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養成協議第39天
第44章 養成協議第39天
雖然江平野得了準信就興致勃勃開始收拾東西,但各項事宜也不是馬上就能處理完的,又在療養院耽擱了一天,才把院裏和院外的事情都理順。
兩人的東西勉強裝滿一個行李箱,畢竟一個是身無分文被趕出來的,一個是沒病找病,雖然确認了有點兒小病但全不在意的非常規入院者。
缪倉将沒用的小本子歸攏到一處,又坐在床上清點自己用過的,順便等江平野喊護士過來辦出院。
雖然不能說話的時間并不短,但用過的本子并沒有幾個,甚至大多數都是在這三個月間積累的。
即便以後用不到了,但缪倉仍按照日期一一數過排列。
除了在某個下雨天弄丢了一本,其他都完好無損,也算是留存了一份特殊的記憶。
他小心将本子裝在放過巧克力的空鐵盒裏,目光看向另一邊單獨放着的本子,表情微滞。
牛皮色的封皮被黑色中性筆畫的亂七八糟,仔細辨認能看出是幾只貓的重疊。
單就這樣的話,缪倉還可以說這是藝術家的新嘗試,但……
硬板的封皮被折了兩三道,裏面紙張四角幾乎都有卷邊。
嗯……不是很想把這個本子跟自己的放在一起。
江平野簽完自己的字,帶着需要缪倉簽的東西進來時,就看到小缪斯手裏正拿着被自己畫的烏漆嘛黑的本子壓邊角。
挨在上面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連唇角都繃得緊緊的。
江平野看得好笑,要不是裏面還描了幾幅缪斯的小圖,他都把這個本子扔了,之前也就裏面夾着的“治療方案”有點兒用處,不過也早被他翻爛了。
他一把抽出了本子,晃了晃手裏的一堆文件:“別管它了,來簽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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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倆都不用監護人簽字同意,簽完這些就能走了,待會兒先去醫院,正好我有個朋友的親戚是一附院的,療養院這邊的項目不全,去了一附院正好做個全面體檢。”
江平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除了聯系同為閑散人員的朋友做體檢,還一早就聯系了家裏阿姨把客卧收拾出來,連窗簾顏色都做出了詳細要求。
等檢查做完,再領三個月都沒出去過的小缪斯去粵菜館吃一頓好的,回到家的時間剛好。
至于緊随其後的開學和軍訓,老爺子怎麽說也是學校的教授,走後門免兩周的軍訓還是可以的,還能讓缪倉再适應段時間。
“好了。”
缪倉戳戳不知在想什麽的江平野,示意他已經填好了。
江平野習慣性誇人,收起幾張紙,拿出一顆沒剝糖紙的橙色糖果抵在缪倉唇邊:“好了?真棒,獎勵一顆糖,只能聞聞,檢查做完再吃。”
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挂斷:“司機到了,正好一起出去,交了這些就直接走。”
說着将紙遞還給缪倉,拉過行李箱,提起兩個電子設備包放上去,還能空出一只手牽好缪斯。
江平野走得毫不留戀,缪倉卻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
明明只有三個月,卻好像比他過去的許多年都要豐富,就像玻璃罐裏混雜的糖果,他跟魚七一樣,不知不覺間就被各種顏色包圍了。
有抑郁的色彩,更多卻是五彩斑斓,連自己都染上了糖果味兒。
來的時候是愁眉苦臉,現在離開……缪倉輕輕提了下嘴角,緩緩将門關上。
帶走這裏的記憶,而後将這之前的過去都放下,奔向人生的下一個階段,雖然這個過程中可能還會有阻塞,但他已經有了跨過去的勇氣,也有了陪他一起跨過去的人。
林清語已經等在了護士臺,看着兩個人并肩走過來,笑容不由得擴大,遞出兩個透明方盒:“一套無痕夾,用來夾畫紙應該還不錯。”
江平野一點兒沒客氣地接過,道謝後又看着缪倉,等他一字一頓,氣音說出“謝謝”,才露出個真情實意的笑,把東西收進了包裏。
缪倉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正中央寫着“季文文收”,略有些忐忑地遞給林醫生:“這個,可以,給她嗎?”
“當然,”林清語接過信封,揉了揉缪倉的發頂,“不過療養院的規定你知道的,我得先看過。”
看着缪倉點頭,她才把信收起來,又叮囑了一遍院外用藥、複診時間和各種注意事項。
輪到江平野時,她沒再說那麽多,只提了一句:“好好想想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問題。”
江平野挑眉點頭,心說一個兩個的怎麽都比自己還關心缪斯跟他的關系,但到底還是放在了心上。
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不能拖累小缪斯。
又将貓糧貓罐頭都寄存在護士臺,得了林清語會照顧好貓的保證,兩個人才一步三回頭的下了樓。
或者更準确地說,是缪倉一步三回頭,江平野則一步三回看缪斯……
等兩個人終于坐進車裏,江平野展臂舒展了一下,為自己終于可以回歸更加如魚得水的社會生活。
而随着車子的啓動,路邊街景變化,缪倉卻逐漸繃緊了身體,社會生活于他而言,完全是如魚得水的反義詞再乘以十倍。
耳垂忽然被碰了一下,缪倉不自覺一顫,回頭看向江平野。
還不等他将視線完全轉過去,頭就被壓得側歪,碰上了一個堅硬但溫熱的東西。
“先睡會兒?昨天晚上就沒好好休息吧,”江平野另一手撫在缪倉眼上,遮去所有光線,聲音低沉卻溫柔,“不着急,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習慣。”
“而且,我會陪着你的。”
陪着我……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三個字,但經由江平野說出來,仿佛就有什麽魔法,能讓缪倉過速的心跳瞬間恢複正常。
鼻尖幾乎挨到了江平野頸側的皮膚,發尾掃在眼睫和鼻峰,不需要特意嗅聞,呼吸間就可以感受到薄荷的氣味。
清淺安心,帶着沁人心脾的泠然。
缪倉就在這熟悉的溫度和氣味包裹下,沉進了一個清粼粼的甜夢裏。
……
路況由暢通無阻到擁堵淤塞,路邊車輛和行人都增加了不止一個幂級。
司機大叔的車技再好,缪倉也從走走停停的車輛慣性中被拉扯醒來。
眼睛迷糊着半睜半閉,車內空調打的偏低,他無知無覺往一旁溫度更高的地方湊過去,像是一只鑽窩的貓崽子。
江平野原本也在閉目養神,缪倉稍一動彈他就從淺眠中醒了過來。
本想等缪斯自然清醒免得頭疼,但頸側被帶着呼吸的鼻尖來回蹭着,發癢倒是能忍,但癢意裏藏了幾分莫名的顫栗,讓他覺得那一小片皮膚像是觸了電。
手指繞上缪倉後頸發尾,他輕笑一聲叫了缪倉的名字:“馬上到了,醒醒盹兒?”
缪倉縮了縮脖子睜眼,并不記得他剛才做了什麽,混沌間往外看了一眼,正對上對面同樣往外看的路人……們,立刻完全清醒了過來。
清醒得連身上蓋着的外套都被震了下去。
“害怕?”
江平野圈過人低聲詢問,有點兒懷疑第一站就來人口密集的醫院是不是個正确決定。
缪倉拿起落在腿上、顯然不是自己尺寸的長袖襯衫搖了搖頭:“不,習慣。”
“沒事兒,我在。”江平野十分順手地從缪倉手裏扯過疊了一半的襯衫,随手塞進車內的儲物袋。
看了一眼正從醫院門口走過來的損友,從車後窗處拿了提前備好的口罩帽子一一給缪倉帶上。
缪倉還有些怔愣着沒反應過來,就被江平野安排的妥妥當當。
帽檐寬大,口罩是标準尺碼,幾乎将他整張臉都遮了起來。
他微微擡起頭,從帽檐下看着江平野,正對上江平野一副觀摩自己滿意作品的眼神,目光相交,兩個人都笑得眉眼彎彎。
“走吧,我的缪斯神。”
江平野捏了下缪倉的下巴下車,而後探着手接出他的小缪斯。
腳步落在地面的一刻,空氣中的熱浪瞬間席卷每一寸皮膚,伴着無數人聲闖進缪倉的心裏、腦海。
呼吸片刻急促,然而微蜷的指尖很快感受到身邊人幹燥溫熱的力度。
江平野緊攥着缪倉發涼的指尖,往上擡了擡他的帽檐,笑得肆意率然:“歡迎回歸這個新世界。”
這次,我會守着你。
缪倉被引得一雙貓眼笑得眯起,指尖用力,回握住江平野的手,耳尖有些發燙,但心情很好。
從今天開始,這個世界上也會有人跟他說歡迎、再見、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