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養成協議第38天
第43章 養成協議第38天
一陣混亂之後,江平野抓撓着手背手臂上的紅疹,幾步走至小前廳,略有些不耐煩地坐在了懶人沙發。
“畫放下,人可以走了。”
江平野頭都沒擡就開始趕人,收起包裝完好的畫回頭看了一眼,衛生間裏水聲已經停了,但人還沒有出來。
江景皓挂斷助理的電話,大剌剌坐在了自家弟弟對面。
弟弟罵着髒話突然消失,但凡有點兒感情的兄長都沒辦法就這麽走人,更何況自己手裏還拿着他催了好幾遍的畫。
但此時看着江平野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又有點兒後悔自己剛剛沒直接走了……
“說晚了,剛改了航班,還能跟你的主治醫生聊半個小時,”說罷轉頭看向一旁站着的林清語,“我弟這種情況還能活幾年?肝腎骨髓都能換,人心恐怕不能吧?”
“呃……”
林清語還沒從這新穎的兄弟相處方式中緩過神,衛生間的門就打開了。
缪倉看着房間裏多出來的兩個人微愣,馬上就被江平野招着手叫過去了。
他手裏還拿着從洗漱臺櫃子裏翻出來的創可貼,此時也沒顧上關注房間裏的陌生男人是誰,抓住江平野不安分的手,将兩個創可貼粘在了他還泛着血絲的傷口上,轉而又去檢查他手背上稍稍見紅的疹子。
江平野克制着癢意,反手抓住缪倉的右手,摩挲他掌心裏被水泡軟的疤。
沖旁邊昂了下下巴介紹道:“江景皓,我哥,就……之前跟你提過的那位。”
江景皓笑得和藹可親,完全跟江平野之前說過的信息裏不同。缪倉仍不太習慣跟陌生人交流,只探頭笑了一下就又縮回去了。
倒是江平野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打斷他哥妄圖跟小缪斯套近乎的話,生怕兩個人多說幾句,自己那些不着調的話又被翻出來。
Advertisement
話題轉向林清語:“林醫生,缪倉能說話了,他這是不是好全了?”
林清語剛剛已經聽江平野說了全部過程,此時也沒再驚訝,只讓缪倉試着再說幾句。
三個人頓時都目不轉睛看了過來。
缪倉下意識攥住了掌心的手指,轉頭看向手指的主人。
江平野一手攬在缪倉肩上,見他看過來便鼓勵地笑笑,伸手輕捏了下缪倉不太明顯的喉結。
“說一句,就說……貓。”
最後一個字他念的又重又慢,到不全是因為抱着教缪倉的心思,而是因為忽然發現缪斯重新說出來的第一個字居然跟他無關,而有些咬牙切齒。
但,缪斯說話更重要。
他很快就把這股陌生情緒壓了下去,慢慢又重複了幾遍。
缪倉将注意力只集中在眼前人身上,跟着他的口型張口,但仍舊只發出一個氣聲的“貓”字,不由有些洩氣。
林清語卻毫不意外,反而因為終于等到缪倉出聲而久違地再次産生了職業成就感,少見的輕快道:“沒事兒,這麽長時間沒說話,肌肉可能都有些生理性萎縮了,得做些檢查,然後多加練習……”
“明天就去,”江平野立刻決定,垂眼輕咳了一下,接着說,“那不如明天就直接搬去我家吧,省的來來回回麻煩。”
林清語表情微凝,卻沒再反駁。
江景皓聽得挑眉,也擺出一副看戲的表情。關于自家弟弟追着個缪斯進了療養院這件事,他已經好奇很久了。
好看是真好看,沒藝術造詣的江景皓也能看出來的,超出性別的漂亮。
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冷冷的,笑起來倒是挺乖,跟自己遭人嫌棄的弟弟完全不同,就是瘦的很。
他撐着下巴左右看看兩人,缪倉低着頭不說話,幾秒間江平野已經換了好幾個表情,一會兒摸摸鼻子,一會兒抿抿唇,一副生怕對方不答應的樣子。
少見……江景皓眯着眼睛無聲笑了,看來這次,自己這沒心肝兒的弟弟要栽了啊。
江平野生怕從缪倉嘴裏聽到一個“不”字,這可比那個“貓”傷人多了。
他揉了把缪倉的頭發,低聲快速道了句:“也不着急,你再想想,我先去送我哥。”說着就起身把江景皓拽了起來,往外走去。
一路被拽到樓下,江平野才停下腳步,抱臂趕人。
江景皓看得好笑,又往樓上掃了一眼,不緊不慢道:“這就是你說的靈感缪斯?”
江平野點頭:“怎麽了?我的缪斯,用不着你發表意見吧。”
“我發表意見?你不老說我腦子裏管藝術這一塊的區域就沒發育過嗎,”江景皓笑得一臉興味,“我關心的是,他只是你的靈感缪斯?”
江平野皺眉:“你跟林醫生聊什麽了?怎麽問一樣的話?”
因為人家是專業的,而我,是了解你平時是什麽樣的。
江景皓腹诽了一句,沒再追問,頗為高深莫測地拍了拍弟弟的肩:“那你就聽醫生的話,好好想一想。”而後兩步跳下臺階,背着身擺了擺手,往外走去。
站在原地發了會兒怔,上去見缪倉的急切打破了江平野腦中不斷循環的問題,他撇撇嘴不再想,仗着腿長,一步三個臺階往樓上跑去。
在樓梯口正好跟林清語打了個照面。
林清語沒再多說,笑着道了聲謝,讓他記得定時回來複診拿藥,便同樣拍了拍他的肩,錯身下樓。
江平野一臉懵地看着林清語的背影轉過樓梯,深覺這人大概真的跟老哥有什麽莫名的默契,說話都不說明白就算了,拍的肩膀還是同一側。
抓了抓頭發,整理好表情,他悄聲回了房間。
不知道剛出去的時候林清語跟缪倉說了什麽,反正小缪斯現在已經安然坐在桌前,又開始補他的畫稿了。
勤勤奮奮賺學費。
江平野從後面将人一摟,幼稚道:“打劫,随江的畫在我手裏,要你來換才能贖回去,一手交人一手交畫,怎麽樣?”
懷裏的人停了筆,唇角帶起一絲笑,遲疑的樣子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片刻後缪倉稍稍拉開頸前的手臂偏頭,鼻尖的小痣正正好落在江平野眼裏,而後,上下晃動了兩次。
江平野似乎被那顆小痣晃了眼,半晌後被缪倉戳了下還泛着紅的手背才回神。
一手蓋住鼻尖痣,連同缪倉的眼睛一同遮住,心髒莫名亂了節拍,連方才說出口的話是什麽意思都沒細品。
他順着額頭的弧度向上,僞裝成一個撩起缪倉額發的動作,喉結滾動,啞聲道:“點什麽頭,回答問題。”
缪倉已然填上了心裏最後一個缺口,只等着時間過去愈合落疤,此時簡直乖得要命,把一個“嗯”字擴展成了一條長句,說的一字一頓。
“去、你、家,但,交、房、租,畫,沒、關、系。”
江平野瞬間呆滞,瞳孔緩緩放大,幾個單字在他腦中重新合并分隔,慢半拍地理出一句話,而後兩手猛地向前一擁,發出了今天的最大聲量。
“啊——!要什麽房租!你來是我賺了啊!畫你想要幾幅我給你畫幾幅!”
……
向來安靜的房間在這三個月的最後發出了幾乎響徹整棟樓的聲音,不光外面的醫生護士進來看了,連上下左右住着人的鄰居也探出頭來觀察,很是惹眼了一會兒。
江平野把兩個人的衣服收拾了半行李箱後才終于冷靜下來,整理數據線時看到了仍放在進門處小茶幾上的方形,扔下數據線,拆着牛皮紙湊到了被自己安排在行李箱邊蹲着的缪斯身旁。
興沖沖道:“來看看我……給你挑的,随江的畫。”
缪倉一整天又是救貓又是被吓,剛剛還被強行調動了一波精神,此時蹲在行李箱旁已經半閉起了眼,聽到“随江”兩個字也沒多興奮。
畫是他沒見過的,顏色依舊豔麗卻柔潤,畫着一個走在荊棘路上的背影。
不同層次的紅白綠色交織,除卻向來高級的用色,畫裏少見的透出幾分壓抑卻又熱烈的感情。
迷糊地撫上空白處的“To 倉羽”,缪倉思維自動運轉,下意識從口袋裏掏本子想寫字。
江平野攔住他的胳膊,眼裏半是縱容半是約束:“說話。”
缪倉抿唇笑了下,還有些不太習慣,指着“随江”的簽名氣聲道:“你,簽的?”
“那當然……”江平野倒吸一口氣,表情瞬間從得意變得安靜,閉嘴兩秒後才緩緩呼出一口氣,眼神閃躲,“怎麽可能,我特意請随江簽的。”
身旁人一直沒說話,江平野視線再聚焦到缪倉臉上時,發現他眼裏的笑意比剛才更甚。
謊話被連着戳破的緊張感霎時散去,他放松了身體揉上缪倉的後腦勺:“什麽時候發現的?”
缪倉眼睛亮亮的:“你,回來,之前,搜了,畫展名字,看到了。”
然而後面的事情接連發生,如果江平野沒再提起畫,他也忘了這件事。
江平野看出他并沒有在意這個,咧嘴笑開,又在自己唇上拍了幾巴掌:“我這張嘴,但是我保證,以後肯定、一定不會再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了。”
缪倉珍之重之的在簽名處跟着描摹了一遍。
這雖然不是他擅長的畫種,以前也不是他特別喜歡的老師,只是因為跟長脖子瓶太太的插畫在色彩運用上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才會關注,但是以後,随江老師就是他最喜歡的油畫老師了。
至于随江老師做出的保證,缪倉是不太信的。
他撐着下巴,聽着已經開始不着調的話,杏眼笑成彎彎一弧。
還結着疤的右手掌心與江平野已經摘了創可貼的掌根處傷痕挨在了一起,像是某種比言語和身體還要更親近的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