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燭火搖晃, 李幼如只見到微生斂眼中的光影黯淡,而他說出來的話卻又如同渴求着自己的回答,只等她一句話喚回過往的微生斂。
“阿斂想聽我說什麽話呢。”李幼如苦笑着, “我知道自己不會死, 而傷口只要養上些時日便會好,這樣的代價已經很小了。”
“若我沒有及時回來, 若在這之中發生了什麽意外!”微生斂的語氣逐漸激動, “而我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你希望我此刻應當附和你說的話嗎?可我做不到。我恨不得此刻就将門外那個同你一塊欺瞞我的老東西打一頓。”
門外偷聽的辛夷縮了縮脖子, 啧了一聲。
而李幼如想要擡手卻沒有力氣,只能輕捏着微生斂的手腕, 讓他扶自己起身。
微生斂瞪了她一眼, 将李幼如不安分的手塞進被子裏蓋嚴實, “你還想做什麽。”
“你将解藥喝了嗎?”
李幼如剛剛餘光并沒有看到自己原本放在桌上的藥罐, “阿斂總不能讓我白挨這一下。”
“你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
微生斂語氣更冷了, 他問:“當初在深林之中教會我要重視他人關心的是你,此刻你卻要将我推開, 為什麽?”
“我不再像你心中那個人了嗎?”
這句話仿佛是他心中憋悶許久才吐露的真心, 即便數次都失望,可是微生斂卻從來沒有真正灰心喪氣過,而是愈加被眼前人吸引。
可是李幼如忽近忽遠的關心卻将他折磨得萬般痛苦,沒有人能接受自己是誰的影子, 更無法得知這份真心究竟雜糅了幾分的私心。
一旦開口去問,這場夢境就會醒來。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總是帶着憐憫,就像知曉她所做事情有多麽殘忍, 可他們都敗給了自己心中的□□。
李幼如則凝望着他如墨般漆黑的雙瞳許久,忽而便笑了。
“是, 你除了臉沒有一處像他。”
微生斂的臉色唰一下便白了,“所以,你不喜歡了?”
“嗯,不喜歡了。”李幼如回答的平靜,可是卻将心底卻是一陣狂風驟雨。
這句話遲早是要說的,可真的将話說出口之後,卻愈加感到窒息感拂面而來。
微生斂緩緩坐起身,緊握雙拳看向李幼如。他不願意相信人的變化有如此之快,前幾日他們還約好了無論未來如何都會相信彼此,将來的事情會共同面對。
李幼如輕嘆息着,“阿斂,我們之間很難有将來,應當說是不可能有的。”
“今夜是我們都說錯了話,此事怪我,你累了也該休息了。”微生斂說完便起身離去,腳步淩亂又慌張。
木門一開一合間,李幼如卻感覺發酸的眼角有些濕潤,一滴淚珠從面龐處滑落至耳邊。不知覺間她竟然落淚了,可更多的眼淚被自己遏制在了心底,只将這份情緒的苗頭藏在僅有自己所知的地方。
明明當初她向赤霄樹所祈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分離的準備,可此刻卻偏偏還是會感到一陣痛苦将她淹沒。
分不清究竟是胸口刀傷令她此刻心如刀絞,還是命運對她再一次貪婪的天譴。
忽而有人輕敲門,李幼如睜開眼時竟感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驚喜,本以為是去而複返的微生斂,可對方卻道:“是我。”
辛夷推門進來時,李幼如難掩此刻心裏的失落。
但她還是打起精神說:“辛夷師伯,我現在起不來,你就自個在旁邊找個位置吧。”
“看你這副無情的模樣,那混小子倒有些可憐了。”
“沒想到您還有偷聽人牆角的愛好。”
辛夷冷哼一聲,遠遠的便在木椅上坐下了,“這處屋子能有多大,我還不樂意聽!”
李幼如此刻懶得同他計較這些,“所以你把解藥給他了嗎?”
“給了給了,但是他什麽時候打算喝我就不知道了。你讓我去攔着他,我不也幫你拖延了時間。”
先前他早早來到木屋的時候,便見到了準備吞食噬魂草的李幼如,而後便被使喚去山下路上等着微生斂,讓他慢一些回到木屋。
辛夷道:“沒想到你這般不争氣,還是白費力氣。”
關于這點李幼如不做反駁,在最後時刻暈過去的确是她的過錯,畢竟這段時間身體并沒有得到好的休息,數次中毒受傷的身軀早就難堪重負。
“雖然被發現了,但事情解決完了就行。”李幼如長嘆一口氣,若不是因為時間緊急,她也不會挑今日取血,而後暈倒在地後被微生斂發現功虧一篑。
辛夷眯着眼道:“那你答應我的事情可別忘了。”
噬魂草和極樂引的事情,只要微生斂不提及,他便不會主動再多說一句。但這個前提是,李幼如必須要答應他一個條件。
這件事情對李幼如來說并不算很難,主要是要常看到辛夷那張臉令人有些難受。
辛夷對噬魂草的研究一直停留在過往自家師弟的記載上,而現在對他而言,若要再有進一步的研究,就得觀察親自吃下噬魂草的人。
“待阿斂走了,我自會履行承諾。”
“若他不走呢?”辛夷問,“剛剛你的話已經夠絕情了,他都能忍受。”
李幼如忽地轉頭盯着他,似乎隐約明白了他今日還在此的原因。
她淡漠道:“……此事再說。”
而辛夷眼露詭谲的眼神,“看來你已經知道我的用意了,我師弟雖然癡傻,但是收的弟子卻很是聰明啊。”
他拄着拐杖站起身,緩緩道:“那麽我便拭目以待了。”
這個老狐貍很是清楚眼下情形對他非常有利。
李幼如感覺有些許頭痛,當初答應的時候沒有多想。若是微生斂不願意離開這兒,那麽自己為了能同他分開,也為了履行承諾便只能同辛夷離開此處。
而這也正是辛夷想要得到的結果,既能将李幼如帶離螢卓,又可以甩掉微生斂這個自帶麻煩的尾巴。
辛夷剛離開李幼如的房屋,便看到院內站着的人正等他多時了。
少年冷冰冰的目光就這麽直直射向他,像是頃刻間身臨霜雪紛飛的寒冬,辛夷心中一驚卻并沒有露怯。
他緩步向前與微生斂身側錯站:“我在山下便已經同你說過的話,你仔細想想,哪句說的不對?”
“執着于某件事、某個人都是最為愚蠢的事情。特別這個人從未對你有過絲毫愛意,你傾之所有也只不過是感動了自己。”
辛夷斜眼看着他,本以為微生斂會暴怒而起,可是少年的反應卻很平淡。
“我不在乎她騙我幾次,但別人不行。”微生斂此刻正過身子看向辛夷,“你是她的師伯,可是卻幾次三番诋毀她,我現在也知道你當初故意隐瞞了噬魂草的制藥過程。”
他俯視着眼前人,“若是任何一個人食用噬魂草之後都能得到同樣的效果,她也沒有必要瞞着我,所以這之中選擇的理由是什麽。”
“已經不重要了,畢竟解藥已經在你的手裏了,裏面那個女人對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辛夷摸着發白的胡須,倉促道:“我先行一步。”
他越是這般避而不答,微生斂卻越是能肯定此事源頭應該來于自身。
而對于自己而言,什麽是影響最深的。
微生斂久久站在院內,他從懷中拿出那份沒能送出的禮物,腦海仿佛又聽到了剛剛李幼如所說的話。
他希望對方能将自己當作一個完整的微生斂對待,可是當這句話真正聽到的時候,卻也是他們之間這段關系走到盡頭的時候。
那個不知名的男人如此可惡,将別人百般乞求不得的心踐踏而過。
而他不知道這份解藥究竟是為了補償自己,還是李幼如對他稍有的那麽一絲真心。
微生斂額頭緊抵住了那堅硬的小木盒,沒想到自己直到現在都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棄。
直至夜深了,李幼如有些口幹醒來的時候,朦胧視線裏看到了有人正坐在她床邊。
他似乎并沒有睡着,在李幼如睜開眼睛後便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重新走到跟前,不待她開口,便仰頭喝下水而後俯身将水喂入李幼如的嘴中。
李幼如怔怔地被他引導着微張開嘴唇,覆上來的氣息已經不知為何令她感到安心,下意識便接受了這發生的一切。
直至這杯水都緩慢點點滴滴在交纏中喂入她口中,水杯見底,可是身上人卻絲毫沒有想要停止。
一直以來李幼如都知道微生斂遲遲不願意在身體上對自己過多冒犯,這個少年雖然還不大明白男女情愛究竟是何,但卻知曉若是過界了之後會有多麽不好的結果。
他們不是成親的夫妻,只是在螢卓民風開放的地方,男女之間仍可互訴衷腸愛意,偶有肌膚之親不是怪事。
這是第一回 阿斂對她略帶強硬地索取着回應,在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令他感到十分不安,需要李幼如的安慰。
最初少年只是淺嘗即止的淺吻,只敢在唇邊流連,看着李幼如沒有反抗才敢逐步深入,舌間纏繞着柔軟不肯離去。
而李幼如注視着他深邃眼眸中黯淡的星光,兩個人的心都在不斷顫抖着,仿佛有那麽一刻真的忘卻了那些煩惱的事情。
中途停下時,微生斂一度緊盯着她問:“你為什麽不推開我。”
李幼如微喘息道:“我想最後留下一個好的回憶,對你我而言都不是壞事。”
“我不要這是最後。”微生斂的臉緊貼在她臉畔,“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可以說,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
可是這次再怎麽懇求也沒有用處了,李幼如只伸手環抱着他的脖頸,“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阿斂,對不起。”
“我不相信你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
微生斂雙手狠狠抓住她的肩膀,“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吃下噬魂草,為什麽要說你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制藥!”
李幼如感覺臉上有溫熱的水滴到臉頰上,那是誰的淚水不言而喻,“你若想要原因,我也可以告訴你,只是你知曉之後必須離開螢卓。我們之前的三月之約,你便當作從來沒有。”
“還有,忘了我的存在。”
微生斂默默看着她流淚,此刻無言的絕望終于蔓延全身,他緩緩将手松開,“你想說什麽?”
“微生斂,我們本可以好聚好散的。”李幼如緩緩道,她明顯感知到這個名字從自己嘴中冒出的時候,少年神情明顯一愣。
而她緩緩冷下聲道:“因為你是微生斂,是寧國公府的世子,我不願意同你這樣的貴族少年有牽扯,這些日子只不過在山上過于寂寞。當然你的臉我真的很喜歡,所以幾次三番救下你。”
微生斂睜大了雙目,不可置信搖着頭道:“你早就知道了?”
“最後這段時間,我可以陪你繼續玩情人戲本,但阿斂你還要不要呢?”
終于少年不堪受辱,再次逃離她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