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養成協議第23天
第28章 養成協議第23天
最後一格漫畫的分鏡和粗稿已經畫好,缪倉揉着關節用力處,掌心仍拿着一顆橙黃色的糖果,餘光卻飄到了側後方的江平野身上。
對方手臂時快時慢地動作着,顯然也是在畫什麽。
從這個角度掃過去,将将能看到小半張側臉,淩冽的眉骨,濃密的墨色眼尾遮住了江平野眼中的情緒,但平時的卧蠶并未顯露,是個十分認真的姿态。
棉麻衣袖卷得很高,露出手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動作間斷變化着,是比裸體模特還要好看的線條。
新的圖層上很快出現了一個人的側影,缪倉畫得很快,短短十幾分鐘,已經把視野裏的線條變化都畫了出來。
筆尖最後落在眼睛處,簡單描繪了幾筆後突然頓住,像是走神踩奶的貓忽然意識到自己親近的有些過分。
缪倉耳尖莫名發熱,筆尖停在删除鍵上,猶豫幾秒後,仍按了保存。
他捂着耳朵趴在桌上,側頭露出半截眼縫,偷偷摸摸卻又光明正大地觑着方才無意識畫下的人。
狹小空間中,缪倉呼吸間還帶着橙子味兒,不是很甜,微微發酸,跟耳尖上的溫度一樣。
蹭了蹭越來越燙的耳朵,他将眼睛完全埋進手臂間,回想起剛剛江平野問的最後一個問題。
“她送了你一顆糖你就記住了,然後她來了沒幾天就跟你親親熱熱的,我當初可是一天一顆的送,你怎麽還區別待遇?”
江平野眼神調侃,一看就不是在認真問問題,缪倉只自顧笑着搖了搖頭。
本就是玩笑,大約是覺得這個搖頭就是回答,江平野捋着他的發尾按揉了幾下,沒再追究問題答案。
其實,如果江平野繼續追問的話,那頁寫了寥寥幾筆的紙面上還會多兩行。
【因為你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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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讓我覺得,好像交朋友這件事,是可以再次嘗試的。】
第二顆橙子糖塞進嘴裏,在頰邊微微鼓起,酸甜味從齒縫滲入舌尖,而後沿着喉口漫入心髒。
在清爽的甜橙味道中,缪倉不自覺蜷了下方才握筆的食指,眼睛半閉,很快潛進了一個暖調的幻夢裏……
……
至于那天他到底是怎麽回到床上的,缪倉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問到江平野時,對方先是笑得一臉莫名,而後開始胡說八道,用詞十分之黏糊,缪倉不願回想,且完全否認。
盛夏的氣溫一天比一天高,缪倉心裏卻越發平靜了起來,當初被趕進封閉療養中心的不安和顧慮已經完全消散,體重一點點漲上來,離目标體重已然不差多少。
在收到錄取通知書後,他更有精力接稿和畫漫畫了,幾乎快要攢夠第一學年的學費。
唯一不順心的事情是,江平野已經不再滿足不當着缪倉的面兒偷偷摸摸畫他了。
每天絮叨的不再是你要多吃飯,而是讓我畫畫你的正臉。
說的多了,缪倉已經從一開始下意識的心悸,變成了冷漠推開江平野,繼續畫自己的稿子。
不過江平野現在別的不多,唯有耐心特別足,尤其是面對自己即将長成的缪斯。
看着身側半垂着眼走神的缪斯,江平野簡直移不開眼,雖然還差一點點,但小缪斯逐漸接近自己預料中的樣子,他之前壓下去的技癢難耐也跟着冒了出來。
心口竄上一陣悸動,他下意識轉移視線,撚動着指尖無聲嘆息。
想畫缪斯想的,心跳都開始加快了。
但前因已成,除了讓缪倉慢慢适應,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畢竟,無論什麽藥物都不能讓缪倉忘記那些年的陰影。
也所以,雖然他纏缪倉纏得厲害,心裏卻也并沒有那麽急切。
但是,纏還是要纏的,纏着平複過速的心跳。
手腕上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戴上的智能監測手表被扯動了一下,而後指尖落進了身旁送出這個手表的人的溫熱掌心。
缪倉從腦中的分鏡裏回神,在視線落在對方手掌上之前,臉上已經露出了幾分無奈。
他輕輕彈動了下手指,剛剛還直視治療小組裏分享者的目光瞬間轉了過來,裏面甚至恬不知羞地帶着明晃晃的疑惑,倒像是缪倉自己把指尖塞進了對方掌心似的。
最近已經被江平野纏出經驗的缪倉并沒有直接去拽落入虎口的手指,他沒對方臉皮那麽厚,并不想在小組治療中被動拉拉扯扯。
江平野随意地揉捏過掌心冷玉一般的手指,看着低頭拿小本子的缪倉,笑得得意且幼稚,順勢又往缪倉身邊側了側,絲毫不見外地看向本子上還沒寫完的話。
【你不覺得,你離我太近了嗎?】
“不覺得啊,”江平野用氣聲回答,呼吸間帶起了本子主人耳旁的發尾,“又沒人規定必須得等間距坐,挨着缪斯近點兒有安全感,有利于我的治療。”
耳尖的癢意激得缪倉輕輕打了個哆嗦,人卻沒有躲遠,略帶了些埋怨地看向耍花腔的人。
說什麽治療,明明就是假公濟私。
之前他特意問了林醫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麽忙,林醫生倒也沒有隐瞞,但語氣一言難盡卻又含含糊糊,缪倉從頭到尾聽得有些雲裏霧裏的,但用林醫生的原話總結一下就是:“沒什麽大毛病,只是腦子裏天生少了一條回路,活得太過沒心沒肺了。”
面前人的眼神裏透出明晃晃的嗔怪,卻還附着別人體會不到的親近,江平野淺笑着低頭,放過了變得溫熱的指尖,食指勾住了他手腕上的監測手表。
從上次看見林醫生送缪倉的胸針之後,他就琢磨起錄取通知書收到之後,必須送一個比胸針更高級的禮物。
左思右想,再貴重的飾品,估計缪倉都不會常戴,最終選了這一款健康監測手表。
外表高級,內裏實用,還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戴着,就是可惜,缪倉堅決不允許他連上手表終端,他也只能直接拉過表盤查看。
小組治療師已經看了過來,缪倉晃了晃手腕,低頭提醒江平野松開,奈何江平野是個固執的,小聲說了一句“別動”還不算,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攥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心跳怎麽還加快了?”
江平野側頭對上缪倉的視線,看到了他眼睛裏的複雜情緒,是放棄抵抗後的絕望。
“怎麽……”
“咳,江平野,你有什麽想分享的嗎?”
哦,這下知道為什麽放棄抵抗了。
他松開剛探過去的左手,右手食指卻還勾着表帶,晃蕩着落在兩人椅子之間,擡頭的時候臉上表情已經變得親和卻疏離了。
“沒什麽,”停頓片刻後,在治療師張口問出下一句前,視線轉向缪倉,笑裏多了幾分不懷好意,“缪倉也沒有。”
勾着表帶的食指被缪倉反手用力拽住,但在他矯揉造作地“嘶”了一聲之後,力氣就松了,主動權再次被江平野掌握……
治療師顯然也被他臨時加的這一句弄懵了,半張着嘴呆愣了一會兒後,依舊下意識按照慣例問出了下一句話:“缪倉今天有什麽想分享的嗎?”
缪倉急得直搖頭,只想趕快結束今天的小組治療。
治療師沒讓他失望,慣例的下一句也很快說了出來,結束了這場讓缪倉“絕望”的治療。
表帶被江平野兩根手指三百六十度緊緊圈住,他想快點兒逃出去都不行,深覺對方送這塊兒表就是為了更方便的拉住自己。
怎麽感覺作用跟……狗繩一樣?
晃了晃腦袋掃除這個想法,他不想把好好一件禮物附上自己無法直視的作用。
江平野看着小缪斯臉上剛剛急出來的還沒消失的薄紅,又見他眼神恍惚片刻後晃着腦袋用力眨眼,而後輕輕吸了口氣像是在擺脫什麽。
勾了勾手指松開表帶,直言了自己的猜測:“怎麽,覺得我給你套了根安全繩?”
呼吸一窒,缪倉蜷着已然溫熱的指尖整理好衣袖,把手表完全遮蓋好後,才出于社交禮貌垂着眼搖了搖頭。
“現在當然不算,”江平野挑了下眉舊事重提,“你把監測終端連在我手機上才算。”
深吸一口氣,缪倉覺得在江平野的刺激下,是個啞巴都能快學會說話了。
氣的。
奈何缪倉不是個啞巴,只能睜圓了杏眼,漆黑的一點瞳色直直落在江平野臉上,是個稱得上活潑的生氣表情。
江平野老大爺似的背着手站定,看着跟貓崽子被拽了尾巴一樣望過來的眼神,掐着指節憋出一句缪倉早已聽膩了的“我錯了”,而後抿着唇多加了半句,依舊是熟悉的用詞:“真的錯了,以後不……噗。”
沒憋住……
貓崽子瞬時炸毛了,氣呼呼地卷起棉麻衣袖想把手表解下來,江平野慌忙按住,輕笑着告解了幾句,道歉的話不值錢地往外蹦。
本就不太會生氣,又被江平野锢着兩只手摸着後背順氣,缪倉沒一會兒氣就聚不起來了,反倒因為兩個人挨得太近而有些赧然。
沒有手推人,又不能說話,他只好在江平野的封禁中努力擡高了頭,抵着對方的肩膀往外推了推。
察覺到懷裏人力道的江平野卻也沒立刻将人松開,低頭正好對上缪倉的目光。
眼神裏已經沒了剛剛的嗔怒,清清楚楚地映出了自己的臉,甚至能看出他嘴角的暗笑。
“不摘了?”
缪倉洩氣一般将額頭抵回江平野的肩膀,撚着他的後半截鎖骨搖頭,在剛剛才勉強露出的一絲空隙裏掙出一根手指,向前怼在了江平野身上不知何處,輕淺又迅速地劃拉出兩個字。
【放開】
幾乎是同時,江平野飛快松了手,還往後蹦了半步。
缪倉沒注意他的動作,重獲自由後深深吸了幾口氣,直把周圍空氣裏殘存的淺淡薄荷味兒都吸完了,才慢悠悠掃了江平野一眼,似睨似嗔,總之一點兒不見方才枕着他肩膀搖頭時的軟乎。
目光很快回落,缪倉揉了揉因為方才的掙紮再度變熱的臉頰,撇了下嘴角徑直往前走去。
走遠了兩步之後,江平野才像是驚醒似的恍過了神,按上方才缪倉寫字的腰腹處斂眉思索。
明明不怕癢啊,剛剛是怎麽了……
問題沒有答案,視野裏缪倉已經轉過了一個拐角消失。
心知小缪斯最近早被自己纏煩了,估計今天這氣不好消,他笑着輕舒一口氣,幾步追了過去,選了這兩天不再纏着缪倉的季文文作為安全且對方必會回答的話題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