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
番外
南臨小學一年級下午只上兩節課,四點就放學了。
老師會帶班上的學生,手牽手,有序地出校門。
家長們早就在校門口一窩蜂地等待,伸長了脖子在找自家小孩。
沈镌白因為工作的關系,一般早上會親自送岑眠上學,但下午接孩子,就交給了家裏的司機。
他怕岑眠傻不愣登,不認得家裏其他的車,又不長記性,上錯了車,于是就把自己常開的奔馳G系給了司機,專門接小孩用。
這臺車給司機開,沈镌白并不放心,頭一次叮囑司機,要仔細着開,不要磕了碰了。
司機頗為奇怪,這一輛奔馳G系型號已經很舊,沈镌白的車庫裏,停了十幾臺豪車,随便哪出哪一臺,都比這一臺車要貴重得多,他開的時候,也不見沈镌白這麽叮囑。
後來,司機才知道,原來這一輛奔馳G系,是太太年輕時送給他的禮物。
岑眠和程珩一是同桌,出去的時候也被老師安排站在了一起,拉着手。
一到門口,岑眠就看見停在路邊,熟悉的黑色龐然大物,她撒開程珩一的手,一蹦一跳就跑了過去。
司機看見她,開門下車,繞到後面,恭恭敬敬地替她開門。
車的底盤很高,岑眠卻也不用司機扶,小猴子似的熟練爬進車裏。
南臨國際小學裏,不缺有錢的家長,不少孩子是車接車送的,岑眠在其中,也不算紮眼。
程珩一則走到校門前的槐樹下。
沈琴低頭玩着手機,直到程珩一扯扯她的衣角,才反應過來,她牽上兒子的手,接他回家。
沈琴沒有工作,全職在家帶小孩。
他們走到學校不遠處的公交站臺,正好趕上了進站的公交。
程珩一雖然年紀小小,跑得卻比沈琴還快,跨一大步,自己先上了公交。
沈琴穿着高跟鞋,跟在後面。
程珩一從校服褲子的口袋裏摸出一塊錢,要投幣時,沈琴抓住他的手,推離了投幣口。
“你身高還沒到,不用錢。”
公交車司機淡淡瞥了他們一眼。
沈琴的手按在程珩一的肩膀上,用力壓了壓。
程珩一知道,媽媽是叫他偷偷蹲一蹲,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像是在糾結。
他六歲以前,一直是跟阿公生活,阿公教他做人要誠實。
要上小學了,才被媽媽接來城裏,城市裏的規則複雜,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蹲。
明明前些天在家量身高,他已經長到了一米二。
公交車入口處貼了一張提示,一米二以下免費,一米二至一米四半價。
兩塊錢的一半是一塊錢。
沒問題呀。
程珩一站得直直,沒等他想明白,司機師傅不耐煩,擺擺手,像是趕蒼蠅似的,讓他們往裏走。
“上吧上吧,別擋到後面的乘客。”
沈琴拉着程珩一向後走。
雖然她跟了程明正以後,不缺錢花,但總是改不了窮時的毛病,愛占小便宜。
程珩一攥着手心裏的那一塊錢,小小的眉心緊皺。
他坐在窗邊,低着頭,手心裏那枚硬幣,溫度滾燙。
每到放學點,南臨小學門口這條路就堵滿了車,走走停停,堪比龜速。
岑眠在車裏坐不住,按下窗戶,跪在座椅上,探出個腦袋,東張西望。
一輛公交車駛來,和車并排。
她仰起頭,看見了坐在公交車裏的她同桌。
岑眠微微探出身,朝他打招呼。
“程珩一!”
小女孩糯糯的嗓音,像玉石瓷器碰撞時發出的聲音般悠揚。
程珩一回過神,望向窗外,一下就看見了坐在黑色轎車裏的岑眠,她伸出小手回揮了揮,眉眼彎彎,笑得很甜。
他細長而濃密的黑色睫毛顫了顫,扭過頭,沒有應她。
沈琴兩只手搭在精致皮包的手柄上,注意到了外面的動靜,以及兒子的沉默不語。
前面的道路疏通了,黑色奔馳向向前開走。
沈琴揉了揉程珩一的小腦袋,安慰說:“沒事,等你爸爸生意再做大,媽媽也能開車來接你。”
程珩一垂下頭,盯着公交車窗戶上的一條縫。
他把那一塊錢,偷偷塞進了那條縫隙裏。
晚上吃飯時,沈琴就讓程明正出錢,送她去學車。
沈琴開始學車以後,下午很忙,沒有時間來接程珩一。
所幸他們家住得離學校也不遠,程珩一主動提出自己上下學。
沈琴不放心,不同意。
程明正倒覺得男孩子,早點獨立自理是好事,給他買了一個電話手表,方便聯系。
程珩一就那麽開始了自己走路上學和放學。
某一天放學,岑眠坐在車裏,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她的視線投向遠處,看見了在人行道上走的程珩一。
程珩一背着書包,手上戴着藍色手表,只有一個人,經過一個個被家長牽在手裏的小孩,然後左右張望,獨自越過川流不息的車輛,穿過了斑馬線。
岑眠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覺得他像是真正的大人一樣,好酷啊。
第二天,岑眠一上學就迫不及待問她的同桌:“昨天你媽媽沒來接你嗎?”
程珩一從書包裏拿出語文課本,回答說:“我自己上下學。”
岑眠眨了眨眼睛,側頭望他。
在心裏“哇”了一聲。
放學回家,岑眠跟沈镌白宣布,她也要自己上下學。
“不行。”沈镌白駁回得直接,“你太小了。”
岑眠不滿地嘟起嘴:“我不小了,馬上我就要二年級了!我們班上的程珩一他都自己上學。”
小家夥撲進爸爸的懷裏,手腳并用爬上他的腿,鬧他。
沈镌白受不了她折騰,讓步得也很快:“行,那你自己上下學。”
“好耶!”岑眠咯咯地笑。
前一天晚上,岑眠鬧着要自己上學,結果第二天早上,賴床賴得根本起不來。
還得是沈镌白把她抱上了車,送到學校門口,才迷迷糊糊醒過神。
“放學确定不要來接你?”沈镌白問她。
岑眠揉着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沈镌白聳聳肩,開車走了,路上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叫他給岑眠配上便衣保镖,跟着就行。
一整天,岑眠都躍躍欲試,期盼着放學。
終于到了放學時間,老師帶着他們出了校門。
岑眠站在校門口,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卻突然有些發蒙。
她突然反應過來。
她、她不認識路呀。
岑眠雙手緊緊攥住書包的肩帶,怯怯地左看右看,猶猶豫豫,邁不出步子。
人群裏,她看見程珩一不緊不慢地走過。
岑眠來不及想,下意識就跟上他。
程珩一走了一段路,才注意到跟在後頭的小尾巴,他停下腳步,眼神疑惑,看向校門口,之前雷打不動停在路邊的龐然大物今天不在。
“你爸爸今天沒來嗎?”他問岑眠。
岑眠點點頭。
“我要自己回家。”
她說這話時,仰着脖子,甕聲甕氣,像是個獨立的小大人。
“但我不記得要怎麽走了。”
“你家住哪裏?”程珩一問。
岑眠想了想,這個她還是記得的。
“樊川公館。”
程珩一知道樊川公館在哪裏,他回家時要經過那裏。
程明正在他要自己上下學之前,帶他走過一次,還指着公館說,以後有錢了,也要讓他住進去。
程珩一說:“我認識路,你跟我走吧。”
回去的路上,要過一條馬路。
馬路沒有紅綠燈,車輛來來往往。
岑眠覺得那麽多龐然大物,像是要往她身上碾似的。
她站在馬路邊,不敢走。
程珩一熟練地先往左看,趁着車還沒來,很快跑到了馬路中間。
岑眠遲疑的幾秒裏,一輛車疾馳而過,她就那麽被落在的後面。
程珩一回過頭,才發現岑眠沒有跟上來。
岑眠的手揪着校服褲子,咬了咬牙,猶猶豫豫,要往前走。
程珩一看出來她害怕了,隔着半條馬路喊:“你別動了,我回去接你。”
等到車流少的時候,程珩一回到馬路這邊,牽上岑眠的手。
岑眠抓他的手抓得牢牢的,生怕又沒跟上。
過了馬路,程珩一想要松開她的手,結果岑眠依然抓着他。
他愣了愣。
“然後往哪走?”岑眠歪着腦袋問他。
程珩一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回答說:“那邊。”
他的手重新回牽住岑眠的,帶她走。
走着走着,岑眠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路邊有一個推着車的老爺爺,在賣水煎包。
因為沈琴學車的緣故,程珩一家裏最近晚飯吃得晚,程明正怕他餓了,每天多給他兩塊錢,叫他在外面買零食墊肚子。
程珩一每天都買兩個水煎包。
岑眠盯着他手裏的水煎包,咽了咽口水,眼睛都要直了。
“你的水煎包看起來好好吃啊。”
阿公教他,做人要大方。
程珩一看着手裏的兩個水煎包,分了岑眠一個。
岑眠捧着熱乎乎的水煎包,不停地吹,實在忍不住咬了一口,燙得她趕緊松口。
程珩一偷偷想笑。
只不過沒等他笑出來,岑眠的小手指頭在燙燙的水煎包上來回跳舞,一不小心,水煎包就掉到了地上。
岑眠懵了,怔怔地盯着地上的水煎包,油滋滋的外皮,裹了一圈的沙子泥巴。
眼淚一下就冒了出來。
程珩一也懵了。
沒想到她說哭就哭了,眼淚跟自來水龍頭似的。
他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水煎包,抿了抿唇,塞進她手裏,想要叫她別哭了。
“你吃我這個吧。”
岑眠搖搖頭,擡手抹一把眼淚,不肯要。
“那你就沒得吃了。”
程珩一蹲下來,撿起地上那個水煎包。
“這個還能吃。”
岑眠止住了哭,在朦胧的淚眼裏,望着程珩一,他小心翼翼地撕掉外面沾上沙子的包子皮,然後擡起頭,朝她笑了笑。
她突然意識到,好像以前很少見程珩一笑。
他笑起來,像是個漂亮的瓷娃娃。
岑眠的眼眶紅紅,咬住水煎包,油潤的汁水讓她瞬間忘記了剛才的小插曲。
他們邊走邊吃,水煎包吃完了,岑眠也遠遠看見樊川公館熟悉的外牆,她興高采烈地跳了兩下,興奮地像是個遠征的勝利者。
“我家到啦!”
“嗯。”
分別時,岑眠想了想,問他:“以後要不要一起上下學?”
雖然她回來時,有好好記路,但還是有些害怕過那一條馬路。
程珩一覺得雖然一路上,岑眠叽叽喳喳,話很多,還分走他一個水煎包,但好像比他一個人走的時候,時間要過得快。
他點點頭:“好。”
岑眠的眉眼彎起,和他約定。
“那你明天早上在這裏等我。”
程珩一望着跑進公館的小女孩的背影,呆了幾秒,轉身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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