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養成協議第29天
第34章 養成協議第29天
一個轉發,缪倉跟江平野念叨了一晚上,剛接通視頻時眉間那一點兒似有若無的愁緒已經換成了喜色。
而事件的另一個主角以及背後主導者江平野,卻沒有按下轉發鍵時笑得那麽開心了。
他翹着二郎腿坐在靠窗處,膝蓋上的平板裏是缪倉因為被偶像激勵了而微微發紅的側臉,手上拿着觸控筆,正認認真真、牟足了勁兒寫寫畫畫。
轉發是自己轉發的,誇也是自己誇的,讓缪倉高興的目的也達到了,但為什麽,這心裏就是有點兒不得勁呢?
“不就是轉發了你的漫畫,誇了你兩句嗎?有這麽高興?”
[高興啊,太太還關注我了。]
缪倉忙裏偷閑地打字回他消息。
江平野拿過手機看消息,輕啧了一聲,行吧,關注也是自己關注的。
舌尖頂在齒側,下颌繃緊一瞬後卻又放松了,他像是忽然找到什麽好玩兒的事情似的,笑了下故意問到:“長脖子瓶和随江,你更喜歡哪個?”
缪倉疑惑,不是問過這個問題嗎?但還是給出了一個更詳細的回答。
[長脖子太太,油畫,我不擅長。]
而江平野現在根本不在意這兩個馬甲誰親誰疏,立刻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那我跟長脖子瓶呢?”
筆下平滑的線條抖成了一個波浪線,缪倉訝然擡頭,看向屏幕一角的視頻小窗。
什麽意思?他跟太太?這有什麽好比的?這兩個是怎麽放到一起比的?
“說說啊,喜歡哪個?”
Advertisement
缪倉呆了半晌,空着的左手在鏡頭以外悉悉索索探到了屏幕邊,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的,挂掉了視頻電話。
[诶,怎麽斷了?我平板好像沒流量了。]
“靠……”江平野輕笑着罵出一句髒話,卻又什麽都指責不出,空攥了幾下手心,嗤笑一聲把手機扔到了床上。
一直到晚上十點,江平野才再次撥通了缪倉的電話,嘟聲連響了好一會兒,将将要挂斷時才被接起。
江平野見好就收,沒再詢問剛才那個引得單純缪斯都開始撒謊的問題。
屏幕頂端蹦出條消息,是缪倉發過來的一個問號。
“你睡你的,我現在是……哄睡師,給你講故事來的。”
缪倉只挂着一邊耳機,帶着電流音的男聲措不及防竄進腦中,他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在收聲處敲了兩下,剛要打字說不用了,江平野平緩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當我還只有六歲的時候,在一本描寫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實的故事》的書中, 看到了一副精彩的插畫,畫的是一條蟒蛇正在吞食一只大野獸……”
是,小王子。
缪倉曾經讀過,還讀了好幾遍,畫過不止一幅插畫。
他緩緩收回落在耳機上的手指,閉眼摸索出床頭放了魚七的糖罐子,往懷裏揉了揉。
聽到耳裏的聲音平靜和緩,缪倉旋開玻璃罐子,随手摸出一顆糖。
糖紙悉索,淺綠色的糖果被推進口腔一側,他抱着糖罐子在枕頭上攢動幾下,片刻後微凸着右邊臉頰安分了下來。
“我有重要的根據認為小王子所來自的那個星球是小行星B612。這顆小行星僅 僅在1909年被一個土耳其天文學家用望遠鏡看見過一次……”
玻璃罩子裏的玫瑰花在腦海中展開。
酸甜的青蘋果味道從舌尖漫入心口。
缪倉睫毛輕顫,床頭燈照出的長影微晃,幾息後,連同呼吸聲一起,平穩了下來。
江平野聲音稍頓,聽着耳機裏綿長的呼吸聲,嘴角不自覺彎起,鞠着卧蠶無聲笑了。
念着的故事卻仍沒停下,只是放低了聲音。
“‘我剛剛睡醒,真對不起,瞧我的頭發還是亂蓬蓬的……’小王子這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愛慕心情:‘你是多麽美麗啊!’……”
玫瑰花,嬌氣的小玫瑰花。
莫名有點兒像,他的小缪斯。
……
一連兩天,大約江平野真的是在哪兒進修過哄睡師的課程,連着幾天的噩夢,有了他的故事終于沒再驚擾缪倉的睡眠,每天都沉沉睡到将近七點。
室外的熱氣從半開的窗戶裏絲絲縷縷鑽了進來。
周日沒有早課,缪倉懶在被子裏不想起來,蠕動了幾下,從被子下鑽出白生生兩條胳膊腿。
他撩起床簾仰頭看向斜前方。
三天了,雖然每天幾乎不間斷地聊着,但兩步範圍內少了個人,還是很不習慣。
枕頭下的手機“嗡嗡”了兩聲,缪倉揉着眼摸了出來,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後瞬時笑着點進聊天框裏。
[醒了嗎?睡好了沒?]
[明天我就回去了,想吃什麽特産,我多帶點兒回去。]
缪倉把枕頭往胸口塞了塞,探着胳膊趴在床頭回消息。
[你明天什麽時候回來?]
聊天框裏“我能去接你嗎”幾個字剛打出來,下一秒又被删完了。
[剛醒,睡好了,林醫生給我換了藥,已經不做噩夢了。]
指尖頓了頓,沒等到回複,緊跟着又問了一句。
[明天什麽時候回來呀?]
明明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消息,江平野卻偏看出幾分獨對着他才有的軟乎乎,仿佛透過文字看到了那一雙貓似的杏眼。
“明天上午的飛機,能趕上陪你吃午飯。”
缪倉點開語音聽了兩遍,才在枕頭上磨蹭了兩下,抿唇淺笑着掀了薄被起床。
十幾分鐘後,缪倉清清爽爽蹲在了貓糧大箱子旁,額發有些濕了,發尾的一滴水正正落在長睫上,彌開一扇水霧。
把貓糧袋子都移了出來,貓罐頭堆在一處,橫幾列豎幾行地清點了一遍。
因為一天三頓過來的貓并不一定有幾只,多了十幾,少了七八,他每天都會多拿一些貓糧和罐頭過去。
但雖然沒有定數,一天下來一般也消耗不了十個,可這幾天耗得未免有點兒多了,連貓糧好像也比平時吃得多。
貓又變多了?自己數錯貓了?
難不成,手機裏的江平野還有增加貓們食欲的作用嗎?
想不明白……
缪倉仔仔細細點了五個貓罐頭,提了小半袋貓糧去喂貓,決定今天要認真觀察一下。
不是沒東西喂它們,但要是吃多了體重超标就麻煩了。
江平野跟了缪倉兩個多月,對他每一天的行程幾乎都能精确到秒。
今天是畫展最後一天,不需要他再去外面的展廳裏“迎來送往”的,他躲在休息室前的走廊盡頭,掐着點兒撥通了視頻。
明明明天就能回去了,但還是必須撥通了這個視頻才能安心。
他斜倚在窗沿上盯着屏幕裏缪倉的側臉,深覺小缪斯越長越大,像是給自己下了蠱,非得什麽時候落在紙上了才能作罷。
眨眼的功夫,鏡頭不知道怎麽偏了一下,缪倉的側臉變成了下巴颏。
怎麽又偏了……江平野腹诽了一句,看着這趨近完美趨近了不知道多少天的下半張臉,終是忍不住喊了缪倉一聲。
缪倉捧着一個開了蓋兒的貓罐頭回過身,轉頭轉的急,鼻尖差點兒擦在罐頭裏。
一股子魚腥氣撲鼻上來,嗆得他打了好幾噴嚏,忙倒進了貓碗裏,蹲着蹭到了手機旁。
“手機鏡頭偏了,光看你下巴了,給我擡一擡吧小哥哥。”
缪倉疑惑地垂下頭。
剛剛拿完罐頭才調了手機位置,怎麽又偏了?
手指劃過下面的罐頭,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真的腦萎縮了?怎麽罐頭數量跟他記得又不一樣了。
他正要回頭去問季文文,卻發現剛還在自己旁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最近幾天都是這樣,喂着喂着貓就不見了,他上次問了一句,季文文只說看到了別的朋友。
朋友……罐頭……
季文文拿着貓罐頭去會朋友,和自己腦萎縮,兩個都……有些魔幻了。
“怎麽了?半天沒動靜,”江平野敲了敲屏幕自我反思,“我也沒說什麽吧,手機也沒流量了?”
【罐頭又少了。】
江平野看着屏幕中央幾個大字失笑,幾個罐頭而已,天天這麽惦記。
“又不是買不起,多幾個少幾個有什麽可計較的。”
缪倉耷拉着眉眼看他。
【你不懂,我去找罐頭。】
“哎……”
江平野喊人沒喊住,就見細瘦手指戳到了眼前,鏡頭晃了好幾圈,變成了灰蒙蒙一片。
嘴裏接下去的話也停住了,他呆愣片刻後低笑了一聲。
這可是缪斯自己沒挂斷,不是自己要聽牆角。
把耳機往裏塞了塞,聽着那邊布料磨擦的聲音,江平野施施然去了外面的展廳,少見的主動去跟相熟的幾個老師打招呼去了。
缪倉攥着兜了兩個罐頭的貓糧袋子站在病房樓前張望。
已經快要中午,頭頂的太陽直直打下來,沒有樹蔭的地方看着都熱,能去哪兒會朋友呢?
餘光裏,旁邊小花園裏閃過兩個人影,缪倉下意識看過去,微眯着眼看他們的去向。
娛樂室樓後。
聽說後面是一大片空地,預備等秋天到了移栽月季牡丹,修成另一個花園的,現在只有幾棵柳樹。
回想了片刻,他總覺得剛剛那兩個人有點兒眼熟,還是打過交道的那種眼熟。
缪倉沒再猶豫,跟着從小花園那邊小跑了過去。
剛走到樓角,鼻端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是剛剛被嗆了一下的那股魚腥氣。
轉過樓角,最當中的一棵柳樹下,圍着三個人,腳下放了兩個打開的罐頭,正是缪倉今天丢了的那兩個。
原本平平整整的罐頭表面變得坑坑窪窪,跟貓啃過一樣。
然而這裏沒有貓,只有季文文和剛剛看到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