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養成協議第21天
第26章 養成協議第21天
“所以,你就因為這麽點兒事,特意約了一個治療時間,來問我關于缪倉的更多事情?”
“不行嗎?”江平野懶散趴在桌上,臉上郁悶的表情顯而易見,“這關乎缪倉能不能在我的關心下按計劃治療。”
林清語翻過還沒流盡的沙漏,并不想跟這位無病呻吟的藝術家多話。
而江平野卻是個沒臉沒皮的,他撐着下巴順手翻回沙漏,仍執着于剛開始的問題:“說說呗,類似于他之前真養過一只叫魚七的貓這種,不是你讓我配合他治療的嗎?”
林清語被他的理直氣壯搞得哭笑不得,趕人又趕不走,無奈道:“你不覺得這種事情應該親自問缪倉嗎?我是心理治療師,不是幼兒園阿姨。”
還得處理小朋友之間的人際獨占欲……
看着怏怏不樂的江平野,她心裏越發覺得好笑:“缪倉多一個能交流的人,你不應該覺得高興嗎?”
“我……”江平野一時語塞,別別扭扭靠回了椅子上,“我高興啊,但我這不是擔心他被騙嗎?誰知道這個季文文……”
“那你放心,”林清語打斷他的主觀臆測,“文文比你單純多了。”
“我……靠,感情我現在都成單純對照組了嗎?”
“你以為呢,”林清語毫不留情,将方才江平野遞過來的本子推回去,看在他盡心盡力的份上,還是又點撥了他一句,“就算覺得不甘,也應該是我這個大半年才取得缪倉信任的治療師吧,你有什麽好惆悵的。”
“知道為什麽嗎?”
林清語一臉願聞其詳:“為什麽?”
江平野找回了幾分優越感,手裏的本子上下翻飛着,語帶調侃:“因為你們的社會關系,是醫患,再說了,您老往人傷心事兒上捅,半年見面的時間加起來有一周嗎?”
“所以我才想提前問問你,萬一我不小心捅了他的傷心事,您這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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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翻過沙漏,林清語嘴角微微抽搐,她剛才就不應該多嘴點那一句。
“所以,想不出來你跟缪倉符合的社會關系讓你很得意嗎?”
“得意啊,我們藝術家,就不愛走尋常路。”
江平野絲毫沒有被怼的自覺,一手按在沙漏上仍想往過翻,但林清語放下臉盯着他沒動,他撇撇嘴松了手,高高抛起本子後,手橫着一抓收進口袋。
“行,我走,您這治療師不幫我對症下藥,怎麽還往外趕人呢……”
看着江平野吊兒郎當的背影,林清語長出一口氣。
不走尋常路?很好,自己別扭着吧。
洋洋得意的江平野一出門就調整了表情,半是委屈,半是可憐,直看得等在外面的缪倉抿着唇低下了頭。
片刻後又翻出了那頁已經展示過無數次的說明,臉上有樣學樣也帶了幾分委屈。
【你也沒問過我……】
【而且你不是不喜歡貓嗎?】
問題是我不喜歡貓嗎?問題是……你的事我怎麽能有不知道的呢?
江平野自己也覺得這想法太過霸道,薅了把頭發把人圈住:“我不問你就不說了?小哥哥,講講道理,想想我主動跟你說了多少,這不得有來有往嗎?”
缪倉心裏藏了多少事連他自己都理不清,只能點了點頭安撫最近怎麽看都不太正常的室友。
【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江平野補償似的揉了下缪倉的後腦勺,放棄了繼續為難自己的缪斯。
然而嘴上說着沒生氣的江平野,在又一次看到季文文出現在自己和缪倉的飯桌上時,還是有些微的破防。
該說十六歲的小姑娘就是精力充沛嗎?丁點兒不像個病人不說,這積極的态度……
他看了看季文文堪稱熱烈盯着缪倉的目光心下疑惑,難不成這位也是來找缪斯的?這手也不像畫畫的啊……
下一刻,眼神熾烈的季文文開了口:“缪倉,你剩下的給我吃吧。”
瞬間,她身旁和對面的人都繃緊了身體,江平野甚至不待缪倉做出平時不想吃了的小動作,就直接上手把他的餐盒搶了過來,幾口塞完了肉汁拌飯,冷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季文文。
而季文文看着對面因為吃得太急捂着嘴悶咳的人,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半晌後才可憐兮兮地把自己最後一口配餐吃完。
“你也是貪食症啊……那你為什麽不用吃配餐,你又不限量,怎麽還跟我搶呢?”
江平野灌了半杯水咽下米飯,錘了錘胸口才透過氣來:“就是盯着不讓你多吃。”
“那缪倉每頓都少吃了你怎麽不說呢?你還幫他銷毀證據!”
“你管那麽多呢!我跟他的關系是你能比的嗎?”江平野一點兒大人的自覺都沒有,白了小姑娘一眼看回缪倉,“吃好了嗎?吃好了咱……”
【我還沒吃飽……】
缪倉頗為怨念地看着江平野手裏的空餐盒,實在想不通,在這號稱全國第一的私人療養中心裏,為什麽會有兩個人,搶他的剩飯?
江平野舌尖在唇上舐了一圈,輕啧一聲後,掏出一塊巧克力抵在了缪倉嘴邊:“我去打包一份土豆泥,一會兒回去吃。”
剛起了身,看到季文文挨過去跟缪倉講小話的場景,手一伸,又把缪倉拉了起來:“走,一起去。”
季文文并不是沒有發覺江平野對自己似有若無的敵意,但她的社會經驗還不足以讓她想明白這分敵意到底是有還是無,且,又是為什麽?
也所以,她仍舊每天跟在這個跟她得了一類病、喜歡貓貓、且十分好看的哥哥後面,雖然吃不到哥哥的剩飯,但,起碼賞心悅目,有利于康複。
她探頭隔過江平野去看缪倉,然而中間的人十分沒有眼色,也跟着往前了半步擋住,她背身再看,江平野又退後了一步。
季文文輕咬着下唇擡頭,略顯稚嫩的眼睛裏透出孩子氣的固執。
可惜,方才前半步後半步的人卻沒有低頭,反而側身問缪倉錄取通知書的事,語氣認真,仿佛剛才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須臾,矮了一頭半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眼神飄忽,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江平野餘光左右掃掃,左邊缪倉正專心走路,時不時摸一下口袋裏的手機,像是怕錯過什麽,右邊也在專心走路,少見的沒有叽叽喳喳。
他晃蕩了下手裏的餐盒,咬着口腔裏的軟肉擡手将土豆泥推到了缪倉手裏。
“你跟季文文去喂貓吧,我去門口大廳拿新寄過來的罐頭。”
缪倉疑惑地看向他,不是幹什麽都要拉着自己嗎?今天怎麽突然……
面前的人微微傾身,呼吸拂過耳邊:“不管你跟這小孩兒有多投緣,不能超過我,懂?”
對面的季文文好奇側耳,眼睛裏已經帶上了期待。
缪倉抓了抓發癢的耳尖,沖季文文笑了笑,又被江平野點着下巴轉回了視線。
“聽到了嗎?”
“點頭是什麽意思?說一聲……”
缪倉看着越來越近的人,慌忙攥住下巴上的手指,另一手随意按在了江平野跨着的布兜上,順勢搶過了餐盒。
好巧不巧,布兜裏發出一聲機械音,平直的尾音卻透着電子男聲不該有的……波浪線。
“愛——你——喲——”
“噗……”
這是季文文在低頭憋笑。
“咳咳,哈……”
這是江平野在明目張膽切斷自己的笑。
唯有缪倉,紅着臉退後,覺得這個還不如“謝謝哥哥”……
“行啦,”江平野輕扯了下缪倉紅透的耳垂,方才把人放出去的一點兒不甘心不翼而飛,“知道你最愛我了,來來來,哥哥抱抱。”
缪倉倉皇從他的胳膊下躲開,頭都沒回地提着一個小餐盒往前疾走了。
聽着身後肆無忌憚的笑聲,他腳下一閃,差點兒被一個石階絆倒,好在季文文雖然嘴上不停,但手裏還算穩,及時扶住了沒頭沒腦逃竄的人,順便像貓媽媽揪崽子一樣,給他指正了一下方向。
十分鐘後,季文文看着面色恢複正常、垂着頭喂貓的缪倉,好奇發問:“你為什麽跟江平野關系這麽好啊?真的不能把剩飯給我吃嗎?我不會打小報告的。”
剛翻出小本子準備認真思考一下怎麽回答第一個問題,缪倉就聽到了後半句話,一時思維同手裏的筆一樣,不僅停在了原地,片刻後還往後縮了縮。
【不能……】
怎麽還惦記這件事兒呢……
但看着長嘆一聲磕在膝蓋上的人,缪倉還是多問了一句。
【很焦慮嗎?摸摸貓會好很多。】
季文文微愣,壓在膝蓋下的手指蜷縮一瞬,而後伸手撫了撫蹭在自己腿邊的大橘。
“真心喜歡貓貓的人都很溫柔。”
眼角微彎,缪倉點頭表示認同。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尖蹭過地面的聲音,他回頭,正看到平時都坐在椅背上的人正掏着口袋整理裏面的零食,而後在心裏默默糾正了方才的想法。
不喜歡貓的人,也可以很溫柔。
專心摸貓解壓的季文文聽不到缪倉的心聲,同樣也沒聽到三米外長椅上的聲音,一遍認真玩“貓爪在上”的游戲,一邊含糊抱怨:“江平野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缪倉倉……你為什麽會跟他當朋友啊?”
為什麽……
缪倉自己也說不太清楚,明明在所謂的“協議”之前,他對新進室友還很戒備,但那之後,尤其是江平野幫自己把東西都拿回來之後,好像就有什麽改變了。
仿佛是暗無天日的封閉小房間被揭開了一角,然後一點一點,無知無覺的,漸漸擠進了陽光和薄荷味的清風。
他對別人對他不同程度的惡意向來敏感,善意也一樣,但江平野不在其中,他向來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像林醫生那樣帶着距離的善意。
就像是,像是他已經認識了自己很久,陌生卻又熟悉,自然而然地,讓自己也逐漸覺得好像他們真的已經認識了很久 ,自己住院似乎也成了一個打破隔膜的契機,而不再是被抛棄的狼狽。
貓們排着隊,一個接一個,享受外出打獵的老大的摸摸撸撸。
撚過指尖殘留的暖絨觸感,缪倉寫下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能是因為,他暖呼呼的。】
【像只大貓。】