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攤主接過那張銀票看了一眼, 哎喲一聲道:“公子,你這樣買東西可是不讨巧了。”
微生斂問:“什麽意思,一張不夠?”
“瞧您說的, 公子這銀票能将這一連串鋪子的東西都買下來了。雖然我做的小本生意, 但也不至于要賺這種錢。公子不如說說那位姑娘的喜好,看着适合的為她挑一個呢。”
微生斂道:“全部買下來送給她即可。”
首飾攤主卻勸他, “送禮講究一個情意, 送不到姑娘心頭喜好上,便是将這的東西都送給她也無用。”
“……”
他的話語引得微生斂若有所思, 視線也掃過攤位上的首飾。
少年第一次想要為人買禮物,可卻長愣在原地, 更是因為那句喜好而緊皺着眉頭。
他并不知道對方會喜歡什麽, 仔細回憶着越多便越能發現, 不僅是極少表現出對某種事物有興趣, 而且平日生活極致簡樸, 妝臺前根本沒有一樣首飾。
“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麽。”微生斂喃喃出聲,面前攤位上的首飾琳琅滿目卻無法抉擇。
攤主瞧他神情半天, 大約也看出了什麽, “既如此,不妨挑一個适合她的?瞧這個玉镯、珠鏈,都襯得手臂修長白皙。”
他将幾款較為常見的首飾都一一拿起展示,又細細講了其中精巧之處, 可微生斂仍舊一言不發。
關于李幼如的身份微生斂并沒有深究過,不如說他并不在意她過去是何來歷,總有一日他們會有足夠多的時間坦誠一切。
可這仿佛只是一種兒戲的想法。
微生斂想起了她從不輕易示人的發色, 垂下眼簾思緒紛飛,手指緩緩一點在一對精巧的耳珠上。
珠子成色雖不是什麽極好的玉石, 清澈透底的茶珀在光照下卻隐隐有火紋的光澤,像是昨夜月光下見到她濡濕的發梢,随意束在身後的長發卻散發驚異的魅力。
他幾度想伸手觸碰,想要親吻那令人愛憐帶着俏皮卷曲的發尾。
發簪一類的她大約不願戴,若是一對耳珠,不妨礙她平日上蹿下跳的,對鏡梳妝時也時刻能見到。帶着這樣的心思,他最終選定買下了這對耳珠,攤主特地告訴了他何時是将禮物送出去的好時機。
将這份禮物買下之後,微生斂又買了些糕點一塊帶回去。萬一李幼如不喜歡這對耳珠,至少應當不會拒絕一份美味的吃食。
稍稍拖延了些時間,此刻望向天際的微生斂已經歸心似箭了。
腳下的步伐也不知覺變快了,他會将當初所欠的診金先還了,此刻她那雙琉璃般的雙眼應當會眼露驚訝,再然後便将自己的心意與身份都全數告知她。
或許這有點突然,但随後自己再将耳珠拿出來,請求她同自己一塊離開。
當漠北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他們可以再回到螢卓生活,或者去天下任何一處只要有她在身旁的地方。
心中雀躍之際,視線裏突然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樹林間一個身着華服的老人拄着拐杖,靜靜站在那處看向自己。
辛夷道:“不知你可找到藥了?”
“我找到了,但是…”微生斂未說完,對方卻擺擺手似乎早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了,“你身上的極樂引症狀如何了,是否還是夢魇?”
辛夷淩厲的目光直視他的雙眼道:“一旦開始有失魂症的表現,時間拖久了便是回天乏術。”
“很快就會結束了,藥很快也會制好。”
“噢?難不成你不需要我制藥了嗎,你把藥交給別人了?”
微生斂想起了李幼如曾說他們的關系,此刻稍微提及她應當沒事,“我将藥交由了這山裏的一位游醫,你認識她嗎?”
“啊,那孩子。”辛夷臉上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你就相信她,不怕她背後卻毀了你的藥,将你徹底送向死亡的谷底?”
“你的話語是什麽意思,我相信她,所以将藥交由她處理。即便約定有變,當初說好要給你的銀兩我仍舊會給。”微生斂冷冷看着他,“但你現在卻在貶低她?”
辛夷哈哈大笑,拄着拐杖的肩膀瘋狂抖動着。
他的笑聲帶着冷意貫穿在這林木間,“我能有什麽意思呢,那只不過是我師弟好心撿回去的東西,而且是個擅于用謊言和假象迷惑他人的女人。”
“若不是我還僅剩一絲良知,就不會在此處告知你這些了。”
辛夷的話語更像是不可理喻的謊言,至少微生斂并不相信他此刻說出來的話,而且他提及李幼如時總是毫不掩飾帶着些許敵意。
微生斂道:“我很清楚阿游是什麽人,銀兩我會命人送上門,你那些話語我再也不想聽到。”
“阿游,對,那孩子現在叫這個名字呢。”辛夷斜眼看着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少年,淡淡道:“你喜歡她,但是她将你視作一個複仇的工具罷了,年少輕狂做錯事無所謂,不要一錯再錯才是。”
“我同她何時有過這般深仇,你最好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微生斂的腳步一頓,他此刻終于怒火發作,眼神如刀劍刺向辛夷,“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辛夷緩緩也轉向他的方向,“多說無益,既然我說的話你全然不信,那麽你就去問你相信的人,只是到時你只怕會感謝我今日說的這些話。”
他拄着拐杖緩步走向路的另一頭,徒留下微生斂像是喉嚨間堵着一塊尖銳的石頭,每次吞咽是都會被牽動軟肉割傷。
那個人知道阿游不願意暴露的秘密嗎?若是他一直拿着這個理由要挾她怎麽辦,微生斂緊皺着眉頭,他看向手中放置耳珠的首飾盒子。
打開盒子,耳珠在裏頭靜靜獨自耀眼,火紋的光澤一閃而過。
若有人以此為由逼迫她做不想做,那麽就由自己來殺了這個人。
微生斂将盒子啪一聲合上,卻也仿佛開啓了一個更大的更隐秘的,本不該被開啓的盒子。
以至于此刻他的感覺恍惚又清醒,連這段路如何走完了都沒有意識到,微生斂已經看到了那處木屋。
他迫不及待地小跑向木屋,想要見到令自己能夠安心的人。
微生斂想到了她的笑容,便将一切都抛擲腦後,不自覺也露出笑意:“阿游!”
可是他進門所見的瞬間卻仿佛血液凝滞,臉上血色變得蒼白。
李幼如口吐鮮血昏倒在地,而胸口處有處擴大的血跡,而腳邊卻掉落着一柄染血的匕首。
“阿游!!”
“不要死,你不要死!”
微生斂慌亂之餘看到了李幼如胸口還有輕微起伏的呼吸,立刻将人帶到了裏屋床上,他顧不得那些禮節,将胸口處的大半衣領直接撕開,入目的是數道刀口在胸前處留下的血洞。
即便傷口都并不深,可是确實都傷在了致命處。
究竟是何人對她下的手!皇室那些人?寧國公府的人?還是那些盯上自己卻不能除之後快的人?
但傷口卻已經撒過了止血的藥粉,也有紗布抑制住傷口,若是刺殺的人為何要做這些。
微生斂不願再去細想,他此刻只想先将人救活。
“果然如我所料,她還是做了這樣的事情。”門口處卻猛然傳來一陣滄桑不已的聲音。
微生斂怒瞪着他,“是你派人做的?!”
辛夷淡淡将一瓶白瓷小罐丢向他,“這裏頭的藥喂給她,噬魂草是毒草,她吃完很快就會轉醒。”
“不吃也随你,反正大概躺上三四天也能醒。”
微生斂聞過藥的氣味,是股淡淡的青草味。确認沒有怪異才将藥嚼碎了渡進李幼如口中,血腥氣一點點将人的理智吞沒,而微生斂看着吃下藥的李幼如面色逐漸好轉才冷靜下來。
辛夷将桌上一處血跡斑斑的藥瓶拿起,見微生斂緊盯着他手中的東西,便淡淡道:“你運氣的确不錯,藥引倒是取得很成功。”
他多少也想過李幼如會做出怎麽樣的抉擇,若是同自己師弟一般一根筋的人,即便自己出手幹擾也無濟于事。
當年的師弟求之不得的事情,他的衣缽傳人卻做到了。
他已經猜到她不會将藥引之事同微生斂說,只是沒想到她還是被微生斂撞見了最糟糕的模樣。
“那是…藥引?”微生斂死死盯着他手中的藥,“噬魂草的制藥究竟是怎麽做的。”
辛夷道:“先把它喝了吧,你再這麽激動,極樂引要再度毒發了。”
微生斂抱着昏迷的李幼如語氣十分平靜,仿佛沒有一絲風吹拂的水面,下一刻卻要凍結成堅冰,“你早就知道阿游要做藥引,你是故意在路上拖延我回來的。”
“為什麽?你先前從未提過藥引要傷及他人性命!”
辛夷道:“即便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自己毒發去死嗎?只要你想解毒,你只能走這條路。”
微生斂垂眸盯着懷中沉睡的人,心中悲憤交加,難道自己就如此不堪相信,連這樣與自己相關的事情她都閉口不談。
“解了毒後,你最好離螢卓越遠越好,不要再回到這兒。”
“哈!”微生斂擡眼,眼中殺意橫生,“你們一個個都仗着自己知曉的事情,便要對我的行徑指手畫腳,真是卑鄙。”
辛夷道:“我的話言盡于此,年輕人想要做什麽,我攔得住麽?攔得住的話,她今日便不會取藥引了。”
李幼如悠悠轉醒的時候發覺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了,屋內亮起了火燭,而自己正躺在自己屋中床榻上,身旁坐着的人是今早出門的微生斂。
她眨了眨眼,回想着自己昏睡前發生了什麽。
李幼如記得自己吞咽下噬魂草後,便感覺毒性發散全身,狠心用匕首刺入胸口後,血流沿着匕首的刀鋒落下彙入準備好的瓶口中。
為了确保有足夠多的血液做藥引,她咬咬牙才再次取多了一次。
雖然提前準備好了止血的藥丸藥散,可是驟然失血過多的她還是在起身那一刻就昏迷過去。
而後便是現在,她輕動了動手指,閉着眼的少年立刻便感知到睜開雙目,神情複雜緊盯着她。
李幼如從他的表情大約明白了什麽,“阿斂,你回來了。”
微生斂緊握着她的手,他深吸一口氣才能平息怒火說:“如果你希望我一無所知的喝下那瓶藥,那麽你現在可以将那種想法丢掉了。”
按理而言阿斂不應當知曉心頭血的事情,李幼如腦海中一轉便大概知曉了情況,“你遇到辛夷,他跟你說的嗎?”
“旁人如何得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是從你嘴中的得知。”微生斂俯身撐在她上方,低沉聲音道:“你是不是想看我發瘋,阿游,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