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養成協議第24天
第29章 養成協議第24天
只看季文文對缪倉的自來熟,便也能知道小姑娘的交際能力,把缪倉當成裏程碑似的,定點攻克之後又選擇了廣撒網的交友方式,很快在療養中心當起了小交際花。
江平野原先還擔心缪倉會多想,特意攔着季文文去說了幾句,哪想到小姑娘毫無避諱,徑直去問了缪倉本人,且顯然,本人并沒有想那麽多……
當時得到回答的季文文頗為自得地看向江平野,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我就說缪倉不在乎這些吧,朋友在心,又不是看陪誰的時間長。”
這麽一句稱得上大義凜然的話說出來,再配上旁邊積極點頭的小缪斯,更顯得前段時間故意擋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江平野“小人戚戚”。
之後兩個人和和睦睦地喂完了貓,季文文繼續去當花蝴蝶,時不時在缪倉這朵上落一下,而缪倉……居然比小姑娘每天在他身邊打轉時輕松了。
江平野不能理解,且不想嘗試。
有心想問一句自己要是也去跟別人交朋友了,缪倉是不是也無所謂?
但心裏莫名不太敢問,萬一發現小缪斯真的在自己消失的時候更自如,他追求藝術的脆弱心靈怕是承擔不住。
說回此時,某纏人精借着花蝴蝶的話題,重新把小缪斯哄得自己遞了手表給他看。
一項項核對着看完,跟裝了個實時終端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過這話江平野不敢再說了,小缪斯要求個人隐私呢。
放下手腕嘆了口氣,江平野撐着頭看向認真畫稿的缪倉。
從側面看過去,下颌線條更加明顯,十幾天前經歷了一小段圓潤進化後,這周幾乎一點兒都沒動過。
腹部,軀幹,臀部,四肢,面頰……
長肉的順序江平野記得比油畫派別都熟了,離近在咫尺的完美不差多少,但時間上卻還差很多。
Advertisement
【不可以畫!】
嚯,許久不見的感嘆號,還是紅色。
然而下一刻又想到什麽,江平野收斂了戲谑,無奈笑着:“沒想這個,你都那麽嚴詞拒絕了,我也沒那麽無賴吧。”
纏一纏減輕應激就可以了,再纏下去萬一起反作用就事倍功半了。
缪倉讀不出他的深意,頗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又暗示意味明顯地垂眸掃過手表,再看回江無賴:無不無賴的,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無聲勝有聲,江無賴方才的一點兒溫良瞬時消弭,傾身拉過缪倉,兩手并用,揉亂了那一頭剛剛吹幹,還帶着吹風機暖意的發絲。
憤憤的語氣裏難掩笑意:“腹诽什麽呢?你現在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都開始眼神罵人了?”
“複述一遍,”江平野捏着缪倉的下巴為難人,“複述一遍就不報複你了。”
缪倉剛長出一點兒肉的臉頰擠壓着,嘴唇微微向外鼓起,眼睫下垂,杏眼彎彎,亮晶晶地閃着光,任由雜亂的額發在睫毛上掃來掃去。
江平野動作一頓,看着缪倉因為發癢微閉上的眼睛,只覺得手裏揉着的發絲不僅掃在了小缪斯的眼上,同時也拂在了自己心尖兒上。
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是跟技癢難耐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急切和蕩漾,還找不到出口。
莫名有些憋悶地愈加用力揉了最後兩把貓崽子,他并起兩指在缪倉鼻尖敲了一下。
看着缪倉條件反射捂上鼻子,才總算沒那麽堵心了。
草草梳理過被自己弄亂的頭發,江平野舒出一口氣,手賤似的在缪倉還泛着紅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下,十分滿意這兩分肉感。
掐完就跑,只留下一句心神暢快的:“睡覺!”
缪倉捂着鼻子的手轉移到了被掐的臉頰,再加上沒有完全順好的頭發,頗有些顧頭不顧腚的狼狽感。
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但深吸了幾口氣,偏偏聚不起來,聽着房間裏另一人得逞一般哼歌的聲音,反倒是皺着鼻子彎了眉眼。
輕輕淺淺的一聲“唉”落在空氣裏,快樂塗色的江平野沒聽到,心思不知飄到何處的缪倉也沒發覺……
……
第二天,缪倉是被陽臺傳進來的吵鬧聲驚醒的。
自從配餐量開始規律增加後,缪倉已經很少在鬧鈴響起之前自然醒了,昨晚趕着把漫畫發了出去,睡得有些晚了。
此時被雜亂的人聲吵醒,他久未冒頭的起床氣試探般一鑽一鑽的,在愈演愈烈的太陽穴針紮感中完全蹿了起來。
缪倉的床更靠近陽臺側,且為了避免他在空調房裏後半夜太冷着涼,江平野睡前總會把窗戶打開半扇。
療養中心即便是白天也不會有太過嘈雜的聲音,更不用說淩晨,而今天顯然是一個意外。
床帳裏光線昏暗,蜷成一團的缪倉呼吸略有些急促,皺眉探出一條手臂,掙紮着慢吞吞睜眼。
早上五點半不到……
他倏然蜷得更緊了些,頃刻後又放松了,收緊手表腕帶,閉着眼坐起了身,暈暈乎乎、不太穩當地拉開床帳。
缪倉恍惚着睜開眼,樓下的争吵聲更刺耳了。
因為睡眠不足而出現的耳鳴還沒有散去,他眼中帶上了時隔許久的,混雜着頹喪的戾氣。
稍稍找回些理智後,他先看向了幾米外的另一個床位。
安安靜靜的,江平野睡眠質量極好。
缪倉并不好奇下面發生了什麽,他最近堪堪能整理好自己心裏的一畝三分地,并不欲多事,給平靜的情緒添亂。
但起碼,應該先去關個窗。
緩過一陣眩暈,他用力閉了閉眼起身,拉開半截本就留了縫的窗簾,這才發現,室內的昏暗并不僅僅是因為遮光窗簾。
窗外同樣灰蒙,雲低的厲害,卻沒有雨。
跨出窗簾結界,更重的潮意裹挾在了缪倉身上,壓的他眼中頹喪更甚。
潮熱的,讨厭的天氣……
缪倉擦了擦額上并不存在的水跡,昏沉着邁步,打開紗窗準備拉上外面的雙層隔音窗。
視線混沌向下掃過,他動作猛地頓住,正對上樓下一張蒼白的臉。
病房樓本就不高,缪倉和江平野的房間在二樓,距離下面吵嚷着的人群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
也許是專業原因,幾乎不用細看,那張臉上的微末細節就在這幾秒的掃視中映射進了缪倉眼中。
雙眸緊閉,長發淩亂,唇色蒼白,臉頰和頸間似乎是沒擦幹淨,不規則地分布着幾團污跡。
缪倉呼吸微窒,在潮氣中幾乎要喘不過氣。
一道尖利的女聲穿透了他耳裏的嗡鳴,驚雷般在他腦中炸開。
“是你們說她可以出院的!現在我女兒自殺了!你們就應該負全責!”
心跳接連漏了幾拍,在胸腔裏沉沉往下墜着。
缪倉忽然反應過來,他剛剛看到的并不是污跡,而是……屍斑。
他緊攥上胸口的衣服,想平複過于慌亂的心跳,但目光卻仿佛被粘上了一般,半分都移動不開。
呼吸明明很急促,但納入的氧氣卻好像不足。
隐隐約約的,潮熱空氣裏似乎不只有悶悶的水汽被吸入肺間。
腥氣。
不是下雨前的土腥味。
呼吸驟停,反胃感洶湧至喉間,卻因缪倉僵化的肢體而猛地落空。
嘈雜人聲中似乎又混進了什麽,缪倉分辨不清。
遲遲沒有新鮮空氣進入,肺裏的燒灼感混雜着喉間的惡心,攪得缪倉眼前一陣陣發黑,卻偏偏無法擺脫視野裏的人影……
“缪倉!別看!”
“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眼前忽地徹底變黑,濕冷的皮膚瞬時被幹燥的暖意包圍,缪倉下意識跟着熟悉聲音的指令行動,猛地吸進一口氣……
而後在無聲的嗆咳中,恍惚嗅到了安神定心的薄荷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