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
番外
學校被泥石流沖垮了以後,修繕的工作漫長,但學生們的學習不能耽誤,岑眠想了想,沈家新宅地方大,一直空着,不如就把那裏當作臨時教室。
不過岑眠知道阿公對新宅的态度很排斥,不敢直接問他,先是去問了程珩一。
程珩一去找阿公說完,晚飯的時候就被罵了一頓,借口嫌他菜燒的鹹了,但沈平山也沒說不行,這事兒就那麽默認下去了。
劉校長的心情沮喪,望着一片狼藉的學校,難過得不行。
村裏人也覺得可惜。
好不容易給學校裝了空調和電腦,還沒用上幾個月,就全都沒了。
反倒岑眠并不在意,只說人在就好了,其他東西都可以重新再有。
就這樣,學生們在沈宅沖刺了四個月。
中考要到縣裏考,劉校長安排了大巴,接送學生。
岑眠目送他們離開時,覺得這次比她以前自己考試還緊張。
她把這個想法跟程珩一說了,程珩一笑笑,表示理解:“是這樣的,你中考的時候,我就比我自己考試還緊張。”
“你緊張什麽,怕我考不到啊?”
“嗯,怕你考太好,又怕你考太差,我都不知道要怎麽控分。”
真煩,沒見過那麽裝的。
七月天氣最熱的時候,中考的成績下來了。
初三班十六個學生,有十三個考到了高中,是白溪塘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了。
羅延不負衆望的落了榜,跟着爸媽外出打工去了,開始了他一直期待的掙錢之路。羅延沒過完初三最後的暑假便走了,對他來說,往後再也沒有暑假,短暫的學生時代告一段落。
吳軻是班上考的最好的,考了六百五十分,比張瘋子當年的中考分數還要高。
吳軻母親沈香鳳拿了白溪塘學校發的獎學金,臉上沾光,樂得逢人就炫耀自己的兒子,也感謝學校。
吳軻沒有去縣上的高中上學,他聽說白溪塘的高中馬上要辦起來了,決定就在村裏讀,離家近,不耽誤幹農活。
紀朗的中考成績一般,但勉強能去個差些的高中,或者上一個中專學校。
他這不上不下的成績,哪一個選擇看上去的差強人意,紀父紀母天天在家裏吵,生怕這個決定做錯了,害了紀朗一輩子。
紀朗被吵的頭疼,他在家裏也沒資格做決定,說啥也沒用,索性每天泡在黑網吧裏。
他輕輕松松打到了服務器第一。
岑眠看到一個個學生都有了選擇,唯一紀朗還沒定下來,她想了想,找了個空兒,去網吧找他。
她到網吧的時候,紀朗正在打比賽,專心致志,那投入的神情,比他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紀朗沒有發現岑眠來了,她站在他後面看了許久。
岑眠從三歲的時候,就被沈镌白帶着接觸游戲,每年大型的游戲競技賽事舉辦時,都有最前排的票送到家裏。
以前岑眠有一陣子玩游戲玩上頭了,又技術不過關,沈镌白手一揮,找來了國內排名前幾的戰隊成員陪她玩。
跟着那幫精英,耳濡目染,她自然也看得懂其中門道。
紀朗打游戲的時候,手速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眼觀六路,戰術制定很快,即使是散排到的隊友,在他三言兩語的指揮下,攻城略地有條不紊。
岑眠拿出手機,錄了他打游戲的視頻,然後發給了她認識的戰隊經紀人趙前。
趙前很快打來了電話。
岑眠挑挑眉,走出網吧,接起電話。
“你覺得怎麽樣?”她問。
“還不錯,多大了?”
“十五歲。”
“嚯,可以啊,像是根苗子,不過光視頻看不太準,他能來戰隊,現場打兩局嗎?”
岑眠知道趙前挑人一向嚴格,他選進戰隊的選手苗子,現在基本國內有名的比賽選手,少有看走眼的時候。
岑眠對紀朗打電子競技的能力摸不準,發給趙前不過是試試看,既然趙前提出要面見紀朗,那看來是上了心,真覺得紀朗可以。
岑眠走回網吧,跟紀朗聊起這件事。
“岑老師,你剛說什麽戰隊?”
“BY戰隊。”
BY戰隊的幕後老板是沈镌白,不過主要是交給了趙前管理。
紀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Y戰隊是他最喜歡的戰隊,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和這個戰隊有什麽聯系,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機會加入進去。
岑眠怕他期待太高,到時候趙前見到真人又不要了,趕緊說:“也不一定能選上,但好歹是一次去戰隊的體驗,你想去試試嗎?”
體驗體驗也不虧啊。
紀朗想也不想,立馬點頭。
“正好暑假了,我也要回一趟北京,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程珩一要去北京參加一個學術會議,待一個禮拜,岑眠想着反正沒事,就跟他一起去。
岑眠帶紀朗去戰隊基地。
趙前早就在大門前等着了,見了岑眠,上來就打招呼道:“小老板。”
岑眠大大方方“嗯”了一聲。
紀朗聞言,微微驚訝,不懂趙前為什麽要稱呼岑老師為小老板。
岑眠輕輕推了推紀朗,“趙隊,人我就給你帶到這兒了。”
趙前點點頭,看向紀朗,笑了笑:“跟我進去吧。”
岑眠把紀朗送進戰隊,回了家,晚上程珩一有應酬,她幹脆約了柳芳芳吃飯。
傍晚臨出門時,她接到了紀朗的電話。
“岑老師,我過了……”紀朗的聲音發虛,他還處于茫然不敢相信的階段。
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拿到了戰隊的邀約,那些他只在網絡裏看到的、高不可攀的世界,忽然給他打開了門,要納他進去。
“趙隊說想簽我,三年合同,一年培訓,後兩年給戰隊打比賽。”
“但我不知道該怎麽選,我媽想讓我念高中……”
岑眠問:“你自己想選哪一個?”
紀朗想也不想:“那當然是進戰隊打比賽了!”
按理說,岑眠不該給到具體的選擇,畢竟她付不起責任,但她到底還是年輕,離經叛道的性子,勸人時主觀性很強。
“你認為什麽才是正确的選擇?高中随時可以再上,但電競是一個吃青春飯的職業。你如果自己喜歡,那就先試兩年,人生的路還長着呢,不試試怎麽知道?”
紀朗十五歲,才開始接觸正規訓練,起步并不算早的,比他更早的現在比比皆是。
電話那頭,紀朗沉默,半晌,淡聲道:“我知道了。”
他在給岑眠打電話之前,還給媽媽打了電話,被好一頓罵,罵他是不是瘋了,讓他趕緊滾回家填志願。
紀朗掙紮了許久,岑眠的這一句話,卻讓他忽然堅定。
他堅定的要往那扇門,那道光裏紮進去試試。
他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晚上,岑眠和柳芳芳選了一家清吧聚會。
柳芳芳結了婚以後,臉上的氣色肉眼的比以前還好了,笑意盈盈,如春風拂面。
“程珩一怎麽沒跟你一起來?”她問。
岑眠解釋說:“他今天有一個學術會議,七點還有一場手術要做。”
“他不是不在北京醫院工作了嗎,怎麽還有手術?”
岑眠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什麽特約手術。”
她眼睛亮了亮,湊到柳芳芳耳邊說:“但是可多酬勞了!”
要不是程珩一告訴她,她都不知道原來有的手術,一場能賺那麽多錢。
程珩一專攻的眼科疾病,近年來雖然被攻克,京北大學醫院現在能操刀做手術的也不止他一個,但是他的名氣到底是最大的,不少有錢人寧願出大價錢,也要請到他來給做手術,還有不遠萬裏從國外來到中國,要請他手術的。
有錢人的錢嘛,還是很好賺的,賺了也不虧心。
柳芳芳被她小財迷似的表情逗樂了,輕嗤笑道:“你還用圖他那點錢。”
程珩一回了白溪塘,收入方面肯定會受到影響,雖然岑眠不用他養,甚至還能養他,但按他的性子,是不願吃她這口軟飯的。
所以他現在基本上每周都要跑一趟北京,不是做研究就是做手術。
柳芳芳聞言,調侃說:“別人都是小地方把大城市的醫生請到當地醫院做手術,撐排面,倒是頭一次見倒着來的。”
說到這裏,她依然佩服岑眠和程珩一的決定,能抛的下城裏的一切,去到什麽也沒有的農村。
吃飯的時候,柳芳芳和岑眠聊了張瘋子的作品出版進展,之後聊着聊着,又突然扯到了徐路遙。
“你知道去年徐路遙和林瑜結婚了吧,林瑜被醫院開除以後,就在家當起了全職太太,沒多久小孩就出生了。大胖兒子,徐家高興壞了。”
“不過徐路遙他姐姐一直不喜歡林瑜,妯娌關系處得不好,徐路遙被林瑜耳邊風吹的,都跟家裏決裂了,尤其是跟他姐。”
“前段時間徐路遙他爸去世了,林瑜就開始惦記起財産的事情了,讓徐路遙撺掇他媽寫遺囑,要把他爸媽名下的財産都給他。”
林睿和林瑜多少有些沾親帶故,親戚之間閑言碎語傳得最快,柳芳芳從林睿那裏知道了不少。
岑眠皺起眉:“憑什麽呀?”
“就是啊。”柳芳芳聽說了以後,也很生氣,“林瑜說這是傳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都是別人家的人了,這老徐家的財産,當然是要留給獨子和孫子了。”
“也不想想她自己家裏沒錢,供不起她上高中,那會兒她在家裏唱的可不是這麽一出戲,天天就哭鬧,說家裏重男輕女,只給弟弟上學不給她上。林睿他媽媽看不下去,才幫扶了這家親戚一把。”
後來林瑜考上了大學,又當了醫生,手頭寬裕了,也不見說把錢還給林睿家,兩家因此關系便慢慢淡了。
柳芳芳覺得林瑜丢人,妄讀了那麽多年書、學的那些知識,“有些人在對她有利的時候,就喊着女性主義,搞女權、争取公平,但等真正涉及自己利益的時候,就又拿起過去的裹腳布來說事。”
“不過徐路遙的姐姐也不是什麽好欺負的,本身她也在京北醫院工作,知道林瑜在醫院裏是什麽品行,直接就找人調查起了林瑜,這一調查不要緊,扯出了不少東西呢,最後發現連孩子都不是徐路遙的。”
“那是誰的?”岑眠瞪大眼睛,忍不住好奇問。
“好像是醫院裏哪個副院長的,姓周。”
岑眠想了想,之前跟程珩一參加醫院飯局時,是有一個姓周的副院長,四五十歲的年紀了,禿頭啤酒肚,滿嘴官腔,對上頭盡是阿谀,對下面就擺出好大的架子。最重要的是,人家有老婆,還有兩個孩子,最小的孩子都已經上大學了,沒離婚。
這張網,林瑜也撒的下去……
“徐路遙現在要跟她離婚,林瑜不肯,好巧不巧,這肚子裏又懷了一個。林瑜說是他的,徐路遙也不管是不是他的,鐵了心要離,撕破臉來難看得很。”
岑眠打開手機,微信滑到底,是她和徐路遙的聊天界面。
前段時間,岑眠生日,徐路遙還給她發了一句生日快樂,即使他們已經絕交快一年沒有聯系了。
聽到林瑜如此經歷,岑眠并沒有多少大快人心的感覺,像是在聽一個不相關人的故事。
她如今所有遭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選擇而來的,怨不了其他人。
只是岑眠有些唏噓,為徐路遙,畢竟多年朋友,少時的光陰美好,誰也不曾想那個恣意的少年,如今會受如此蹉跎,在生活瑣事裏蒙了塵。
岑眠和柳芳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聊到程珩一的手術結束,給她打來電話。
“結束了嗎?”
岑眠看一眼柳芳芳,柳芳芳了然笑笑,朝她擺擺手。
“嗯,結束了。”
“那我過來接你,地址發我。”
挂了電話,柳芳芳托腮看她。
“你們這次回來是要領證的嗎?”
岑眠一愣:“不是啊。”
柳芳芳不解,“不是?你們都在一起那麽久了,怎麽還不領證啊。”
柳芳芳突然的問題着實問到她了。
岑眠認真想了想,對啊,為什麽他們一直都沒想到這件事。
好像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久到把結婚這件事情都忘了,抛到不知道哪裏去。
結婚證不過是社會上賦予一對穩定關系的額外法律保障。
一張結婚證更像是一種許諾,以此為證,結成關系的兩個人将永遠在一起。
但那樣的關系,又真的是穩固的嗎,像徐路遙和林瑜這樣?
說到底不過是一張紙,火一燒就沒了,結婚證也能變成離婚證。
岑眠覺得她和程珩一并不需要這樣的許諾。
他們之間什麽樣,他們自己最清楚,尤其像程珩一那樣的性子,清清淡淡,對什麽都不甚所謂,大概和她想的也是一樣。
程珩一來接她,吃飯的地方離家裏不遠,他們散着步,走回去。
路上,岑眠跟程珩一聊起晚上柳芳芳問她為什麽不結婚領證的事情,她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程珩一聽的時候,全程都很沉默。
“你也是這麽想的吧?”岑眠說完,歪着腦袋問他。
“不是。”
程珩一的步子緩緩停住,停在一柱路燈下,昏黃燈光攏着他,将他的眉目勾勒得深邃,眸色幽深,沉沉地凝視她。
“我是想要結婚證的。”
“岑眠。”他的聲音低緩,忽然喚起她的全名,那麽認真。
“你得給我名分吧。”
他一點也不清風霁月,他是俗人,徹徹底底的俗人,從很早很早開始,心底就藏了見不得光的心思。
現在他巴不得這一份心思被全世界人看見。
抽2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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