應酬那,真累。”
“煮飯都比它有趣。”
那語氣和表情都極其痛苦,仿佛年會對他來說是什麽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朝揚刀工了得,利索地把蓮藕切成段,放進鍋中。
廖星辰的話讓他不禁回憶起以前每次家庭聚餐,只要提起“商務應酬”這個話題,陳桦都要把廖星辰拿出來做反面教材。
想到濱江大院的高嶺之花、內卷之王竟然也有搞不定的東西,朝揚有些幸災樂禍,他笑眯眯地開口:“我一直以為你無所不能。”
什麽鬼無所不能,廖星辰聽得無奈:“我也是個正常人好吧?”
想起自己外面的那些“六根清淨”的離譜謠言,廖星辰故意把話題聊偏:“你不會像他們一樣,以為我連談戀愛的想法都沒有吧?其實我是有的。”
“拉倒吧你。”朝揚笑得更歡樂了,話題峰回路轉又繞到正事上面:“正常人誰會在股東大會上,丢那樣的方案出來啊?”
不知是不是那份禮物做了催化劑,廖星辰感覺朝揚此時已經完全放松了自己,态度也比之前緩和了不少,便乘勝追擊:“什麽意思啊?剛才你不還說我方案很棒麽,你誇我我很高興來着。”
“是很棒。”
朝揚耳朵可能塞了過濾器,對廖星辰的拼命示好充耳不聞,他重點只在方案上面,說:“可我覺得你至少應該和廖叔叔提前商量一下。”
怎麽聊的都是正事,煩躁。廖星辰極度郁悶,突然對他媽感同身受。廖星辰無奈解釋:“要是和他提前商量,那這個方案就要胎死腹中了。”
朝揚扭着頭說:“那你今天這樣,新醫院的項目不也胎死腹中了?”
“不一定,現在是流量爆炸的時代,gg投放的形式五花八門,只要濱江的核心還在,建立一個新的醫院品牌并不是難事。而且,我那個方案其實是個半成品。”
“半成品??”
“嗯,吃完飯我再詳細給你說說。”
飯後,兩人就着早上的會議資料繼續讨論,從表面上來看,廖星辰建議撤掉不盈利的科室是“不顧全大局”的小氣行為,但實際上他的野心很大,觀念也很超前,對新醫院的設想充滿了機遇和挑戰。
只不過時間太緊,從回國到上任總經理,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很多想法和觀念都未來得及在方案上呈現出來,廖星辰今天在股東大會上的莽撞行為,目的是想暫緩這個項目的推進。
世界第一定律,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是迷人,認真工作又長得帥的男人,那就更加讓人欲罷不能了,尤其在對方還是蓄謀接近的前提之下。
聘請朝揚當助理,把朝揚騙回家,親自去行政樓接人下班,送個禮物還要說幾句暧昧不清的話……廖星辰從來不自诩正人君子,想要的東西會全力去争取,他做這麽多,就是為了虜獲對方的心和人。
朝揚是真的好騙,像個待宰的羔羊,對廖屠夫的所作所為渾然不知,還把他當成完美的上司,以及久別重逢的舊友。
朝揚被廖星辰的偉大藍圖所折服,他熱情地翻查各種資料,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既然要附帶療養院,那選址是不是最好山清水秀啊,這樣空氣比較好。”
“這塊地不錯,在城南那邊,靠着青山……哇,南區最近一塊地的成交樓面價是六萬!不行不行,太貴了。”
“這塊怎麽樣?城南靠近城東的位置,離別墅區很近,就是地鐵不到可能有點麻煩,诶政府什麽時候才把三號線修到那邊啊?”
“城北的地價夠低,可惜又靠近工業區……”
這副喋喋不休,自說自話的模樣格外天真可愛,廖星辰霎時覺得手裏的資料也跟着變得有趣起來,家常有什麽可聊的,工作中的朝揚才最讓他迷戀。
廖星辰拿起杯子喝水,垂眸将朝揚的側臉框入眼中,接過話道:“不着急,我們得先實地考察,才能決定哪塊地合适。”
五十億的大項目也有自己的一份貢獻,朝揚比考上大學還要興奮:“那我們什麽時候去實地考察啊?”
醫生做事都喜歡按部就班,有一套系統的流程,方案都沒完全落實,怎麽可能就先考察選址了?
但朝揚既然想去,那就當提前踩點吧,廖星辰笑得寵溺,說:“等我們從重慶回來,就去。”
朝揚還不知道出差一事:“重慶?為什麽要去重慶?”
廖星辰說:“去參加一個全國民營企業的聯合會議。”
這種會議好聽點說是業內人士友好交流,共享信息,實際就是互探口風,然後暗自較勁。
廖星辰此去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些政策上的事情,最近一直有消息傳,政府明年想在石江建一個新醫院。
重慶是朝揚的老家,自從爺爺奶奶去世後,他已經很多年沒回去了,此時臉上帶着對故鄉的幾分憧憬:“那我們總共去幾天啊?”
廖星辰将他的表情全看在眼裏,又開始裝大灰狼:“大概去四五天這樣吧,開會用掉兩天,然後剩下的時間我想到處去轉轉。”
“我還沒去過重慶。”
朝揚笑得開心:“重慶我熟啊,那到時我當你導游!”
廖星辰對旅游沒甚興趣,也不愛把時間浪費在路上,不過他表現得很期待,說:“好。”
廖氏集團承包了石江市半數以上的樓盤開發,是百年級別的龍頭企業,集團每年的年會晚宴都能轟動全市,各路政界人士和商界大腕都雲集在一起,探讨全球的經濟發展。
濱江股東大會的那場風波只在小圈子裏流傳,年會當晚,群星荟萃之下,廖星辰依舊還是那個優秀得一騎絕塵的廖家大少爺。
陳桦一身绛紅旗袍,大方得體優雅從容,抵達會場前她對廖星辰千叮咛萬囑咐:“今晚見了任何人,你都給我注意點,別又張嘴就傷人。”
廖星辰一身墨藍色條紋高定西裝,皮鞋擦得锃亮,他低頭整理袖口,勉為其難應下:“知道了,我今晚盡量少說話。”
“不是少說話。”陳桦糾正,“是好好說話。”
廖志航還在為股東大會的事情生氣,在旁邊冷冷哼了一聲,陳桦拿這對冤家父子完全沒辦法,不放心,把朝揚拉到一邊低聲叮囑。
“揚揚,你今晚時刻跟着星星,千萬千萬別讓他出岔子。要是看到他有什麽要怼人的苗頭,你要立刻制止,知道嗎?”
朝揚還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大型場合,到場的都是上流人士和精英,有點緊張。他壓下如雷的心跳,抻了抻衣擺,說:“桦姨你放心,我會寸步不離的跟着廖總的。”
陳桦看着朝揚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還有身上那套,和廖星辰同款的藍色條紋燕尾服,心裏翻了個白眼,并暗自把親兒子從頭到腳罵了一遍。
情侶裝都穿上了,也不知道進展到了哪一步,她探口風:“揚揚,你覺得星星……他這個人怎麽樣?”
朝揚不明所以:“挺好的啊。”
陳桦試圖把這段危機重重的感情扼殺在搖籃裏:“你不覺得他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脾氣還很臭嗎?”
饒是楊欣蘭都沒用這麽刻薄的字眼來形容過自己,朝揚聽得滿臉震驚,在他看來廖星辰已經無可挑剔了,沒想到在陳桦眼裏竟然還能挑出這麽多毛病。
是不是做父母的都這麽不待見自己孩子啊?朝揚都不知道該認同還是反駁了。
陳桦張嘴還欲再說,廖老爺子突然出現将話題岔開:“孩子,你腳好點了嗎?”
距離腳受傷已經快過去十天了,自那之後和廖星辰關系就好了起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朝揚眨眼回神,撩起褲管說:“好得差不多了爺爺,您看,已經結疤了。”
廖老爺子笑容可掬:“那你什麽時候有空,記得來找我,我們一起去釣魚。”
朝揚想了想,正好重慶回來之後要去城南那邊看兩塊地,別墅區就在附近,便應下來:“沒問題啊,到時候我和星星一起回去。”
“诶他來不來無所謂的,你到就好。”
“哇這話說得,星星聽到該傷心了。”
“他?他有心可以傷麽?”
朝揚被廖老爺子這話給逗笑了,他很喜歡和老人家聊天,那種孩子般的天真無邪是成人世界所沒有的,而廖老爺子也同樣開心。
他在這個圈子裏活了大半輩子,見了太多利欲熏心的年輕人,像朝揚這樣做事純粹,和人交往不帶目的的性子,實屬難得。
看着一老一少湊在一起聊天的美好畫面,陳桦左右為難,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她既盼着能和朝揚一家維持現狀,又不忍心看到兒子追不着喜歡的人。
畢竟她從小看着朝揚長大,也很喜歡這孩子,朝揚身上擁有廖星辰所沒有的一切優點,如果兩人以後真的在一起了,陳桦真的做夢都要笑醒。
罷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舉辦年會的會所也是廖家的産業,建在石江最高的山上,私密性一流,設施也非常的齊全,多功能影廳、室內游泳池、高爾夫球場什麽的,應有盡有。
正值飯點,整個城市華燈初上,宴會廳裏也流光璀璨,碩大的水晶燈折射着七彩的光,會場各個角落都擺着從雲南空運過來的鮮花。
賓客魚貫進入,人人都穿着妥帖得體的正裝和禮服,觥籌交錯,高談闊論。
廖家是晚宴的主角,在晚宴正式開始前,廖老爺子作為集團當下的最大掌權人,上臺發表了歡迎詞,回望了過去展望了未來,言行舉止間盡顯上位者的威嚴風範。
朝揚看呆了眼,完全無法将臺上的人,和剛才那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聯系在一起。
“哇,你爺爺好厲害啊。”
廖星辰手撐在朝揚的椅子上,欺身靠過去,像是要把對方整個籠罩住,他問:“那我和他,誰更厲害?”
今晚是怎麽回事兒?怎麽各個都問奇怪的問題,朝揚一碗水端平,說:“都厲害。”
晚宴采取自助餐的形式,廖家財大氣粗,提供了各國的饕餮美食,上到魚子醬和鵝肝,下到接地氣的炒面和饅頭,照顧到了所有人的口味。
廖志航和陳桦端着酒杯,游走在人群之間,應酬。
而廖星辰已經開始覺得無聊和不耐煩了,他坐在椅子上,時不時敷衍應付一下上來敬酒的人,他的目光随着父母轉悠來轉悠去,最後停留在朝揚的身上。
頭發特意打理過,劉海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眉眼,朝揚吃飽喝足,正圍着甜點臺難下抉擇,每塊蛋糕他都想吃,恨自己沒有四個胃!
廖星辰隔着重重花影和光束饒有興致的觀察,想看看這人到底要糾結多久,結果越觀察越氣,因為他看到不停有人走向朝揚搭讪。
“你好,我是XX建工的執行總監,這是我的名片,方便認識一下嗎?”
“你好小哥哥,可以加一下微信嗎?”
拜廖星辰所賜,朝揚身上的那套昂貴西服讓很多人都誤以為他是哪家企業的小少爺,攀關系的和看上眼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湊上前想要認識一番。
朝揚不會拒絕人,也怕得罪人,便一一應承,大半小時過去了,蛋糕沒選着,微信列表倒是增添了好友無數。
廖星辰被一個企業老總拉住聊天,走不開,他的心底滋生出濃濃醋意,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發了條微信過去。
“怎麽還不回來?給蛋糕選美呢?”
朝揚內心咯噔一下,擡頭就對上廖星辰黑沉沉的目光,感覺像是上班偷懶被老板抓包,臨急臨忙挑了碟草莓酥撻和一份焦糖虎皮卷。
他小跑回去,巴結讨好道:“廖總,你要不要來點?”
本來就心情不爽了,還要叫廖總這麽疏遠的稱呼,簡直是火上添油,大庭廣衆之下,廖星辰端了十幾年的矜持和臉皮兒都不要了,只想着從朝揚那處讨點安慰,他側過頭張嘴,此舉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老板的行為奇葩古怪,卑微助理有點犯暈,又不敢直接開口問,這時朝揚腦海閃過入職當天,廖星辰說的那番話——
金牌助理還得兼顧老板的私人生活,那喂蛋糕算不算私人?
大概是算的吧?朝揚自我催眠完畢,拿起叉子從虎皮卷挖下一塊蛋糕,頂着巨大的壓力,乖乖巧巧地喂到廖星辰的嘴邊。
廖星辰也不知道自己圖啥,他低頭把蛋糕吃進嘴裏,媽的齁甜……廚師是不是手抖把整包糖都倒進去了?不愛吃甜食的廖星辰感覺嗓子都被奶油糊上了,終于不自我折磨,吃了兩口便放棄。
“行了,剩下的你吃吧。”
朝揚喂得掌心都是汗水,耳尖也紅了,剩下的半塊虎皮卷囫囵下肚,愣是什麽滋味都沒吃出來。
廖星辰得了便宜不賣乖,也安生了,之後再有不長眼的人上來敬酒,他都笑容面對,甚至還能主動說幾句場面話寒暄回去,晚宴在完美中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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