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養成協議第22天
第27章 養成協議第22天
“他像大貓?噫……”季文文搓了搓手臂,“貓科不收他,他明明就是……就是陰險狡詐的狼。”
三米開外的江平野挑眉笑着,眼神裏透出幾分無奈和不屑,看着缪倉惴惴戳了下大言不慚的小姑娘準備說什麽,他又單指在唇上一比,示意對方什麽都不要說。
看看身前仍在當面抱怨的季文文,再看看不遠處腳尖一點一點仿佛做慣了上位者的室友,缪倉頃刻間在心裏評估了一下誰輕誰重,吶吶收回了剛探出去的指尖,低頭握上貓爪,默默聽着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人“怨聲載道”。
好在江平野再如何也還是做了個人的,并沒造多少孽,又因為無人附和,小姑娘說了一會兒,就再想不到其他了。
缪倉暗自松了一口氣,正打算收拾好貓食盆回去,季文文卻又怯怯開口了,像是在詢問什麽無解秘密的答案。
“倉倉,我問過林醫生,但她不告訴我……”季文文蹲着身往缪倉身邊蹭了蹭,在看到缪倉下意識後退時停下,更加小聲地問,“你到底為什麽不會說話了呀?”
眼神黯淡一瞬,缪倉想到什麽,擡手錯過貓崽子蹭過來的耳朵,片刻後舉起了本子。
【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怎麽說也是一個衛生間吐過的交情,”季文文提了下嘴角笑開,“倒是你怎麽還記得?林醫生不是說厭食症容易變笨嗎?”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不會是大腦控制說話的區域萎縮了吧?”
突然被有理有據地人身攻擊了一句,缪倉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反駁,愣怔片刻後,方才眼裏的黯淡雖未散盡,仍淺淺笑了一下,透出些許少年的腼腆。
【沒那麽嚴重。】
季文文若有所思地點頭:“我就說你怎麽這麽容易就把我納入朋友範圍了。”
那倒也沒有……但看着小姑娘清亮的眼神,缪倉還是沒忍心說出對對方“同病病友”的定義,只微垂着眼含糊點頭。
“诶,那次見面的時候,雖然你只說了兩句話,但比現在好多了,所以為什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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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回去了吧。”
江平野在長椅上忍耐了半晌,聽着季文文說他壞話還沒什麽,後來這小孩兒突然降了聲音,他心裏莫名的焦躁又占了上風,直看着那邊的貓都沒剩幾只了。
覺得已經給夠了缪倉跟其他朋友相處的時間,他大跨了兩步走了過來,順便打斷了小姑娘的好奇心。
本就打算用回病房截斷話題的缪倉看到江平野走過來,忙慌亂擺手示意對方停步,甚至因為起得太急一陣頭暈,最後還是被江平野一把提溜住了後頸,扶住了上臂。
緩過來的缪倉急急後退,卻忘了後衣領還被對方攥在手裏,扯到喉口處又被扽得停了下來,不敢用沾了貓毛的手亂摸,然而還沒來得及寫字讓人松開,後頸就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一抹過分的熱意。
“我先把人帶回去了。”
季文文在半分鐘內經歷了剛剛吐槽過的人突然在自己身後出聲、缪倉差點兒摔倒自己沒扶住、缪倉差點兒摔倒被自己身後剛剛吐槽過的人拉住了、剛剛吐槽過的跟自己不對付的人也不知道聽沒聽到自己的吐槽但拎着缪倉直接走了……
她呼吸微滞,在腦子裏梳理完幾句拗口的話,等人走遠了才想起自己還可以呼吸,大喘了幾口氣,抿唇拿起貓食盆靠在了牆邊。
剛剛說了別人壞話,現在還是別跟上去了……
江平野自然樂得如此,燥熱的掌心貼在小缪斯溫涼的後頸,心裏莫名的不舒服也在此刻被撫平,就連鼻尖的癢意和毫無形象連打的幾個噴嚏都影響不到他此時忽悠悠飄揚起來的心情。
被推着後脖子不斷往前的缪倉終于寫出幾個橫波浪豎也波浪的字,使勁兒停住了腳步把本子舉了起來。
偏頭打完一個噴嚏,江平野揉着鼻尖稍稍靠近,然後就被那幾個抖得不成樣子的字逗笑了。
敏銳察覺到手下提溜着的人向後瞥了自己一眼,他本想把笑憋下去,然而癢意上湧,控制不住地又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一時間越發笑得停不下來,連勾着缪斯的掌心都松了勁兒。
缪倉慌忙往前小跑了幾步,拿起手邊療養中心裏幾乎三米一個的消毒小噴壺,伸長了手臂繞着圈把江平野噴了個全乎,尤其是鼻尖和剛才落在自己後頸的手。
“哎行了行了,我回去洗,馬上回去洗。”
江平野被他噴的眼睛都睜不開,邊笑邊躲,被鼻尖的涼意又刺激地打了幾個噴嚏。
玩鬧一般,江平野瞅了個空隙往前跑去,缪倉也沒放下小噴壺,忘了事件起因似的,仍舊噴着追了上去。
過道裏人不多,江平野跑得毫無阻礙,卻始終在距離缪倉身前兩三米的位置,一旦身後察覺不到噴霧的涼意,就回過頭減慢速度,等着自己的小缪斯氣喘籲籲追上來。
最後在病房門口轉過身,擡手做出個停車的動作,聲音裏仍帶着笑意:“停,再跑我就吸 你了。”
缪倉撐着膝蓋停下,臉頰染上了因急速奔跑帶起的紅暈,呼呼喘着氣,并未聽清江平野說的話。
這麽一小段距離,比跑步機上二十分鐘的慢跑消耗多太多了,但急促的呼吸聲中卻并不全是壓抑。
缪倉本已刻意調整了冷臉,想讓江平野意識到此次事件的重要性,但擡起頭的瞬間,看着對方臉上毫不掩飾的笑容,他終是沒忍住也彎了眉眼。
一縷暖橙色的夕陽恰好斜斜照在他的瞳底,将其中因疾跑而出現的幾分水意映得亮晶晶的。
然而不過片刻,他斂住眼尾,壓了壓嘴角,在新一頁上頗為嚴肅地寫下幾個字。
“行行行,”江平野語帶縱容,仿佛最初開始搗亂的不是自己,“我去洗澡,你去清理。”
面前的本子被缪倉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狠狠點了兩下,發出小聲的“砰砰”。
江平野鞠起卧蠶又要笑,卻在看到本子後面的冷臉時輕咳了兩聲繃緊将彎的唇,兩指在額前一揮,故作正式地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知道了,阿sir,這就去噴抗過敏的藥……”
看着缪倉的臉色緩和,江平野語氣稍頓,提起半側嘴角故意反駁了剛剛自己對“長官”做過的承諾:“其實我已經不打噴嚏了。”
在缪倉正要往本子上最後一句下面劃上兩條表強調的波浪線時,他又及時改口:“不過缪斯要求我噴,我就勉為其難噴一下吧。”
臉上的表情都來不及調整,缪倉的筆尖頓住,看着眼前即将關上的門撇撇嘴,收起本子準備去盡頭處的公共衛生間。
走至門口的一瞬,還有一條縫的病房門忽地被從裏面打開。
“對了……”
缪倉瞬間又提起了一口氣,條件反射般,在一頭跑亂的黑發探出來之前,動作利索地磕上了門。
“砰”
關門聲截斷了江平野未盡的話,第二次被當面關上門,他卻沒了當初的錯愕,反倒是生出一種“果然還是在我面前最自在”的得意,輕哼着不知名的調調噴了幾下抗過敏噴劑。
曲調稍頓,在混接了一個噴嚏之後重新響起,而後雜糅進了一片水聲中。
而缪倉在一瞬怔愣過後,看着手裏還拿着的小噴壺驟然笑了。
怎麽突然,變幼稚了?
垂着頭抿住唇,他把小噴壺放在空架子上,在擡起頭時嘴角卻又提起了小小一個弧度。
算了,二十三的人還在幼稚,自己這樣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一場追逐戰之後,江平野雖然已經從季文文可能頂替他,占據缪倉心中第一位置的危機感中解脫了出來,畢竟小缪斯從沒有在季文文眼前笑得這麽開心過。
但,關于兩個人到底是怎麽迅速熟絡起來的,他還是得問個清楚……不是不甘心,只是……
江大藝術家表示,只是吸取經驗而已,至于吸取這方面的經驗對單純養重一個靈感缪斯有什麽作用……大概還是藝術家不走尋常路吧。
本以為對方回答的時候,也會像自己問出口前莫名糾結,半掩半藏,然而萬萬沒想到,缪倉寥寥幾筆就寫得清清楚楚,反倒讓江藝術家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如林醫生所說出了什麽問題……
以至于明明一句問話就可以清楚的事情,自己偏偏想了那麽多還自主去林醫生那兒挨怼。
原由連一頁紙都沒占滿,只是兩人早先就見過。
有一回趕巧了同一時間去做治療,然後分別在相對的男女衛生間裏發病,吐了個一塌糊塗,然後季文文給了缪倉兩顆糖。
【後來在門診的五人小組治療上還見過一兩次,但沒打過招呼。】
【她都以為我忘了。】
“所以……為什麽沒忘?”
江平野繼續追問,卻不是因為心裏不舒服。
缪倉撐着下巴,仿佛在回憶什麽,片刻後,眼眸裏暖意更甚。
【可能是因為,糖很甜,而且吃了之後我沒吐。】
胸口不明所以地發酸,站在桌前的江平野幾乎是立刻就掏了掏口袋,尋摸出最後三顆巧克力和最後兩顆透明包裝的糖果,塞進了缪倉還拿着筆的手裏。
巧克力是尋常零食,江平野每天都會見縫插針地投喂他一兩個,糖果卻不是。
雖然糖果罐子已經換了一個,但從那一次自由挑選青綠色糖果之後,它就成了一個稀罕物,只作為獎勵品出現,連一天一個都沒有了。
缪倉虛展着掌心,一份土豆泥剛下肚,巧克力并不想吃,左手食指撥弄了下橙子味兒的小糖果,擡頭的時候,眼睛裏已經透出了比這兩顆糖果折射出的光還熠熠生輝的亮色。
唇上還帶着剛剛的喝水時留下的潤澤,江平野扣住了缪倉的掌心,視線逃避似的轉移,像是不敢看那雙眼睛,最後落在了鼻側的小痣上。
淺棕色,卻被缪倉最近越來越健康的冷白膚色襯得異常明顯,比視線方才停留的唇色還讓江平野不自在。
指腹被掌心的手捏了捏,無言詢問着為什麽今天有兩顆糖果。
江平野霎時回過神,輕咳了兩聲垂眼,緊攥了一下缪倉的手後松開,墊在他手背上握成了拳,摩挲着指節緩聲道:“今天太乖了,值得兩個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