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
番外
南臨小學和南臨初中在某一年進行了改革,改成了九年一貫制學校,岑眠從小學直接升到了初中,跟程珩一還是一個班。
學校很大,初中的教學樓要比小學的教學樓更遠一些,大概差了十分鐘的路程。
就那十分鐘,岑眠死活起不來,每天上學都跟生死時速似的,體力又不好,跑也跑不動。
開學一個禮拜,就已經遲到了三天。
程珩一嫌她磨蹭,提了個解決辦法:“要不要騎自行車去上學?”
“我不會騎。”岑眠跑得氣喘籲籲,停下來,賴着不肯再跑了,“我跑不動了。”
程珩一擡腕看手表的時間,得了,又要遲到了。
“那我騎,你跟在後面跑。”
岑眠瞪他,一巴掌拍在程珩一的後背:“你不會載我。”
一陣鈴聲響起,花白頭發的老爺爺慢悠悠騎車自行車,後頭坐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背着書包,晃着小腿。
小女孩看見他們,咯咯地笑,不怕生地喊:“哥哥——姐姐——”
老爺爺在前面也跟着笑:“對咯,哥哥和姐姐也跟囡囡一樣,要上學去了。”
聽到爺爺那麽說,剛剛還在笑的小女孩,一下撇了嘴,哇哇哭起來。
“囡囡不要去上學。”
程珩一的目光跟着遠離的小女孩,他的腦子裏想起了以前岑眠的樣子,愛笑又愛哭。
“程珩一!”
“你發什麽呆,快走吧。”
岑眠扯了扯他的校服外套,催促道。
嫌她慢,自己又在這裏磨蹭。
程珩一回過神,細長的眼睫顫了顫,收回視線。
他背過手,揉了揉被岑眠打得有些發癢的肩胛骨。
現在還愛打人。
第二天,程珩一騎着他的自行車來等岑眠。
他的車是一輛黑色的山地車,沒有後座,但是在後排的車輪上加裝了兩個腳蹬。
“你踩這上面。”
程珩一踢了踢腳蹬,示意她。
岑眠嘴裏還咬着一片吐司,不跟他客氣,踮腳踩在了腳蹬上,兩只手搭住程珩一的肩膀。
隔着校服布料,程珩一感覺到肩膀上仿佛覆蓋了兩團柔軟的小雲朵。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很快斂下眸子,晃晃悠悠地騎車起步。
九月的風吹在岑眠的臉上,朝陽刺眼,她眯了眯眸子,遠眺着前方的車水馬龍,感覺記憶裏走了好多好多年的路,在此時變小了許多。
小到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到了學校。
程珩一載着岑眠到學校的這一路上,不少人偷偷對他們側目。
初一四班的班主任王老師在學校門口買早餐,碰見了她班的英語老師劉老師,劉老師是從別的學校新調來的。
劉老師推了推她:“你快看那邊。”
王老師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疑惑道:“什麽?”
“哎呀,就是你們班上的岑眠和程珩一,他們怎麽這樣一起來上學,別不是在談戀愛吧?這才剛升初一,得管管啊。”
王老師這才注意到,原來她要自己看得是什麽。
她擺擺手:“沒事,先不用管,人家從小學玩到大的。”
南臨初中和小學在一個校園裏,雖然學生不少,但從小時候就長得精致漂亮的,沒幾個。
別說學生了,就連老師們對岑眠和程珩一印象都很深,就算不教他們班,也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
程珩一在小學的時候,就開始參加各種數學競賽,跟的老師初中部他現在的班主任,王老師。
每周一的升旗儀式上,常常能聽見校長講話的稿子裏,提到程珩一,又為學校拿了什麽什麽獎項。
岑眠就更不用說了,從她進到南臨小學,就是話題中心,媽媽是一線影星,爸爸是著名企業家,誰聽說了,路過不得多看她幾眼。
偏偏這倆人,好像對于那些目光,并不自知,每天一起上下學,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
王老師帶了那麽多屆學生,男生女生之間有沒有暧昧的感覺,一看便知道。
岑眠和程珩一,兩個小孩都還沒開竅呢。
岑眠腦子裏就只有玩。
程珩一就只知道學習。
但她班上的其他學生,可就保不準了。
開學沒幾天,男生盯着岑眠看,女生盯着程珩一,就等着過兩天的座位安排呢。
把誰安排跟他們坐,心都不定了。
剛開學的時候,座位是随便坐的,報道的時候坐哪,就坐哪了。
來初中部報道的時候,程珩一先進的教室坐下。
岑眠進來的時候,探頭在裏面看了看,想也不想,就坐到了他旁邊,好像是自然成習慣。
程珩一擡起頭,看她一眼,
到了分座位這一天,岑眠早上起來時,心情莫名有些沮喪,不知道今天過後還能不能和程珩一同桌。
畢竟已經同桌六年了,突然換同桌,她還挺不自在的。
換座位是在班會課上進行的。
王老師叫大家把課本裝進書包,背起來走到走廊,教室前門貼了座位表。
岑眠像一只小兔子似的,擠進去看,看到了她和程珩一的名字在前後。
她很快擠出來,看向靠在走廊邊沒上前的程珩一喊:“程珩一,咱們倆還是坐一起。”
程珩一掀起眼皮,要說換座位這件事,他不是特別在意,和誰同桌都一樣,只要別影響到他學習就行。
但他對上岑眠那雙興致勃勃的眼睛時,又覺得繼續跟她同桌也挺好的,吵就吵了點吧。
因為岑眠和程珩一在初中女生和男生裏,個頭算是很高的,怕他們擋到其他學生,所以王老師把他們安排在了最後一排。
升初中部之前,學校做了一次摸底考試,王老師對班上學生的能力有了基本的了解,在座位的時候,盡量是一個基礎好的學生搭一個基礎差的學生。
兩極分化嚴重的學生分完,剩下的都是中等水平的學生,坐在一起,也可以互相進步。
岑眠前桌坐着另外兩個同學,都是她的老熟人。
一個是坐她正前面的是王睿,岑眠的前同桌,雖然就同桌過幾個月,但好歹有和他過上課偷偷一起吃辣條的革命友誼。
岑眠對王睿一直很有好感,因為每次因為學習的事情被老師挨罵,有她,就總跑不了王睿,甚至王睿比她還要被罵得多。
有王睿在,她就不是最差的那個。
挺好。
另一個坐在她的斜對面,是小學班上的語文課代表兼班長,柳芳芳,小學六年,都是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鏡,紮兩根麻花辮,板正得像個嚴肅的小老太婆。
到了初中,王老師讓她繼續當班長。
王睿沒想到自己被分到了和她同桌,滿臉寫了苦相,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
柳芳芳對王睿也不怎麽滿意,冷冷地瞥他一眼,拿出課本,開始學習了。
“別吵我。”她說。
王睿在小學的時候,就被她跟老師打小報告打怕了,雖然一百個不願意,卻還是怕她的,很快閉了嘴。
講實話,岑眠也有些怵柳芳芳,小學的時候,偶爾她忘記交作業了,忘記打掃衛生了,柳芳芳就要記到她的一本小本子裏,轉頭就要告老師
她那一疊疊罰抄的田字本裏,有一半多虧了柳芳芳。
岑眠唯一慶幸的是,不是她跟柳芳芳同桌,而且柳芳芳坐在她前面,她只要動靜小一點,就管不到她。
她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手臂換成一個圈,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開始玩。
上初中以後,沈镌被就給她買了一個蘋果最新款的手機,她怎麽都嫌玩不夠呢。
程珩一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餘光瞥過來。
感受到他的目光,岑眠擡起頭,眨了眨眼睛,彎起眉眼,朝他笑起來。
笑得像個傻子。
程珩一心想。
他默默收回視線,當作沒看見。
岑眠對程珩一的反應很滿意,胳膊圈得更大了,占據了程珩一課桌的邊緣。
程珩一自覺地把放在中間的筆盒收進了抽屜裏。
不像以前王睿就很小氣,她只要稍稍碰過了三八線,就要用手肘撞她。
岑眠越想越覺得初中的同桌還是程珩一,真是不錯。
她從校服口袋裏摸出一顆薄荷糖,放到他桌上。
透明的七彩包裝紙裹着淡藍色的硬糖,岑眠吃了六年也沒吃膩。
程珩一很講規矩,上課的時候不會吃東西,連喝水也很少。
班會開完,他才撕開薄荷糖的包裝紙,把糖咬進嘴裏。
班會結束,到了要打掃衛生的時候,這周輪到他們這一大組去打掃初一四班的包幹區。
打掃衛生,柳芳芳永遠是最積極主動的,下課鈴一響,就開始叫大家別走。
王睿撒腿就想跑,被她一把揪住了後脖領子,跟個小雞仔似的。
岑眠除非是真的忘記了,一般不會逃掉這種值日,她拿了把掃帚,慢悠悠地跟着大部隊往包幹區走。
柳芳芳因為是班長,每周都要留下來監督包幹區的打掃,所以有一個小小的特權,就是不用跟他們一起打掃,只要在班上坐着,坐到他們打掃完,去檢查一下就好了。
包幹區打掃結束,要提着堆滿落葉的半人高垃圾桶,去學校後面的垃圾場倒,還要把掃帚什麽的放回教室。
包幹區離垃圾場和教學樓都很遠,誰都不樂意幹,大家推三阻四,找了個辦法,從坐在最後一排的程珩一和岑眠兩個人開始倒垃圾,王睿和柳芳芳搬掃帚,之後再依次往前推。
王睿不幹了,這不是坑他嗎,他可不敢使喚柳芳芳做這個活。
他磨磨唧唧,其他人懶得理他,都走了。
岑眠怕他直接尥蹶子也走了,到時候還得她和程珩一搬回去。
岑眠想了想,給他出了個主意。
“你就只把你那一半掃帚搬回去,剩下的叫柳芳芳來檢查的時候,再帶回去嘛。”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就算柳芳芳不搭理他,那總算也哄了王睿把掃帚搬回去一半,剩下的叫程珩一搬就好了。
程珩一跟岑眠坐了那麽多年同桌,她眼睛一睜一轉,就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一點虧都不肯吃。
“岑眠。”
“倒垃圾去了。”
他漫不經心地催促。
岑眠跟着程珩一,三步一回頭,看見王睿抱着一半的掃帚,老老實實地往教學樓走,才放下心來。
雖然他走到一半,抖了抖胳膊,掉下去了兩根掃帚。
岑眠和程珩一倒垃圾回來的時候,包幹區裏剩下的掃把還被丢在哪裏。
按照柳芳芳的性子,來了包幹區,看見掃帚在,肯定會帶回去。他們倒完垃圾,掃把還在這裏,估計要麽是王睿不知道上哪磨蹭去了,要麽就是有什麽事耽誤了。
程珩一不是那種什麽事情都要斤斤計較,分出個你做我做的,他彎腰一個個撿起掃帚,主動抱回了教室。
教學樓裏面基本已經沒有學生了,走廊裏空空蕩蕩。
還沒到教室,岑眠就聽見了王睿的大嗓門,在喊些什麽。
“柳芳芳!你怎麽看這種書呀,我要告老師去!”王睿站在課桌上,手裏高高舉着一本書。
柳芳芳羞惱,跺着腳:“你、你還給我!”
王睿扭來扭去,靈活地躲開她:“哎,夠不着夠不着。”
柳芳芳眼睛紅紅的,急得都快哭了。
岑眠在旁邊看着,覺得他可真欠啊。
趁着王睿不注意,岑眠跳起來,搶過他手裏的書。
“王睿,你煩不煩,搶別人東西幹什麽。”
岑眠把書還給柳芳芳,遞過去時,看見書的封面,是一張彩色的插畫,插畫是帥氣的男生懷裏摟着一個大眼睛的可愛女生。
她愣了愣。
柳芳芳漲紅着臉,一把搶過那本書,塞進了書包。
岑眠沒什麽眼裏見,好奇地問:“哎,你這是什麽漫畫書嗎,封面怪好看的。”
王睿跳下課桌:“什麽漫畫書,她看的是言情小說。”
他嘿嘿笑:“沒想到班長也會看這種不正經的書。”
王睿沾沾自喜,可算讓他找到柳芳芳的小把柄了,看她以後還敢管他不。
岑眠歪着腦袋:“什麽是言情小說?”
“就是講談戀愛的。”王睿知道,是因為他家小賣部就會進這些雜志和小說,有很多女生來買,他也偷偷看過,看了幾頁就沒興趣了。
見書被柳芳芳收好了,王睿覺得沒勁,背起書包,撒腿跑回家吃飯去了。
岑眠還是一知半解,更加好奇了,她問柳芳芳:“你能借我看看嗎?”
柳芳芳攥緊了書包帶子,想起剛才岑眠幫她搶書,替她解圍。
“可以,但你要偷偷看,不能被老師和家長發現,發現了也不能說是我給你的書。”
岑眠一聽,什麽書還要偷偷看,一身反骨更覺得刺激了,點頭答應。
柳芳芳:“你把書包拿出來。”
岑眠聽話地拿出書包,拉開書包的拉鏈。
柳芳芳從書包裏拿出那本小說,迅速塞進了岑眠的書包裏,小心謹慎,好像在做什麽見不得光的秘密交易。
晚上回家,岑眠吃完飯就跑回了房間,關上門,把柳芳芳的借她的書拿出來,看了起來。
一看就看到了十一點鐘。
沈镌白出來給岑虞倒水,看見岑眠的房間門縫還有光透出來,敲了敲門。
“眠眠,該睡覺了。”他提醒。
小孩還在發育階段,小學的時候,一般八九點,就要她睡了。
岑眠漲紅着臉,眼睫顫了顫,明明門還關着,但她還是做賊心虛地趕緊合上書,拿語文課本蓋住。
“哦,寫完作業我就睡了。”她裝模作樣地應道。
聞言,沈镌白挑了挑眉,岑眠是上初中以後轉了性了?竟然這個點了還在寫作業。
岑眠關了燈,爬上床,躲在被子裏,熟練地用手機的手電筒照着,熬夜把小說看完了,第一次接觸言情小說,裏面的故事簡直令她不能自拔。
第二天,岑眠差點睡過,頂着個黑眼圈跑出來。
程珩一等她好久,不過也早就習慣了,猜她昨天晚上肯定又是熬夜玩游戲或者幹什麽了。
到了教室,岑眠看見柳芳芳,眼睛亮了亮,坐在座位上,從後面扯了扯她的校服。
她的腦袋往前湊,小聲地說:“我看完了!”
柳芳芳吃驚:“你那麽快就看完了?”
岑眠點點頭:“太好看了!你還有別的書嗎?”
柳芳芳見她一臉興奮,突然有一種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似的感覺。
她從書包裏抽出一本小說,從課桌底下,遞給岑眠。
王睿正躲在課桌後面吃包子。
王老師不許有人在教室裏吃東西,他餘光掃見柳芳芳的小動作。
柳芳芳瞪他一眼。
“我不管你吃東西,你也別管我。”
王睿咧嘴一笑:“好好好。”
岑眠也把看完的書,從課桌下面還給了柳芳芳。
因為答應了柳芳芳不能被老師發現,岑眠上課的時候一直忍着沒看。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
體育老師臨時有事,讓他們自由活動。
岑眠難得一見沒有撒歡兒的往外跑,而是留在了教室裏,津津有味地看起柳芳芳給她的新書。
程珩一拿着一瓶冰鎮飲料,敷在下巴上,走進教室。
他剛跟同學打籃球,王睿打起球來,跟瘋狗似的,沒輕沒重,球品還不好,總忍不住要犯規,搶球的時候,直接給了他下巴一手肘。
程珩一懶得再跟王睿打球,直接回了教室休息。
他看見教室裏坐着的岑眠,挑了挑眉。
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岑眠戒備地擡起小腦袋,見是程珩一,立刻又放下心來,眼睛重新黏在她的小說裏。
程珩一下巴疼得不行,靠在座椅裏,餘光瞥一眼岑眠,見她埋頭看着柳芳芳給她的小說,念書都沒見她那麽認真過。
他扯了扯唇角,覺得好笑,卻也沒管她。
看到小說裏的男女主終于互相表明心意,岑眠的眼睛越來越亮,時不時捂嘴偷樂,樂着樂着,又想起旁邊還坐着個人,才收斂了些。
岑眠看到其中一段,有些看不明白,皺了皺眉,反複讀了兩遍,還是沒讀懂。
她将書推到程珩一面前,歪頭問:“你知道這段是什麽意思嗎?”
程珩一漫不經心地湊過來。
岑眠的手指停在書裏的某一行。
她的指甲透明幹淨,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小貝殼。
程珩一從她的手上移開,才去看那黑白的文字。
書上寫——
“江川吻了吻蘇青的嘴唇,欲望埋進了她的深處,蘇青仰起脖子,疼得哭了出來。”
程珩一:“……”
岑眠眨了眨清澈的眸子,甕聲甕氣地問:“為什麽她就疼哭了啊?接吻還會疼的嗎?”
程珩一雖然也懵懂,在這方面,好像男生比女生的意識要覺醒更早,隐約猜到了文字裏隐晦的意思。
程珩一沒有回答她,擡起手裏的飲料瓶,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沒事別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岑眠捂着腦袋,不滿地嘟囔:“你少管我。”
她将書挪回自己那邊,不求甚解,翻過了那一頁。
反倒是程珩一打開了窗戶,手肘撐在窗邊,将冰鎮飲料敷在側臉,耳根泛起很淡很淡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