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養成協議第25天
第30章 養成協議第25天
療養中心建在城郊,周圍僅有的幾片別墅區都離得不近,都是有錢人買來作為閑暇時休養用的。
人少車少,除了偶爾出車去接“病人”,院門幾乎沒有外人進出。
今天卻是個例外。
大約是陰天的緣故,早上五點天色仍有些灰蒙蒙的。
值晚班的保安熬到此時,也不免困頓,打個盹的功夫,主路上就出現了一排車。
從頭數到尾,一共四輛,後面三輛都是叫得上名字的豪車,打頭的卻是一輛帶着冷藏車廂的小型貨車。
見大門關着,卻也沒鳴笛,甚至還加了個速。
仗着體積大,冷藏車直直沖着大門開過去,一陣撞擊聲後,帶着已經轟然倒下來的鐵門,沖進了院內。
保安被連續的哐啷聲驚醒時,就見他看着的大門已經沒了蹤影,只看到最後一輛車的車尾,慌忙拿了對講機彙報情況。
幸而這種情況即使少見,但也并不是沒有發生過。
幾句話說明了情況,院內的醫護保安很快各司其職行動了起來。
江平野是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被驚醒的,睜眼前就被鬼壓床一般莫名昏沉,此時終于掙脫出來。
神色間還帶着冷厲,粗喘幾口氣之後,略略壓下心裏的躁意和不耐,狠抓了幾把頭發去開門。
過道裏的燈晃得眼疼,江平野微眯着眼,臉色仍沉着,聲音卻壓得很低:“大早上幹什麽?有人還睡着呢!”
小護士動作一頓,偏頭躲開對面的視線看向門框,忙又輕又快地說了原委。
Advertisement
江平野腦子仍有些遲鈍,耳朵裏聽着,又在心裏過了一遍,餘光看着旁邊房間門口在說着同樣內容的護士。
幾分鐘後反應了過來,聽着隐隐從身後傳來的聲音,瞬時明白了剛剛鬼壓床的感覺從何而來。
“你先等等。”
他回身開了室內燈,昏暗的房間忽然亮起,而房間裏另一個床帳也已經被拉開了。
剛壓下去的躁意猛然上湧,呼吸亂了一霎,他近乎慌亂地跑向窗簾外的人影……
……
再有意識時,缪倉已經蜷在了床上。
整個人仍被抱着,隔着一層布料傳過來的融融暖意,驅散了方才裹挾在身上的濕冷。
上臂傳來輕微的刺痛,手指微微彈動了一下,挨上了一片沒有覆着棉麻衣料的皮膚。
“緩過來了?”江平野松了按在缪倉手臂上的棉棒,稍稍将人放開些許,單手捧着缪倉側臉,“哪兒不舒服?”
窗外的吵鬧聲漸息,缪倉呼吸平穩了些,回過神後下意識仍往陽臺看去,下一刻卻被遮着眼睛轉了回來。
“別看,外面的事有別人處理。”
“靜心。”
心頭恍然,缪倉定定看向江平野。
眼裏的人頭發亂糟糟的,神色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驚惶,看過來的目光卻堅定。
麻木的腸胃霎那間恢複了知覺,缪倉條件反射攥住了手下的東西,探向床外幹嘔了好幾聲。
什麽都沒吐出來,反而牽連出了睡眠不足的頭痛昏沉,刺的他從應激性的迷惘中清醒了幾分。
嘴裏被塞了什麽東西,緊跟着就被喂了一口水,缪倉吐都來不及就被灌了下去。
他匆忙回頭,卻不是诘問,反而急慌慌在床上摸着什麽。
“怎麽了?”江平野圈住抓在自己腰上的手,另一手攬住了眼看着要傾倒下去的人。
“只是一顆胃藥,預防一下,在找什麽?”
“本子?”
缪倉點頭。
清醒過來才意識到,剛剛他看到的那個人,并不完全是陌生人。
“寫吧,上次不也是在這兒寫的嗎?”
攥着東西的手指被拉了根出來,戳上了一個硬物,缪倉低頭去看,這才發現江平野沒穿上衣,而他的指尖,正戳在一塊腹肌上。
惶惶然退了半寸,缪倉本就沒理清的情緒又被添上了一分缭亂。
手指被拉着挨上了監督者的皮膚,缪倉卻不敢看了,吶吶蜷着指尖,忘了自己要寫什麽了。
看着小缪斯總算不那麽青白的臉色,江平野暗暗松了口氣放開他的手指,從床頭摸過缪倉的本子。
缪倉回神,無意識掐了掐指節,在藥物作用下定心寫了一行字。
【樓下的人,我見過,是季文文的朋友。】
“樓下?”江平野皺眉,“哪個人?”
微滞片刻,他反應了過來:“那具……”
缪倉點頭,看向一旁還等着的小護士。
“麻煩,幫忙去看一眼隔壁樓的季文文,樓下那個好像跟她關系很好。”江平野代問了一句。
小護士應了兩聲,又不放心地看向缪倉。
剛剛打了一針鎮定劑,雖然現在看起來平靜,但缪倉之前反應太大,等藥效過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麽狀況。
江平野聽懂了護士話裏的意思,剛松下來的心弦又開始發緊。
“你去看,缪倉有我看着。”
藥效漸起,缪倉本想撐着等到護士回來,但本就沒睡夠,頭腦昏昏沉沉,眼皮半垂不垂。
看着忽左忽右往下倒的人,江平野幹脆雙手掐在缪倉胳膊下,直接把人放倒在了床上。
缪倉倏然驚醒,掙紮着要起身,被床邊坐着的人手掌在額頭上一抵,按回了枕頭上。
“才六點多,睡你的。”
“天塌了有心理治療師頂着,你能起什麽作用。”
缪倉的思維本就轉不太動了,只直覺江平野說的好像的确有道理,就遲疑了這麽半刻,挨上枕頭的腦子已經條件反射般逐漸進入了睡眠狀态。
眼睫一眨一眨,缪倉看着眼前逐漸模糊的人影,伸手在他膝蓋上輕輕推了一下。
江平野立刻彎下腰:“怎麽了?”
眨眼的頻率越來越慢,缪倉費勁擡手,推在了江平野胸口正中。
頭頂就是空調,不穿衣服這麽吹着,肯定會感冒。
“知道了,你閉眼,我就去穿衣服,怎麽操這麽多心……”
缪倉得到了肯定的答複,終于放棄抵抗鎮定劑的藥效,沒再睜開眼了。
江平野搓了搓胸口,又撓了撓腰腹,不知是輕松還是嘆息地長出了一口氣。
擺正了缪倉的手腳,探手拿了一件上衣穿好,關了室內的大燈,又坐回了床邊。
樓下是什麽人在鬧,解決沒有,他絲毫不關心,但缪倉注射鎮定劑前的狀态卻實實在在吓了他一跳。
怎麽叫都沒有反應,眼神茫然,臉色青白,被魇住了一樣,連一根指節都無法動彈。
薄被蓋着,看不出缪倉的呼吸,舌尖頂過上颚,他并起兩指探到了缪倉鼻下。
呼吸輕淺,但正常。
他揉了揉眉心重新坐下,探進被子裏,圈住了缪倉細瘦的手腕,拇指來回摸索了半晌,感受到略有些緩慢的脈搏後,才緊緊按住沒再動了……
呆看許久後,他又站起了身,半閉着眼沖了杯黑咖啡。
半分糖都不加的喝了兩口,不等咖啡因上頭,就被苦的完全清醒了過來。
……
樓下的屍體已經被放回了冷藏車,一家十幾口人被請進了辦公樓樓頂的一間會議室。
不是常規醫鬧的要錢,畢竟能住進這裏的人,即便不是高門大戶,也不缺那幾十萬。
但名聲不一樣。
人死了,自殺的,這種事情傳出去,于公于私,都傷臉面。
所以要把責任推出去。
就像當初把人推進這家療養中心一樣。
季文文執拗地看着樓下的冷藏車,看着辦公樓那邊又從外面開進來兩輛車,許久之後,十幾口人臉上挂着牽強的笑下了樓。
嗤笑一聲,季文文将額頭緊貼在窗戶玻璃上,斂了神色,目光無神地注視着冷藏車被開走。
“現在可以進來了吧?”林清語聲音放的極低,比她平時的語氣還要溫煦。
輕點了下頭,而後再沒擡起,似乎這個動作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季文文住的是單人間,林清語沒有把她扶回床上,而是相對坐在了前廳沙發上。
掌心裏放了一顆藥遞過去,林清語選了個輕松的話題,想勸人自己把藥吃了。
“缪倉剛剛還讓人過來問你怎麽樣了,睡一會兒,然後一起去治療室?”
“缪倉……對,他記性好,應該是也記得記歡姐姐的。”季文文拿了藥,幹咽了下去,縮在沙發裏怏怏的,語氣低落,每個字都帶着拖長的尾音。
“他怎麽認出來的,看到了?”
“我都沒看到……”
季文文絮絮,林清語卻驟然反應過來,剛剛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人身上了,現在她才想到缪倉那邊的情況,心裏又是一緊。
面上卻不顯,仍沉靜溫和的安撫着眼前人,直到季文文一點點歪了身子,陷進沙發裏睡熟了。
林清語招呼旁邊的護士,兩個人一起把小姑娘團在沙發裏,空調打的偏低,又蓋上了一層厚被子。
窗簾完全拉好,只留了一盞落地燈。
護士被留在原地,林清語卻得趕着去看自己的另一個病人。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缪倉依舊沒醒。
江平野不太懂鎮定劑的持續時間,去護士臺問了好幾遍,咖啡都多灌了一杯。
再次得到護士“再等等、觀察觀察”的回答之後,他捏着眉心回了房間。
看着床上臉色似乎好了一些,但唇色發白的人,在心裏點了點缪倉今早錯過的配餐和零食。
早飯沒吃,慣常的三五顆巧克力沒了,早中加上的一小份土豆泥早就放涼了,還有缪倉愛用來“磨牙”的一包蔬菜幹,午飯眼看着也要錯過。
還有最重要的,待會兒醒了不知道又會是什麽情況……
頭疼,很久沒這麽頭疼了。
幸而下一刻,敲門進來的人稍稍緩解點兒他崩了一上午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