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
番外
十一的時候,岑眠和程珩一回了一趟北京。
程珩一是因為有工作要忙,有一個眼科國際研讨會請他參加,岑眠來試婚服。
婚服是她提前兩個月訂的,傳統中式婚服,純手工制作,刺繡是蘇州繡娘一針一針刺的雙面繡。
原本高級私人訂制的話,至少要半年時間,但加急對于岑眠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岑眠在婚紗和漢服裏糾結許久,最後還是決定辦中式的傳統婚禮。
西式婚禮她參加過不少,來來回回也就那樣。加上西式婚禮的誓詞也是來源于基督教,他們家又少有人信基督教,岑眠總覺得這樣的婚禮,更像是一種西方文化的成功侵入,不及傳統婚禮上的拜天地與高堂,來得莊嚴鄭重。
中式婚服,鳳冠霞帔,穿戴繁瑣,光是幫她穿上婚服的工作人員就有兩位,還有一位專門替她做發型的工作人員。
這些人員等到婚禮時,都會被請到現場幫忙。
婚服試穿是上門服務的,婚服裝在了一個巨大的紅木手提箱裏,總共兩個手提箱,還有一個木箱裏裝着程珩一的婚服。
程珩一這天沒空,他的十一假期被工作和手術排滿了。
岑眠想了想,反正婚禮上他就是個陪襯,也就不管他提前試不試婚服了。
婚服試了一下午,光是裝造就花了三個小時。
穿戴整齊後,岑眠站在鏡子前,雙手提着裙擺,前後看了看,随着動作,頭上的金釵發出叮當的清脆聲響。
工作人員也看着她,眼裏紛紛閃過驚豔之色,少有遇到将婚服穿得這樣美麗的新娘。
岑眠的模樣生得好,穿上緋紅嫁衣,襯得她皮膚如象牙般細膩雪白,略施粉黛的臉頰清透,一雙亮盈盈的眸子如春水撩人。
她扯裙擺的動作又是那麽靈動,如十五六歲嬌俏的小姑娘,對于嫁作人婦的概念尚且懵懂,只當做是玩樂,透着一股天真稚氣。
婚服的尺寸正合适,沒有要改的地方,便不用再退回去。
岑眠沒有讓工作人員幫她換下婚服,拆掉頭飾,她想等程珩一回來時,單獨給他看。
身上的婚服沉重,令她行動不便,岑眠靠在沙發裏,百無聊賴地看電視,看着看着,不知不覺睡着了。
程珩一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客廳裏一片漆黑,只有電視機發出淡藍色的光亮。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到門邊,按下客廳燈的開關。
天光乍亮。
岑眠感受到亮度,下意識輕輕攏眉,微微偏頭,将臉埋進了臂彎裏,繼續睡着。
程珩一聽見客廳裏傳來布料摩擦的微弱窸窣聲,微擡眸,目光望向客廳。
忽然,他的目光頓住,落在了躺在沙發裏的人身上。
岑眠一身緋紅嫁衣,紅得如烈火惹眼,濃稠烏發披散開來,一張雪白小臉埋在那嫁服裏,只露出小半張側臉,鼻尖挺翹,櫻唇豔豔。
程珩一的眸色沉了沉。
他緩步走近,在岑眠身旁蹲了下來,将她額前的碎發別至耳後。
頸窩處癢癢的,岑眠縮了縮脖子,像是一只酣睡的小貓兒。
“眠眠……”
程珩一壓低了聲音,輕輕喚她,嗓音裏攜着喑啞。
他離得極近,岑眠感覺到耳膜震動,癢癢麻麻,一下就醒了。
她的眼睫輕顫,緩緩睜開迷蒙的眸子,露出黑葡萄般的瞳仁,粉雕玉琢的人兒活了過來,如龍點睛,因着這一雙眸子,更添靈氣和嬌慵。
金釵的流蘇在她眼尾劃過,微微上挑的眼尾,透着淡淡桃花色。
程珩一終是沒忍住,傾身下去,吻住了那玲珑櫻瓣。
岑眠剛醒來,還沒回過神,嘴唇便被封住,空氣裏撲面而來一股清冽薄荷味。
她發出一聲輕唔。
過了許久,程珩一才放開她。
岑眠的呼吸微喘,口上胭脂盡褪,取而代之是唇瓣本身的殷紅,竟比那胭脂的顏色還要明媚。
頭上的步搖亂顫,岑眠的嘴唇腫脹發麻,嗔惱地瞪了程珩一眼,攥住他襯衫的手松開,蜷成小拳,在他胸口打了一下。
程珩一抓住她的手,包裹進掌心,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腰,腰上金線龍鳳刺繡冰涼絲滑。
“這是婚服?”他問。
“嗯。”岑眠紅着臉輕輕應道,她站起來,嫁衣的裙擺拽地,環佩玎珰,“好看嗎?”
程珩一垂眸,直直凝着她。
那目光直白熾熱。
岑眠被他的目光灼得耳根發燙。
不用他再說什麽,她已經知道了。
昏黃的燈光下,岑眠眼睫低垂,根根分明的睫毛投射出一片陰翳,如蝴蝶翅膀輕輕扇動。
對面的鏡子裏,火紅嫁衣之上,男人西裝革履,一古一今,如時空折疊,重合在了一起。
岑眠推了推身上男人。
“會弄皺的……”
程珩一的手移到她的腰間摸索,裙幅紛繁,幾經來回後,他終是沒了耐心,只将長裙推起,堆積到她的腰間。
他吻上岑眠的頸窩,輕聲低喃:“我小心些。”
岑眠雙手勾着他的脖子,別過臉,不去看那鏡中飄搖紅裝。
因為岑眠和程珩一的工作都忙,婚禮一推再推,終于在來年的春天提上日程。
老屋張燈結彩,窗戶上都貼了紅紙剪成的雙喜字。
老屋裏所有的布置都是村裏大家一起幫忙弄的。
程珩一給村裏人看病,從來不收錢,也不收禮,硬塞也不要。岑眠在白溪塘當老師,又很受學生們歡迎。
現在這兩個年輕人終于要結婚了,家家戶戶都想着把之前的人情給還了,都搶着來幫忙。
按照白溪塘的習俗,婚禮前一晚,準夫妻不能見面,沈平山說見面了會沖喜,盯着他們不讓見。
岑眠從學校回來,就被阿公趕回了自己房間,吃飯也是跟程珩一岔開吃的。
晚上,白溪塘沉浸在了黑暗裏與寧靜裏,岑眠卻睡不着了。沒有程珩一睡在身邊,不光床空了一半,好像心裏也空了一半,好像血都涼了些。
她跪在床頭,輕輕敲了敲牆。
半晌。
牆那邊傳來兩下叩牆聲。
“睡不着?”程珩一的聲音隔着牆,低沉悶悶。
“嗯,我能去找你嗎?”岑眠問,“過了十二點了。”
對面沒有回話。
岑眠耳朵貼在牆上在等,忽然房間門被人敲響。
程珩一直接過來找她了。
岑眠跳下床,打開門,撲進了他的懷裏。
程珩一沒想到她突然沖來,摟住她的腰,往後退了兩步,他輕笑:“這麽想我啊。”
岑眠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聞着那一股清淡薄荷味道,毫不遮掩地說:“嗯。”
以前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時候讀時,她覺得誇張,哪有那麽克制不住的情感,現在她才懂了。
程珩一抱着她,進了房間,躺到了床上,摸着她的烏發。
“睡吧。”
岑眠聽話地閉上眼,感受着他的心跳,他身體的溫度,安然睡去。
第二天,岑眠醒來時,程珩一已經不在了。
她是被柳芳芳給叫醒的。
“哎喲,你怎麽還在睡啊。”
岑眠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柳芳芳和岑眠的娘家人住在鎮上的招待所裏,早上坐大巴都來了白溪塘。
她身後跟着三個人,造型師和化妝師。
岑眠睡得迷糊,還沒有醒神,就被她們擺弄着,換上了婚服,做完了造型。
柳芳芳在她的手裏塞了一個蘋果。
岑眠張口咬了下去,随即被柳芳芳打了一下手。
“吃什麽!路上拿着的!”
岑眠眨了眨眼,咽下蘋果,“哦……”
柳芳芳拿走她被咬過的蘋果,又給她塞了一個好的。
因為岑眠不是白溪塘本地的,接親是從老屋接的。
白溪塘的婚禮習俗,婚禮是在宗祠舉行的。
去宗祠走的水路。
白溪塘是江南水鄉,水系豐富,祠堂正對着便是白溪河,兩米寬的河道,水流和緩溫順,養育了一代代人。
老屋不遠處的河堤旁靠着一條木舟。
岑眠被柳芳芳攙扶着,走下河堤,提起裙擺,站到了船頭。
她手裏除了蘋果,還有一柄雕花圓扇,遮住面。
此時兩岸已經站滿了人,都在探着頭,在看新娘子。
不知是誰家的五歲小女孩,扯了扯媽媽,奶聲奶氣說:“新娘子的裙子好漂亮啊。”
雖然白溪塘以前也有人辦傳統的婚禮,但岑眠身上的婚服,光是遠遠的看,就知道做工不凡,金線龍鳳刺繡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岑眠站在船頭,感受到輕舟離岸,岸邊有唢吶聲,船行至哪,唢吶聲便回蕩在哪。
岸邊有人提着籃子,籃子裏滿是桃花花瓣,她經過時,便抓一手桃花,朝她抛去。
輕舟沿着各路河道,在白溪塘飄蕩一圈後,往祠堂的方向走。
此時陽光正好,岑眠遠遠看見河道遠處,有另一條輕舟順水而來。
程珩一身着紅色長袍,長身玉立,站在船頭,風将他的長袍下擺吹起,比那水波還要潋滟。
随着兩條船逐漸靠近,她将程珩一看得更加清楚。
公子溫潤如玉,眉目清朗,此時目光也望着她,含情脈脈,唇角噙着淺淺笑意。
岑眠是第一次見到他穿婚服,忽然怔在那裏,連呼吸都忘了。
兩條船相碰,有微微震動。
岑眠看得出神,身形晃了晃,一個沒站穩,往前栽去。
程珩一眸色沉了沉,他的反應極快,直接攔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船上。
岑眠發出一聲低低的輕呼,很快被淹沒在了兩岸人們起哄的聲音裏。
岑眠的臉瞬間通紅,把臉埋在程珩一的胸口,許久才緩緩離開,用雕花圓扇遮住比她手裏蘋果還要紅的臉。
船緩緩靠岸,程珩一跨下船,站在岸上,伸出手。
岑眠擡眸,搭上了那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互相回握住。
祠堂裏,回蕩起了悠長聲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岑眠擡起頭來時,金釵輕晃,她看見程珩一的眼睛裏,似乎有淡淡紅色,閃着微光。
晚上,酒席開席。
農村的酒席,是把廚子請到家裏擺的流水席。
沈平山在村裏的人緣好,受尊重,幾乎所有人家都來參加了婚禮。
酒桌在老屋外擺出了一裏多地。
岑眠穿着婚服,坐在程珩一房間的床上。
她不用出去應付客人,在房間裏等着就好了。
程珩一怕她餓,讓周嬸送過吃的上來,岑眠樂得自在。
酒席快散時,她聽見樓梯傳來腳步聲,密密麻麻,有很多人,在外頭吵吵嚷嚷,說要鬧新房。
程珩一三言兩語,把他們給趕走了,岑眠松一口氣。
走廊裏的吵鬧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安靜無聲。
許久。
有一道沉沉腳步聲響起,岑眠聽得出是程珩一的腳步聲,他送走賓客,折返而回。
門被推開,發出悠長咯吱聲,如琴弦磨在她的心上。
岑眠坐直起來,盈盈目光朝他望去。
程珩一的視線和她對上,在昏黃的燈光下,缱绻溫柔。
“眠眠。”
“嗯。”
程珩一鎖了門,走到她身邊,他喝多了酒,忽然踩到了岑眠的裙擺,摔下來時,又将岑眠壓在了床上。
被褥柔軟,都換成了大紅色龍鳳花紋的被單,被子下面灑滿了紅棗桂圓和花生。
岑眠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程珩一很少喝酒,這次的酒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重。
“眠眠、眠眠,眠眠……”
他一聲一聲地喚她,不厭其煩。
岑眠知道他喝醉了,卻還是一遍一遍應他,直到最後,沉溺入海,發不出聲音。
燈關了,唯剩下桌上紅燭燃燒着,燒到天明。
終于。
她是他的了。
他也是她的了。
抽2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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