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養成協議第28天
第33章 養成協議第28天
然而無論江平野說出的那句“好夢”有多真誠,身體器質性的問題都不能被一句祝福給治愈。
再次從同樣的噩夢中被靈魂失重感驚醒時,缪倉急促的呼吸都比平時更快平穩了下來。
他在前幾天畫過的夢境圖裏又添了幾處細節,不斷放大縮小看着這幾張零散的畫面,仍舊刺激不出新的記憶,反倒想的頭疼,幹脆關了平板去回江平野的消息。
常規的小組治療結束,林清語又把缪倉和季文文叫去了她的治療室,做創傷後治療。
林清語看着缪倉的畫,在心裏想着幾個時間節點,隐隐約約摸到了一些真相。
“新教具是十一月份搬進畫室的,搬進去沒幾天你住了院,中間的記憶一直模糊,然後在十二月初,你為了不讓自己的狀态影響到藝考來我這兒做了一次治療,然後……”
“我發現你失語了……”
失語?
缪倉向來話少,林醫生一提醒,他才想起後面還有這件事。
【應激性失憶?】
“應該是,”林清語緊皺着眉,筆尖在整理的病歷上一點一點,“當初你莫名失語我就覺得奇怪,看來中間果然發生了一些事。”
季文文撐着下巴在旁邊插嘴:“那怎麽能想起來?是不是能催眠?我在電視劇裏看過。”
林清語笑得無奈,以筆代手在小姑娘額頭上戳了一下。
不過兩三天,她最擔心的人此時跟沒事一樣,覺得不要緊的反而情況複雜了起來。
她又轉頭看向缪倉:“現在不是能不能想起來的問題,而是,你想不想想起來。”
Advertisement
沙發上季文文坐得歪歪扭扭:“為什麽不想想起來啊?失憶又失語,肯定是很重要的記憶吧。”
缪倉聽了卻沒應,抱着平板陷在沙發裏,半晌沒說話。
重不重要他不知道,但身體的條件反射告訴他,那一定是不好的記憶。
他從口袋裏尋摸出一顆江平野走前塞給他的糖。
淺粉色的,水蜜桃味,清甜不膩。
糖塊被頂到口腔一側,微微凸出一些,莫名顯出幾分可憐。
甘甜味兒充斥了整個口腔後,缪倉下了什麽決心似的,擡眼搖了搖頭。
既然大腦已經幫他做出了選擇,那自己為什麽非要記起那些呢?
現在這樣就很好,模糊的過去,不如就任由它像染上熱霧的玻璃一樣混沌迷蒙着,順其自然。
如果某天突然通透了,想必到時候這些過往就都不算什麽,如果熱霧一直不散,那就擱置着等它被完全掩蓋。
不想,不憶,就能不擾。
貼着腰胯的手機震動了兩下,缪倉因陷入沉思而蒙上暗色的眼睛倏爾亮了,眨了眨眼,指腹在平板一角刮擦過數次,放下腦子裏的雜思。
【不特意想,順其自然可以嗎?】
【但是最近總做夢。】
林清語不意外于缪倉的選擇:“你能放下是最好,至于多夢,有的是別的方法能治。”
調一類藥,多散散心,早早晚晚,這一段很快就會揭過去。對于現在的缪倉來說,那些并不明晰的過往,本就應當埋在過去。
一個小時過去,缪倉略有些困頓地揉着眼,跟季文文一起出了治療室,邊走邊回消息。
晚上的配餐在季文文的近距離觀看和江平野的遠程監督下吃了個幹淨,季文文看的一臉失望,去喂貓的路上都在纏着缪倉要零食。
一小袋薯片都掏出來了,那邊江平野大概是估摸着他們到了沒人的樓角,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第一眼沒看見心心念念的小缪斯,倒是看見了季文文将将要落在包裝袋上的手。
“哎哎,嘛呢?趁我不在搶我們家零食?”
季文文下意識縮了縮手,往屏幕上掃了一眼,當即翻了個白眼,就要拿走那一小包薯片。
臨了缪倉卻又後悔了,在季文文震驚的眼神裏,磕磕絆絆從口袋裏換了一塊巧克力,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包裝一角挨在了季文文手邊。
“江平野你怎麽這麽煩!”季文文嘴角下垂的明顯,像是怕缪倉再後悔似的急急撕了巧克力的包裝紙,嚼了兩口就咽下去了,被噎得吐舌頭。
“怎麽這麽苦?缪倉倉,你的零食味道怎麽都這麽奇怪。”
“不吃就還回來,知道這巧克力多不好找嗎?”
缪倉左右看看,張了張嘴,哪個都勸不了,捂着聲筒去給貓們倒貓糧了。
江平野大剌剌坐在休息室,旁邊人來人往的,他卻把兩條腿往矮桌上一搭,平白顯出一股桀骜不馴的氣勢。
仰着頭擡着胳膊,只照進一大片白牆和自己的臉。
他并起兩指,在屏幕上缪倉的額頭處敲了兩下:“你怎麽還向着她了,咱倆才是一家的知不知道。”
“再說了,嚴格遵守醫囑,我這還是為她好呢。”
“嚴格遵守醫囑?怎麽缪倉剩飯的沒見你嚴格要求。”
眼看着江平野隔着手機還要反駁,缪倉忙比了個“噓”的手勢,截斷了新一輪的争吵。
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有些相似,卻沒有一次不吵起來的,同性相斥嗎?
缪倉指了指喉嚨,開了視頻就打不了字。
“沒事兒,你喂你的,我看着。”
缪倉抿唇笑了一下,四處看看,拿貓罐頭壘了一個手機支架,歪頭晃了晃貓糧袋子,側過身去喂貓了。
被巧克力噎得反胃的季文文沖着鏡頭扮了個鬼臉,立刻又偏過頭去找缪倉,和和氣氣一起撸貓。
江平野擋了小半邊屏幕,也撐着下巴樂樂呵呵雲撸貓。
先是被夏風吹起的額發,然後是夕陽映照下映出長長暗影的睫毛,點着一顆小痣的鼻尖,顏色淺淡的半邊薄唇,側面看去完美無缺的下颌。
視線停不住的往下,略略掃過頸間斜向的肌肉線條,最終落在因為上衣下擺被下蹲的動作拉扯,而露出的小半截鎖骨上。
還是這麽瘦……
江平野無意識地放大畫面,指尖點在鎖骨窩的陰影處,來回磨蹭了一下,帶着畫面裏的人也跟着晃了兩下。
“老師,今天的……”
哐啷一聲,江平野手機沒拿穩,先磕了鼻子,又磕了膝蓋,最後滑在了地上,還是個面朝下的姿勢。
旁邊來通知今天關展的小姐姐被吓了一跳,忙探手幫忙拿手機,卻被江平野攔了一下。
他捂着鼻子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舉起手機正要解釋,就看到缪倉捧着手機直直盯着鏡頭,半張臉占滿了整個屏幕,像是以為手機出了什麽問題。
畫面一亮,缪倉呆了兩秒,才把手機挪開,悉悉索索找小本子。
江平野拿着手機起身去了角落,捂着一側耳機解釋:“手機不小心摔了,沒事兒,今天的展結束了,我得收拾收拾回去了。”
缪倉點點頭沒再寫字,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江平野眼神飄忽,垂眼摸了下鼻頭,含糊道:“被手機磕了一下,過會兒就沒事兒了……”
“随江老師!咱得出去了!”
第一個字剛聽進耳朵裏,江平野就警覺地捂緊了手機,回頭應了幾聲,再看回手機的時候,屏幕裏的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兩條消息。
[你去忙吧,我喂完貓了,要回去了。]
[鼻子,記得冷敷一下,不然會腫的。]
江平野咧着嘴傻笑了一會兒,又被別人喊了一聲,才輕咳了下壓住嘴角,正色轉身往外走。
明明鼻子發酸,胸口卻像是被塞了個大號的暖寶寶,還是水蜜桃味兒的。
展廳外面的燈已經關了,只有主廳幾幅畫下面的小燈亮着。
讓缪倉選了一天,他也沒選出個一二三來,只說哪個都好,江平野今天看了一天,反而覺得哪個都不太滿意,也就只有主廳當中這幅差強人意,就是太大了不好拿……
“就這個吧。”他指了指側邊更小的一幅,是前段時間,時隔三年後畫出來的第一幅新作,跟自己以往的畫風完全不同,雖然也不到十分滿意,但把成品送給靈感來源,也算是個不錯的禮物了。
“等畫展結束了,麻煩給我包一下這幅,我要親自帶走,別的按流程就行。”
後面的工作人員答應了一聲。
江平野從口袋裏拿出支筆,取下畫劃出上面的玻璃,幾筆在空白處落了個名字,寫完随江還不盡興,又在上面補了個“To 倉羽”,才給重新挂回去。
手機輕震,微博特關發了張圖。
周五,《魚七》的更新日,倉羽發了新一話的漫畫。
江平野邊走邊看完了,指尖頓了頓,卧蠶時隐時現,片刻後點在了轉發鍵上。
沒有自己這個一百多斤的開心果跟着缪斯逗他,就得想點兒別的辦法了,總不能讓季文文趁虛而入。
加上馬甲三個號呢,輪得到她一個小姑娘?
貓喂到一半的時候,季文文就打了個招呼跑走了,速度堪比貓崽子搶食,不知道在急什麽。
缪倉收拾了剩下的貓糧貓罐頭,草草數了一遍,疑惑地點了點吃完的空罐子……
今天出來拿了五個還是六個?空了三罐,只剩下一個了?
算了,不想了。
他扔了空罐子往回走,不再計較消耗速度過快的貓罐頭,趕着時間回去更新漫畫。
十分鐘後,小缪斯得到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信徒,為他準備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